第450章 烘爐
「不錯，是個好地方。」
材料已經備好，該做的準備也都完成了。
宛如黃金澆築的懸空座椅在神殿中環繞一周，沐浴在太陽神力殘留的氣息當中，赫菲斯托斯對這裡的環境感到很滿意。
不要說他在奧林匹斯的神殿，縱使是利姆諾斯島的火山口處，其蘊含的力量也遠及不上此處，這對匠神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畢竟煉製神器，只要材料到位，他還是有把握的。
可將一個具備冥河之力的人類練成神器或者人傀，他當真沒有做過。
哪怕是對赫菲斯托斯來說，這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一不小心，就有失敗的可能。
「來，開始吧……這張網就送給你了，權當留個紀念。」
「如何，我的手藝還不錯吧」
沒有收回金網，反正這已經是交換出去的東西了。
赫菲斯托斯沒有表露敵意，反而對阿克琉斯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聽說銀月城的赫卡忒殿下是巫術的起源，而最初的鍊金術也是在那裡由一個名叫赫爾墨斯的人創造的。」
「在你的印象里，我的技術比之鍊金與巫術如何？」
「自然遠遠不如。」
「魔網女神也不曾認為自己是巫術的巔峰，而鍊金術的極致更是難以揣測。」
「你想與它們比較，恐怕是想多了。」
淡淡開口，阿克琉斯雖然不知道匠神真正的水平，但他依然覺得對方想的太多。
不說別的，光是封印了神劍萊瓦汀的石匣，就是對方無法做到的東西。
「是這樣嗎……或許吧。」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見識一下的。」
微微點頭，赫菲斯托斯並沒有怎麼生氣。
說到底，阿克琉斯即將是一個死人，而且鍊金術的目前也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偉大成就。
對話於是就此結束，匠神在神殿中默默等待起來。
世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神殿外的影子漸漸偏斜。
待太陽行至午時的關口，赫菲斯托斯面色一肅。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無形的力量在他的掌心環繞。
自太陽被封印在星空中，運行在天上的烈日就變成了三輪交替往復的太陽，它們分別代表了早上，正午與黃昏。
這一刻，太陽神殿本身代替了正巡遊在天上的『正午』，而沒有被使用的『朝陽』和『黃昏』則紛紛散發出了屬於自己的力量。
三道涇渭分明且性質各異的火焰跟著從赫菲斯托斯的手中飄出，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浩大的熔爐，將阿克琉斯籠罩其中。
『朝陽』的力量加持在『雷火』上面，給毀滅的雷電帶來生機；『黃昏』加持在地火上面，讓地心熔岩的烈焰更顯厚重。
而灶火沒有『太陽』可以與它連接，它只好自發的吸引著纏繞在太陽神殿上的情緒。
它將世間生靈對太陽的渴望化作燃料，煅燒起熔爐中的英雄。
一時之間，三種火焰在同根同源的太陽之力下仿佛取得了某種一致。
熔爐中的空間好像也被扭曲的不成樣子，讓人看不清內里的究竟。
不過下一瞬間，赫菲斯托斯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寒意從爐中滲透出來，讓他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冰冷。
「冥河……可惜了。」
「如果冥河不是那麼排斥神性，那我還真想用它的水來淬火。」
神色微微變化，隨即又舒展開來。
透過構成熔爐的火焰，赫菲斯托斯看向內部的那道身影。
想要開始熔煉，第一步就是削弱對方身上的冥河之力。
「你其實沒必要做這種無謂的反抗的，畢竟這裡不是冥界。」
「斯提克斯的力量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無窮無盡。你的堅持除了給你帶來一些痛苦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能動搖這個凡人的意志，也許自己能更輕鬆一些。
然而雖然熔爐內沒有傳出聲音，冥河的力量也沒有衰減。
赫菲斯托斯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做無用功，對方顯然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隨你吧，左右也不過多花一點時間。」
「既然這是你自己選的，只要你不後悔就好。」
觀察了一會情況，確定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改變。
赫菲斯托斯隨即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這是鍛造的第一階段，也沒什麼技術含量，只是單純力量上的對拼。
他不指望將冥河之力消磨乾淨，但至少要先壓制下去。
而這一步，恰恰需要足夠的時間。
……
嗤——
火焰燃燒，三種不同的色調覆蓋了一切。
此刻的熔爐內，和之前相比，阿克琉斯身周早就已經大變了模樣。
束縛他的金網被褪下，放置在一旁的火焰裡面。
三道不同的火焰光環環繞著英雄的身周，不斷與幽藍的氣息相撞。
這是冥河的力量在與它們相互消磨，而就像赫菲斯托斯所說，隱約之間，阿克琉斯確實漸漸感受到了些許疼痛。
不過這種程度的痛苦顯然不被放在眼裡，坐在熔爐正中，阿克琉斯一抹手臂，之前的石匣在光芒閃爍後便浮現在了他的面前。
「太陽……相比神王的雷霆，它的力量好像反而更厲害一些。」
一如赫菲斯托斯沒有將他放在眼中，阿克琉斯其實也沒有把匠神放在心上。
四周的火焰熊熊燃燒，可如果不是他還指望著對方的所謂『淬鍊』，年輕的英雄早就拔出長劍，劈開面前的神火了。
甚至此時此刻，他都能感受到石匣的躁動。
沉眠的神器在渴求圓滿，但阿克琉斯卻壓下了這種波動，畢竟現在不是時候。
奧林匹斯的匠神，他應該有幾分本事吧。
阿克琉斯不知道，可他願意試一試。
於是在無窮無盡的火焰當中，時間緩緩流逝。
第一日，什麼也沒有發生。
哪怕有意識的收斂身上的冥河之力，但阿克琉斯其實並不能很好的主動操縱這股力量。
它只是被動的保護著自己的宿主，而不是化作他力量的一部分。
在受到威脅的時候，這是無堅不摧的盾。
但顯而易見，年輕的英雄並不能主動控制這面足以對抗神力的盾牌。
第三日，火焰依舊。
身處熔爐當中，阿克琉斯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年輕的英雄不知道那位冥土的女神有沒有注意到這裡發生了什麼，又有沒有什麼打算。
但至少目前為止，他身上的力量似乎沒有衰減，依舊牢牢的抵抗著神焰。
第七日，變化終於發生了。
少許從未見過的材料從熔爐以外被投擲下來，落在了阿克琉斯的身旁。
只是一瞬間，它們就很輕易的被火焰化成了灰燼，然後以煙塵的方式被吸入胸腔之中。
阿克琉斯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流動的越來越快了，他的力氣好像大了一些，又好像感官更加敏銳了。
「這是給你的補品，用於強化你的身軀，你應該已經感受到了吧。」
「這是我根據你的體質專門調製的配方，除你之外，它對任何活物都是足以致死的毒藥。」
「但在你的身上，它反而可以激發出你更深一層次的潛能。」
赫菲斯托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的聲音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
強化這個人類的軀體，也是他打造計劃中的一部分。
「呵，那就繼續吧。」
來者不拒，阿克琉斯坦然接受。
第十四日，漸漸習慣了每日落下粉塵的阿克琉斯再次注意到了新的東西。
這一次，落入熔爐的材料像是某種油狀的液體。
當它落到身上，年輕的英雄感覺自己好像又有了些許『生』的感覺。
冥河的力量似乎真的消退了——不，它不是消退，而是更深層次的和他融為了一體。
不過體現在表面上，就是隔絕神火的寒流減弱，些許熱意撲面而來。
「來吧。」
神色不變，年輕的英雄知道匠神的打算。
冥河的力量會遏制外界的力量，但如果讓神火再在外面施加壓力，再用這種特殊的材料處理，他就有可能一點一點的真正和冥河之力融為一體。
到了那個時候，他或許依舊是『不死』的，甚至比過去還要難以傷害。但隨之而來的，或許也會露出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綻。
「赫菲斯托斯……看來他的確有些本事。」
「但如果只有這些，那恐怕還差的很遠。」
隱隱有些期待，阿克琉斯在火焰中等待。
這是危急，也是機遇。
想要戰勝死亡，這每一分力量，都是他不可或缺的積累。
······
鐺——
鐺——
鐺——
……
鐘聲響動，奧林匹斯山上，又過了一天。
距離赫菲斯托斯前往那個太陽神殿，一眨眼就已經過去了四十八天時間。
之前的日子裡，哪怕每日去問，戰神也只得到了『安靜等待』的答案。
那個狂妄的凡人在神火之下始終不為所動，沒有絲毫被煉化的跡象。
直到幾天呀，阿瑞斯一度想要勸阿芙洛狄忒放棄了，然而今天傍晚，他終於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關於那個凡人的炮製，匠神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按照這個趨勢，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成功了。
「阿芙，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心情不錯，戰神敲響了美神神殿的大門。
因為之前的一系列失誤，阿芙洛狄忒已經有很久沒有理會他了。
好在今天的消息終於有了改善，哪怕沒有母神的幫助，那個該死的凡人也堅持不下去了。
「我當然知道，畢竟如果還要指望你，那恐怕我什麼事情都別想辦成。」
沒好氣的橫了一眼，阿芙洛狄忒一眼就看出了阿瑞斯的來意。
最近自己是有點冷落他了，雖然這個名義上的丈夫有點無能，但終歸有點作用。
美神知道，自己罵他沒問題，但總要讓他感覺自己有一點收穫。
就像凡人中的賭博，虧錢可以，但不能一直虧錢。
先讓第一個人贏錢，然後讓旁觀的人跟著走進自己的賭桌，再讓後續跟來的人們一起輸上一把。
就在他們懊惱的時候，再給他們一些贏的機會，這樣才能讓那些留下的慶幸，離開的後悔。
一來一去，在拉扯中主導勝負最終讓入局的人再也不能離開。
人間的賭局是這樣，應對阿瑞斯這樣的神也是如此。
「我累了。」
淡淡的開口，阿芙洛狄忒轉身向神殿內走去。
看似不想交流，但她卻沒有將對方趕出神殿。
阿瑞斯見此不由眼睛一亮，連忙追了上去。
「阿芙，你等等我。」
夜色漸深，月掛枝頭。
太陽神殿的火焰還在燒著，諸神的神殿常明不滅。
神山嘗嘗部分日夜，今天也是如此。
這個夜晚，還很長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