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滅世
世界之內，萊恩舉劍，在他面前，首當其衝的就是阿蒙·拉的虛空之力。
而世界之外，幾乎同一時刻，源自卡俄斯的世界之力也再次降臨。
沒有分毫偏差，或者說，人間梅瑟死而復生所引來的世界之力，以及萊恩拔劍選定的時機，本來就是相互配合的。
如果早一分，那赫麥努世界的主體結構就是由卡俄斯毀滅的，世界終末的意象也無法如願落到他的手上。
如果晚一分，那他就等同於以一己之力在對抗赫麥努剩下的一切。哪怕此刻的這一劍早已在創世源力的加持下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也絕對無法做到這一點。
所以時機不早也不晚，在這神與神的戰場，世界與世界間的搏殺中，最先接觸到一起的，正是那洞穿了無盡虛空，與赫麥努最外層結構交迭在一起的力量。
只是這一次，與它碰撞的不再是最外層的【絕對虛空】，而是第二層屏障【無垠黑暗】。
嘩——
沒有具體的聲響，因為聲音吞沒在黑暗中；沒有撞擊的痕跡，因為這種交迭與碰撞本來就不是發生在具體的物質結構上的。
沒有盡頭的黑暗被打散又重聚，它的大和小也在不斷變化。
對世界而言，距離沒有意義，祂可以無限大，也可以無限小。是世界本身定義了大小，如果沒有超過祂的力量，那【無垠黑暗】的『無垠』就是貨真價實的。
哪怕一個人有永恆的生命，有無盡的時間，他也永遠不可能從黑暗領域的一邊走向另一邊。
這是一個世界的屏障保護著祂內里的一切。不過在另一個更強大世界的力量下，一切都被改寫。
世界從無中定義萬物，於是來自卡俄斯的力量流經的地方，原本被赫麥努的意志所定義的秩序便被扭曲，被篡改。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黑暗籠罩的一切被輕易擊穿，緊隨其後的【無盡空間】也同樣如此。
當然，在整個過程中，卡俄斯的力量也受到了削減；這畢竟是異域的領域，這種強硬的攻擊帶來的就是更大的損耗。
世界與世界間正常的吞併，應該是一點點從外圍開始進行的。剝離對方的力量，消磨對方的痕跡，用自己的概念去覆蓋與重組，最終讓其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可像這樣強硬的擊入世界是內核卻不一樣，就如同沒有打穿一個國家的邊防，卻孤軍深入它的腹心。不僅自己派出的力量會受到源源不斷的損耗，而且損失帶來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除非能夠直接攻克敵國的『國都』，誅殺皇帝和大臣，令其群龍無首，否則這就是一次失敗的行動。
這也是之前兩界間實際上的戰況，儘管卡俄斯的力量已經擊穿了四層屏障，甚至深入到源海之中，但實際上當時的赫麥努還足以堅持上千年的漫長歲月。
有四層屏障依次消減，諸神則在最後阻隔異域的攻勢。看似危若累卵的局面，實則並沒有那麼危險。
可是現在，短短時間內，一切都改變了。
四層屏障少了一個，九柱神明全部隕落，於是當卡俄斯的力量再次擊破了【原初之水】，祂剩餘的部分依然足夠致命。
赫麥努的源海上空，原本退去的黑潮轉瞬間又覆蓋上來。
金色的海水幾乎毫無抵抗之力，被那無止盡的力量擊打的節節敗退。
冥冥之中，世界的意志在做最後的掙扎。阿蒙·拉感受到了強烈的催促，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那在世界被擊碎之前，他一定是第一個死的。
所以不再拖延，對於世界最後的要求，阿蒙·拉選擇給祂滿足。
剎那之間，天地變色。原初之水上的虛空被截斷，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進了一種存在又不存在之間的狀態。
生和死迭加，正與負對立。
如果後世的科研工作者看到這一幕，或許會認為自己看到了真理。然而這所有的表象，都只是絕對虛空在外顯在物質中的邊角。
「萬物歸虛……這就是，世界的力量！」
伸出雙手，阿蒙·拉迎向那彷如要終結世界的劍鋒。
外神的力量他已經清楚了，阿波菲斯的能力他更是再了解不過。
八元神的力量是如此強大，如今卻被他握在掌中。今日之後，他必將迎來新生——
「——刷」
聽到了聲音，又好像沒聽到。
沒有絲毫停頓，魔劍划過，斬斷了面前的一切。
拉的雙手齊肘而斷，一種莫名的驚悚感突然湧上心頭。
絲絲縷縷黑氣盤旋，在某種超乎想像的力量加持下，那纏繞在斷處的力量仿佛擁有了不可思議的威能，讓拉原本的所有力量都失去了作用。
剎那間，阿蒙·拉感覺自己的存在好像都在被抹除，過去和未來變得模糊不清。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他也不了解創世源力，他只是感覺不理解。
這是什麼情況，既然你有這種力量，那之前到底和我在打什麼？
「……這是為什麼？」
疑惑不解，甚至壓過了恐懼和憤怒。
如果自己也有這種力量，又何必等到今天？
「所以你既然能做到這一步——那你之前在做什麼？！！」
砰——！
身形炸裂，拉試圖自救。
黑氣盤旋，他想要將所有沾染上黑氣的部分驅逐出去。但當他在遠處重組身形，卻又感覺那種不斷逼近的絕望感依舊在靠近。
偉大神力頂峰無窮的力量似乎毫無用處，拉之所以還能夠掙扎，只是因為當他完整掌握了【無盡虛空】，某種來自世界的特性也就來到了他的身上。
但直覺告訴他，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當那力量繼續向他蔓延，自己終究要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這代價不是死亡，但同樣刻骨銘心。而它不是死亡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一劍並非斬向他的！
劍鋒下落，劍勢劈開了原初之水，餘波斬斷了拉的雙手與人間大地。
源海上方，黑潮無窮無盡，已經將赫麥努最後的部分逼到了角落當中。世界間曠日持久的爭鬥即將結束，但在這一刻，魔劍的劍尖出現在了這片空間的上方。
劍尖低垂，已經渺小不堪的金洋微微顫動。
祂似乎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死亡無法避免，無論這死亡是來自黑劍，還是來自異域的攻擊。
「我會終結你……但我也答應你。」
「無論是誰，凡是給你造成傷害的，人受人的懲罰，神受神的懲罰，世界，也會受到世界的懲罰。」
「而我需要的，就是做到這一切的威能。」
魔劍落下，在最後的時刻擊入赫麥努的心臟。
那一滴已經消耗了不少的創世源力瞬間燃燒，實際上，哪怕是補上最後一刀，也只有它才能給予一方世界真正意義上的傷害。
萊恩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承諾有沒有起到效果，畢竟世界沒有自己的智慧。但至少這一劍沒有出任何意外，它確實終結了赫麥努的『生命』。
當然，這不代表世界就徹底沒有任何力量了，實則就像九界的殘骸，哪怕世界已死，祂殘餘的力量依舊很多。
只是作為一個整體，赫麥努從此徹底不復存在了。剩下的與其說是祂，不如說是死而不僵的殘肢斷臂。
「轟——！」
時空凝固了一瞬，隨即炸響在人間的內外與無盡虛空。
原本結合在一起的世界開始分離，九界殘骸的昨天，似乎就是祂的將來。
不過這一切都和萊恩沒有關係了，手握魔劍，在他此刻的感知中，原本的創世源力已經被消耗的乾乾淨淨。
但這一刻一道新的，本質卻絲毫不差的力量卻開始在裡面滋生。
與之前不同，新的力量沒有那種『萬能』的感覺，它不能創造萬物，不能厘定秩序，也沒有種種玄奇的地方。
那裡只有單純的死亡和終結，對一切事物的詛咒和磨滅。而且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它開始瘋狂的膨脹與增殖。
第一瞬，它只有一絲一縷；第二瞬，它已經不遜於之前那一滴創世之力的體量了。
第三瞬，第四瞬，第五瞬……就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將魔劍握在掌中，好像舉起了時間的盡頭。這一刻，萊恩甚至都有一種錯覺。
自己要是現在一劍斬下，那是否割裂卡俄斯和赫麥努間的聯繫，讓二者不再相連？
「應該不能……祂活著的時候都沒能擺脫卡俄斯，又何況是死後。」
拋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萊恩感覺到，隨著那一滴創世源力被使用殆盡，他的意識也重新開始分離。
只是經過重組和分離，他好像從中發現了什麼東西。
「我的人性和神性……都更『純粹』了，但又不夠『純粹』。」
「因為我自己的力量，又怎麼可能真的將我自己分離呢……」（見3-162）
這是曾經進行這一步的時候，萊恩就已經預見到的。
此刻他只是再一次確認了這一點，實際上，這已經證明了他的做法是對的，只是他做的不夠成功。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此刻握住魔劍，它真正的鑄造要開始了。
整個世界屍體與卡俄斯的力量的碰撞就是鍛錘，祂死的越徹底，魔劍的力量就越強大。
當然，雖然在鑄造好之前最好不要讓它出鞘，但在此之餘，萊恩還是可以用它給自己獲得一些好處。
比如作為構成它的材料之一，【本本石】與原初之水的連結就至今還存在。
這無盡的水面或許是卡俄斯的戰利品，但它也註定是魔劍的，更是自己的。
沒有誰能把它全部占下，這是無可爭議的現實。
嘩——
再次舉劍，將之向下插入那身下的淵面上。
魔劍開始吸納起【原初之水】的力量，以承載愈發壯大的滅世象徵。
與此同時，順著某種聯繫，在靈界第五層中，同樣有變化開始醞釀。
「除此之外，最後一個麻煩，就是你了。」
轉身望向拉所在的方向，適才那一劍殘留下的痕跡對方並沒能擺脫。
創世源力加持下的死亡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源源不斷的侵蝕著他的一切。甚至隨著世界的滅亡，阿蒙·拉身上的力量也開始震盪不休。
「嗬——」
「這就是你一開始就想要的？」
注意到了萊恩的目光，拉停止了掙扎。
對方的身上已經不再具有那種無可匹敵的感覺，但此刻拉的狀態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好像是自知必死，拉反而冷靜下來。他想要知道前因後果，但對此，萊恩只是笑了笑。
「能趁著世界滅絕的機會走到這一步，你確實不好殺。」
「但至少作為『拉』，這是我們第一次對話，也將會是最後一次。」
「這個世上，不需要有全知全視的拉神。」
為了保證能一擊打滅世界最後的掙扎，萊恩自然不可能在拉的身上傾注太多的力量。索性世界毀滅，對方也就不再擁有那樣的力量了。
【絕對虛空】的阿蒙神是卡俄斯的獵物，沒有與之相關聯繫的東西，萊恩充其量獲得一點點邊角。不過屬於拉的部分，他一點也不會放過。
伸出右手，那些順著無形的聯繫向拉侵蝕而去的力量瞬間活躍起來。
沿著時間的上下兩端，它探尋剿滅著拉的一切。
「這……就是埃及最後的價值了。」
轉身俯瞰世界，最外圍的黑暗散成一塊一塊，空間波動而盤旋。
一把巨大的黑劍插在原初之水當中，有漩渦在劍鋒處旋轉。
漩渦周遭，是原本的人間大地。
合為一體的人間散落成一塊又一塊，順著漩渦的軌跡跟著旋轉。隱約間，萊恩似乎聽到了數不清的祈禱聲，那是凡人在絕望中祈求神的垂憐。
「如果你們能堅持到併入卡俄斯，也許就能活下來。」
「以埃及人的身份成為新世界的一員。」
意識開始分離，很快，神性會重新主導這片天地。對於凡人信徒，萊恩也沒什麼關注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獲得了太陽，這些大多指向拉的信仰其實他都不會感受到，更何況他本來就對信仰——
「——咦？」
一聲輕咦，萊恩看向了一處人間碎片。
伊西斯在那裡，但他不是因此而看過去的。
關於這個首位『棄暗投明』的女神，神性早有安排。真正讓他有些意外的還是那裡的凡人。
在這個死去的世界中，因為他們的一些做法，原本屬於埃及諸神的某些概念竟然開始向萊恩匯聚。
雖然這沒有帶來實際上力量的增強，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價值。
「……諸神已死，世界終亡，這就是最後的智慧生命了。能帶來這種結果，倒也不奇怪。」
伸手輕點，然後不再理會。
於是原初之水無盡的淵面上，只剩下了那魔劍，以及握住它的神。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