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無所不能
【1990-1991賽季的湖人是一支優秀的球隊。
他們以57勝25負的戰績結束了常規賽，因為賽區規則原因不得不排在了開拓者、馬刺、太陽之後，落到了西部第四的位置。
這是一個尷尬的排名，這意味著湖人在半決賽大概率要面對波特蘭開拓者。
唐-尼爾森迎來他在湖人執教的第四個賽季，這個瘋狂的教練一直在求新求變。
本賽季他加強了球隊的防守，要求每個球員在防守端負起責任，任何人在防守時漫不經心都會被尼爾森替換下場。
另一方面，他在進攻端繼續瘋狂，除了快速反擊之外，他會換上超級大個子陣容，場上五個球員各個身高在6尺8以上。
有時候他又會用五個後衛的超級小個陣容，總之他在洛杉磯將戰術和輪換實驗玩到了極致。
即便如此，湖人隊能將對手的場均得分控制在100分左右，這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數據，足以說明唐-尼爾森是個懂防守的教練。
只不過湖人在陣容上有不小的缺陷，他們在板凳席上缺一個有力的替補後衛，為了對付阿甘他們在前場堆積了太多球員，這是當時西部球隊普遍的配置。
當以第四名進入季後賽時，詹姆斯-沃西說「我們不再是一支偉大的球隊了，我們依舊很好，但和過去不一樣了。」
季後賽首輪對陣猶他爵士，斯托克頓渴望在半決賽和自己的好友、校友在波特蘭會面，他們在常規賽打得非常出色。
但是季後賽是另外的戰場，爵士在大西部論壇迷失了他們的進攻，第三戰回到鹽湖城他們扳回一局，關鍵的第四戰他們一直保持領先，直到第四節湖人發起反擊，爵士進攻啞火，詹森投中了致命的反超三分，改變了整場比賽的局勢。
在決定勝負的時刻，唐-尼爾森使用了達克沃斯、坎貝爾、詹森、沃西、薩姆-帕金斯五個長人組成的「巨人之隊」，卡爾-馬龍抬頭望去，沒有一個比他矮的。
其中來自克萊姆森大學的新秀艾爾登-坎貝爾頂替AC-格林死盯卡爾-馬龍，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坎貝爾是個有趣的小伙子，他身材高大，運動能力出色，但經常注意力不集中。
常規賽期間，有一次在比賽開始前，有人在更衣室看到他一邊吃著酸奶油薯片和菠蘿汁，一邊埋頭看書。
書的名字叫《思考者的營養指南》。
「我信任艾爾登，他跑起來一搖一擺的，所以人們認為他很懶，但他能打球，能發揮自己的作用。對陣爵士時我告訴他，別怕卡爾，他就那三兩招，記住，你就擋在他面前，籠罩他，和他對抗，不要畏懼，不要吃任何假動作，他自己會崩潰。」
唐-尼爾森在首輪系列賽結束後，高度評價了艾爾登-坎貝爾。
不過在談到下一輪面對開拓者和阿甘時，尼爾森沉默了好久。
「聽天由命吧，盡力而為了。」
他最後這麼說。】
————2013年出版Jeff Pearlman撰寫《Showtime: Magic，Kareem，Riley，and Los Angeles Lakers of the 1980s》，節選。
「我有點想吐。」
這是魔術師詹森從飛機上下來，聞到波特蘭清冷潮濕的空氣時，說的第一句話。
波特蘭，又是波特蘭。
從1985年開始，這裡就成了詹森和湖人的噩夢之地。
很多年之後，魔術師詹森將自己出人意料短暫的職業生涯分成兩段。
前一段在1985年之前，那是陽光燦爛的加里福尼阿亞海灘。
後一段在1985年之後，屬於陰雨連綿的俄勒岡波特蘭山地。
雖然在四次交手中，湖人隊和開拓者勝負各半，可是1985年之後，湖人再也沒能染指總冠軍。
尤其是1987年和1988年兩年，那是湖人的鼎盛期，陣容、狀態都處於最佳，是聯盟的奪冠大熱門。
結果連續被開拓者斬落馬下，將爭奪總冠軍的機會拱手讓人。
到了1989年，湖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擊敗了沒有德雷克斯勒的開拓者，在總決賽中輸給了底特律活塞。
之後賈巴爾黯然退役，詹森成為了湖人真正的唯一領袖，卻不得不面對羽翼豐滿的阿甘和開拓者。
本賽季雙方在常規賽五次交手，開拓者4勝1負，展現了壓倒性的優勢。
湖人在戰術、陣容搭配上處處針對開拓者和阿甘，但效果並不明顯。
詹森回想起過去，湖人在西部一騎絕塵，都是別人跟著湖人屁股後面研究湖人，針對湖人。
如今形勢逆轉，都是湖人想盡辦法去針對開拓者。
整個賽季湖人都緊緊盯著開拓者，關注他們的每一場比賽，一舉一動。
隊內的防守訓練都是以開拓者為假想敵，唐-尼爾森的五大陣容就是為開拓者準備的，已經在首輪讓卡爾-馬龍吃盡了苦頭。
但說實話，魔術師詹森不喜歡這種感覺，當初他們也盯著凱爾特人和伯德，可那不一樣。
和伯德的對決讓他興奮，他們之間的恩怨從1979年的NCAA總決賽之前就開始了。
那是1978年，在肯塔基州的萊克星頓，還在上大學的魔術師詹森和拉里-伯德被選中參加世界邀請賽，他們作為美國隊的隊友在比賽中對陣蘇聯、古巴和南斯拉夫青年國家隊。
伯德和詹森只是替補，但他們在隊內訓練中一起配合，徹底壓過了首發隊，他們的天賦如此閃耀，所謂的主力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
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交流很少，但球場上他們配合默契，並深深的記住了對方。
回想起和拉里-伯德的對決、友誼，詹森感到神往，他想如果能在總決賽和再和凱爾特人相遇一次就好了。
但是不行，似乎沒有那種可能了，除非今年他們能雙雙跨過開拓者和公牛這兩個恐怖的球隊。
想到開拓者和阿甘，詹森感到一陣胸悶，此時他坐在前往酒店的大巴車上，他打開車窗，讓新鮮的空氣湧進來。
剛剛下過雨的空氣很澄明，即便是傍晚，在高架公路上遠眺，依舊能望見在雲端聳立的胡德大雪山，它是如此的巨大，令人震撼。
詹森知道，阿甘的一個綽號就是「胡德」，比喻他在籃球場上的高不可攀。
抵達酒店後，詹森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比賽錄像，而不是像在別的城市那樣出門找樂子。
湖人這個隊曾經以放浪形骸而著稱，但自從詹姆斯-沃西因為嫖妓被抓身敗名裂後，整個球隊的作風收斂了不少。
AC-格林為這種保守的作風做出了貢獻，不過根本原因還是在於，湖人隊知道在波特蘭他們會遇到極為艱難的比賽。
沒有人有心情去尋歡作樂，更何況在波特蘭，哪怕妓女都會支持開拓者，詹森不想在進行到一半時被人說「你不行，會輸給阿甘」，這會讓他興致全無。
比賽前的訓練，湖人上下充滿了緊張的氣氛，他們為這輪比賽準備了許久。
唐-尼爾森的臉上充滿了焦慮，這是他在湖人的第四個賽季，他們需要有所突破了。
1989年殺入總決賽是他功成名就的最好時機，可惜最終功虧一簣。
去年爆冷輸給馬刺讓唐-尼爾森受到了很多質疑。
如果今年球隊再無法取得突破，尼爾森在湖人的帥位岌岌可危。
其實尼爾森季對開拓者的戰績還不錯，畢竟湖人是這七年來唯一能在季後賽擊敗開拓者的球隊。
魔術師詹森在尼爾森的調教下成為了一個超級全能戰士，尼爾森不止一次說過，「魔術師的地位和能力被低估，如果沒有開拓者和阿甘，他絕對會是NBA歷史上最偉大的球星，沒有之一。」
但現在他們就是要面對阿甘，這個籠罩在西部的超大陰影，尼爾森賽前給球員們下了死命令，第一場比賽絕對不能讓阿甘的得分超過40分。
1987年和1988年，湖人都被阿甘一己之力摧毀，特別是1988年，開拓者在0:2落後的情況下連扳四局，進入總決賽。
唐-尼爾森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五場天王山之戰，甘國陽那個反超比分的後撤步三分，像利劍一樣扎進他的心窩。
這個三分球時常出現在尼爾森的夢中，將他驚醒，哪怕1989年復仇後，尼爾森依舊無法釋懷。因為他知道，他們擊敗的不是完整的開拓者，更沒有擊潰阿甘。
湖人上下的這種焦慮氛圍其實不利於他們和開拓者作戰。
有時候徹底放鬆下來，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相較而言，開拓者上下的狀態就鬆快很多。
賽前甘國陽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談到湖人隊以及過往兩隊的恩怨，他說道：「過去並不重要，當下才是一切。我們互有勝負，但就像擲骰子，你不能用之前的結果，判定下一次的投擲，每次都是新的局面。湖人是新的，開拓者也是新的。」
甘國陽說的沒錯，湖人經歷了改變，成為一個防守強悍的球隊，開拓者同樣在進化。
一個賽季下來，他們的普林斯頓進攻體系越發純熟，球員們的跑位、戰術運用越發熟練。
在首輪對陣超音速時，超音速的SOS防守幾乎沒有給開拓者造成太大威脅，他們的包夾壓迫跟不上開拓者的轉移球速度。
普林斯頓帶給開拓者最大的好處不是戰術套路，而是傳球跑位理念深入人心，這種素養比套路更有用，更管用。
賽季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對普林斯頓體系半信半疑，甚至有人反對，表示冠軍球隊為什麼要改變。
但在阿甘的鼎力支持和卡瑞爾的協助下，普林斯頓體系在開拓者慢慢推行，並逐漸生根發芽。
開拓者這個球隊經過這些年的經營和太陽光輝的照耀，已經培養出了很好的籃球氛圍，是一片沃土。
普林斯頓這個看似平凡的體系，為開拓者打下了更好的戰術基礎，並且會在未來幾十年時間裡發揮著正面作用。
當然，貝爾曼一開始沒有想那麼遠，他只是想有個體系，好讓阿甘多休息休息。
5月7號，雙方的首戰在紀念體育館開打。
兩個老對手再度相遇，註定火花四濺。
湖人全隊打起十二分精神，他們力求在波特蘭偷走一場勝利。
兩個客場只要拿下一場，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湖人。
如果兩個全丟，系列賽對湖人而言就非常困難了。
唐-尼爾森為甘國陽準備了一整套的陷阱策略，要用防守給阿甘一點顏色看看。
很多人會將唐-尼爾森簡單的認為是個進攻實驗瘋子，事實上他在防守端很有造詣。
在雄鹿時期，尼爾森就是防守大師，非法防守的專家級，雄鹿是整個聯盟對麥可-喬丹防守效果最好的球隊。
所以尼爾森很精通應對單箭頭攻擊手，他對犯規規則的理解很深，否則1989年湖人不會有機會擊敗開拓者殺入總決賽。
然而比賽往往不以教練的預定計劃走，或者說，比賽當中總是有一些X因素出現，攪亂賽前的部署。
湖人在上半場對甘國陽的防守確實不錯，多層次的包圍，車輪戰防守，讓甘國陽陷入了層層包圍。
尤其是湖人上死亡五大，用純粹的高度來硬埋甘國陽，說實話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還真有點用。
在首輪對陣卡爾-馬龍時，這一套經過演練取得很好的效果，所以湖人球員有種越防越有信心的感覺。
但甘國陽和馬龍不同，他腦子靈活，手段眾多，眼看著湖人防守層層迭迭，有備而來，他沒有莽夫一般強沖硬打，或者像1987年那樣用中距離投死湖人，因為局面不同了。
甘國陽和隊友有了更深的連接，他可以用傳球串聯球隊進攻，依託普林斯頓體系找尋到更多機會。
所以湖人在上半場沒有討到太多便宜，甘國陽半場送出六次助攻，開拓者還領先湖人2分。
到了第三節，湖人不敢放鬆對甘國陽的防守，生怕第三節之王來個爆發，一波帶走湖人。
結果甘國陽沒有爆發，爆發的是彼得洛維奇，他在第三節單人殺下17分，率領開拓者一舉拉開了分差！
一旦陷入落後，湖人的狀態開始亂了，而最令唐-尼爾森感到焦躁的是，湖人第一個亂了的人竟然是魔術師詹森。
詹森開始自己持球強打，外線連續投了兩個三分，可是出手機會都不好，在雷吉-劉易斯嚴密的防守下，一個打鐵，一個三不沾。
詹森是湖人的主心骨，絕對核心，他一亂，全隊的軍心都亂了，湖人的防守質量出現了斷崖式的下滑。
這時候，普林斯頓體系的威力會成倍放大，犀利的傳球和無休止的反跑走後門，會讓防守注意力不集中的對手千瘡百孔。
彼得洛維奇第三節在湖人防線上炸開了一個口子，接著開拓者的火力和彈藥像潮水般向著湖人傾泄，抵抗了大半場的湖人防線崩潰。
開拓者這種立體的，穿插多，外圍遠射多的打法，在當時NBA可以說非常先進，他們在第四節打出了全民皆兵的超級進攻，單節拿下了37分之多。
最終，開拓者在主場15分的優勢大勝湖人，系列賽1:0領先。
詹森耷拉著腦袋回到更衣室後，在浴室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這一下將他鬱結在胸中的悶氣都釋放了，反而緩解了輸球後的焦慮。
他覺得下一場，或者回到洛杉磯，湖人依舊有贏球的希望。
而在開拓者更衣室，大家都為今晚拿下30分的彼得洛維奇歡呼。
彼得洛維奇卻只是勉強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今晚超群的發揮並不讓他感到高興，他在場上的表現也更像是一種發泄。
本場拿下19分7次助攻10個籃板，接近三雙的薩博尼斯能理解彼得洛維奇的心情。
在1990年的3月，立陶宛宣布獨立，脫離蘇聯，但一直沒有得到蘇聯的承認。
薩博尼斯在身份認同的撕扯中代表蘇聯參加了1990年的男籃世錦賽，之後遭到了大量非議。
時間到了1991年，就在一個多月前，3月初，克羅埃西亞警察和南斯拉夫聯邦軍在在西斯拉弗尼亞的帕克拉茲互相對峙，接著克羅埃西亞警察和塞爾維亞武裝在普利特維湖公園發生槍戰，一名叫約瑟普-約維奇的克羅埃西亞警察在交火中喪身。
這一事件導致雙方矛盾無法調和，克羅埃西亞要從南斯拉夫脫離的意願越來越強烈，他們決定在5月19日進行公投。
距現在還有十多天的時間。
無疑，一場關於國家、民族的劇變即將發生。
戰爭很極大概率會爆發，克羅埃西亞將陷入戰亂之中。
此刻，彼得洛維奇的心始終牽掛著遠方的克羅埃西亞。
當他在和平安定的美國打季後賽時，真正的戰爭即將在他的故土爆發，他的家人、朋友、同胞，將面臨死亡和流離失所。
所以，即便在球場上打出了優異的表現，彼得洛維奇卻無法感到歡欣雀躍。
事實上不光是彼得洛維奇，在美國打球的南斯拉夫球員每個都生活在擔憂中，每天帶著恐懼打開電視，通過新聞了解事情的進展。
他們不知道哪一天會發生劇烈的動盪，屆時戰火可能會帶走一切。
過去彼得洛維奇每天在公寓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是在跑步機上跑步熱身，接著開始進行力量訓練。
而現在他每天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是打開電視，調到CNN頻道，CNN一直在跟蹤著克羅埃西亞的事態發展。
甘國陽看著彼得洛維奇愁眉苦臉，知道他在為什麼事而煩惱，安慰道：「先把你的父母、家人都接到美國來吧，克羅埃西亞太危險了。我會找人安排好一切，你不用太過擔心，簽證和飛機都不是問題。」
彼得洛維奇原本的打算是季後賽結束後冒險回克羅埃西亞照顧家人，此時普通的克羅埃西亞人想簽證離開來美國已經非常困難。
彼得洛維奇眼睛裡冒出希望，他望著甘國陽，道：「真的可以嗎？」
甘國陽點頭，道：「當然，相信我，我可不止在球場上無所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