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熬老頭
【你打了10年球，比賽越來越多，旅行，失敗，勝利，一切的一切都在糾纏你，消耗你。
我想說的是，在我打了8年球之後，籃球開始對我產生一些負面影響，尤其是你打了很多很多比賽以後，他會感覺到這一點。
你會繼續打球，但你會意識到，對於籃球你不再有激情和欲望，與此同時你又對周圍的一切更加挑剔。
對你的隊友、教練、管理層、媒體，你可能無法再像年輕時那樣，整個賽季對籃球全神貫注。
你的精神時好時壞，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會讓你分心。
那一年我休息了，沒有看任何籃球比賽。
我打網球和高爾夫，10年來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時間表行事。
我的膝蓋有問題，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無法統治比賽。
不得不說，離開後，我會懷念每場比賽打35、40分鐘，得20分、25分的日子。
在離開一年後，我對一切都感覺完全不同了。
我開始意識到在 NBA打球是一種多麼大的榮幸，它有多好。我想我現在還會再打三、四年。】
————1988-1989賽季退役後，在1990-1991賽季重新復出的西德尼-蒙克利夫接著記者採訪，節選。
1990年的最後一個夜晚，甘國陽在自家花園的籃球館，命中一個又一個的三分，完成了從1990年到1991年的跨越。
這座球館是今年夏天他剛剛在家門口開闢的，用特殊的玻璃幕牆在空地上搭建了這個屬於他自己的空間，按照約定，除了妻子和兒子，其他人未經允許不能隨便進入這裡。
白天從外面看，這是一個閃著藍色光芒，有點像金字塔或者玻璃帳篷一樣的建築，陽光可以照射進去，但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在裡面則可以觀察到外面的一切。
夜晚，他會隱藏在黑暗中，裡面的燈光也不會透射出來，仿佛一座神秘的後現代主義建築，一般人甚至找不到它的門在哪裡。
事實上它沒有門，它通過一條密道和甘國陽家別墅的地下室連通，當甘國陽覺得心煩意亂，手上的球癮上來時，他就會進入地下室換號衣服，通過密道來到這片球場，享受一個人的籃球時刻。
就像很多年很多年以後那樣。
這樣的時光對甘國陽而言是寶貴的，隨著他冠軍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屬於他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
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時，他要分給球隊，分給贊助商，分給球迷，分給家人，分給訓練館，分給媒體，分給很多很多人。
唯獨留給他自己的時間很少。除了閉上眼睛睡覺，只要睜開眼睛，他的生活就會充斥各種各樣的人和各種各樣的事。
和麥可-喬丹一樣，偶爾他也會對自己的角色感到一絲絲厭倦。
他是波特蘭的籃球之神，是勝利的保障，是不敗的象徵。
在鏡頭前他永遠保持健康、良好、精力充沛的形象。
他是開拓者的保姆、大家長，隊內所有矛盾他都能夠處理。
隊友們對上場時間的不滿，對所扮演角色的不滿，阿甘都會努力化解。
開拓者能打球的人實在太多，大家在年輕時期都是明星球員，接受角色球員的身份並不容易。
事實上整個聯盟，有相當一部分球員認為自己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認為自己能進全明星，而之所以沒有，是因為上場時間不夠。
鮑比-貝爾曼盡全力平衡球員們的上場時間，有時甚至不得不犧牲一些甘國陽的上場時間，或者因為輪換、磨鍊球員的原因，導致球隊輸掉比賽。
這時候，甘國陽就是壓艙石，是穩定器，保證球隊氛圍的良好，有他在更衣室沒有人敢造次。
不過相應的，當阿甘自己有不滿時，他也只能咽回肚子裡，他能沖誰發泄呢？
沒有，輸掉比賽他總是第一個扛責任，而不會把輸球的問題推給隊友。
哪怕確實是隊友的問題，防守不利，絕殺不中，致命失誤等等。
甘國陽依舊會承擔第一責任，而不是贏了算我的，輸球隊友差。
其他人可以依靠他，而他只能只依靠自己，這就是成為第一人的代價。
站在群山之巔，放眼望去沒有比你更高的山，身後沒有可以靠著的石頭。
今晚是跨年夜，人們當然不會放過甘國陽，讓他一個人在家裡寂寞的度過1990年。
唐建國邀請了西海岸的名流們，在甘國陽家中舉行跨年晚會，大家觥籌交錯，互通有無，妥妥一副上流社會的浮世繪。
甘國陽不是很喜歡這樣。
他和唐建國之間的關係一直很微妙，他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美國佬，他的高調、浮誇、工於心計都令人厭倦。
可他很精明，對體育，對波特蘭開拓者有狂熱的摯愛（當然也可以說是對勝利和金錢），在球隊建設上他對韋斯特言聽計從，並且為了打造冠軍球隊捨得下本錢。
他和那些看營收利潤表的球隊老闆不同，他將自己的生意和冠軍綁定，球隊能賺錢自然是最好的，但冠軍帶來的名氣、流量更加重要。
即便其他產業出現危機，唐建國依舊花大錢維持波特蘭開拓者的陣容，給薩博尼斯、彼得洛維奇、雷吉-劉易斯等球員開大合同。
換成別的老闆，很難維持這樣富有潛力，高工資，但明星數量實際上不足的陣容，這是一個S+球員，帶著一群A級、B+級球員的陣容。
大多數老闆更願意給S級、A+級的球員大合同，確定性更高一些，而開拓者自從流失了德雷克斯勒後，就沒有哪個球員能接近阿甘了。
如果這個年代有奢侈稅，開拓者一定交稅交到爆炸。
唐建國沒有因為這些合同而虧損，相反他的財務狀況在不斷轉好。
他將自己部分在東部的生意逐步轉移到西海岸，他在俄勒岡地區建立了新的政商關係圈。
隨著開拓者新球館破土動工，銀行們又願意貸款給他了，他又能動用幾個億美元的資金去擴大自己的商業版圖。
甘國陽知道，他在被唐建國利用，他還被很多人利用，那些政客、商人，大家都是衝著他的冠軍和實力來的。
很正常，不管在哪個國家哪個社會，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更何況在美國這樣一個極致的商業社會裡。
甘國陽內心時常有一個聲音，就是「我只想打籃球」，可是沒有辦法，NBA不僅僅是籃球。
當他在投三分時，放在場邊的手機一直在嘟嘟嘟的響，他不願意接，他知道肯定是晚會的人在找他。
其實就算他不在，晚會也一樣進行，他只要開始的時候講話，結束的時候在就可以了。
直到有一通電話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放下手裡的球去接，他預感到可能是妻子或者重要的朋友打來的。
果然是麥可，他們在電話里互相調侃，又互相承諾在6月份的總決賽見。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互相祝福新年快樂後就掛掉了電話。
甘國陽能感覺到，喬丹一定也對現在的情況不滿，他聽到了背景里嘈雜的聲音，他一定在芝加哥參加什麼新年活動。
他們互相能理解對方的一些感受，熱愛籃球的同時，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痛恨它，因為它給予了太多，也占據了太多。
1984年，喬丹和甘國陽一同進入聯盟，那時候他們在合同里都有「熱愛比賽條款」。
這項條款允許球員在不經過球隊允許的情況下，隨時參加任何他們想參加的比賽。
包括一些慈善賽，熱身賽，甚至街頭的比賽，如果受傷，球隊要負責治療，並正常給工資。
這項條款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滿足這兩個籃球狂人打籃球的欲望，高強度的NBA比賽都無法滿足他們，任何有趣的籃球比賽都會吸引他們去挑戰。
不過在1988年新的勞資協議中，這項條款被取消，球員和球隊簽訂的合同不能再有相關內容。
從那時候開始，甘國陽和喬丹很多比賽都不能打了，凡是他們參加的比賽，全都是聯盟或者AVIA、NIKE公司安排好的。
他們打球不光是為了樂趣，更多還是為了吸引粉絲，為品牌製造熱度，最後賣鞋，這才是最重要的。
對他們而言，籃球變得不再那麼純粹，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私下裡，甘國陽和喬丹認真商量過一起退役的事，喬丹說他還想再打五年。
喬丹認為自己最多再忍受五年這樣的生活，他不是不愛籃球，而是不愛這樣的生活。
甘國陽則表示，自己應該可以一直打到50歲，他感慨，自己要是不拿那麼多冠軍就好了。
「冠軍少一點，煩惱也能少一點。」
聽到甘國陽說這種話，喬丹很想掐死這個東西。
雖然甘國陽說的是真心話。
事實上，喬丹在今年12月份的時候，已經在和自己的經紀人大衛-法爾克商量，他想在1990-1991賽季結束後選擇退役。
不是完全的退役，而是休息一年，雖然他才27歲，快28歲，雖然他還沒有拿到總冠軍，但喬丹已經覺得有些疲憊了。
當然，這樣的想法很快被否決，那些贊助商不會同意，芝加哥公牛不會同意，球迷也不會同意。
公牛甚至有可能起訴喬丹，讓他必須執行合同回來打球。
後來喬丹也很快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他擔心自己一旦真的退役，有可能就不想再回來了。
更何況，他還沒有拿到總冠軍，沒有在總決賽擊敗阿甘，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局面。
甘國陽認為自己退役還早，以他的狀態和開拓者的陣容，未來很多年他們都會是冠軍的最有力爭奪者。
況且不論陣容如何，他都會全力以赴，煩惱總是會有的，但生活總要繼續，籃球也要繼續。
甘國陽站在球場上，又命中了一個三分球。
這時，透過玻璃幕牆，他看到了天空中綻放出美麗的煙花。
波特蘭市政今晚進行了跨年的煙花表演，時間邁入了1991年。
最後，還是王撫西知道自己丈夫去了哪裡，鑽進籃球場把他拉回了家裡。
在地下室，她用毛巾快速幫甘國陽擦去汗水，給他換了一套新的襯衣和西裝——從凱文-威利斯那裡訂做的。
打上領帶，稍微整理一下髮型，拉著他從地下室出來，進入了熱鬧的客廳。
雖然錯過了零點，但甘國陽的回歸讓派對的氛圍進入了最高潮，大家再一次舉杯歡慶。
甘國陽和妻子擁抱，問她：「兒子呢？」
「放心吧，哄睡了，他很好。」
「謝謝你，你是我的依靠。」
「下次去打球和我說一聲，別讓大家到處找。」
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
1991年1月3號，開拓者很快迎來了他們第一個對手，太平洋同區的老對手，洛杉磯湖人。
開拓者依舊面對一些傷病的問題，薩博尼斯已經從膝蓋積水的問題中走出來，彼得洛維奇又因為手肘的傷勢暫時作壁上觀。
這是歐洲球員都要面對的一項挑戰，在NBA比賽的強度和賽程密度，都遠高於歐洲聯賽，同時他們還有國家隊的任務。
第一個賽季他們需要適應，到第二個賽季，隨著疲勞的累積，大大小小的身體問題會接踵而至。
這時候考驗的是球隊的醫療保護能力，以及球員身體的皮實程度。
和普通人相比，凡是能站上職業籃球比賽舞台的，在身體素質上都是超人。
甘國陽依舊保持著他的超高出勤率，他仿佛對傷病免疫一般，能持續活躍在球場上。
本場比賽，雙方打得相當激烈，湖人隊在經歷了賽季初的一些意外波動與傷病後，到1991年，逐漸步入了正軌。
1990年的夏天，湖人隊重要的後衛麥可-庫珀離開了球隊。
在此之前，這位性格敏感的後衛無數次以為自己要被交易，而讓自己陷入焦慮的情緒中。
如今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湖人沒有和庫珀續約，因為他已經無法再提供球隊需要的高質量防守和進攻。
庫珀去了義大利，和信使報隊簽下了一份三年期合同——信使報隊剛剛放棄了布萊恩-肖，得到了迪諾-拉賈。
除此之外，湖人隊還甩掉了奧蘭多-烏爾里奇和馬克-麥克納馬拉，這為湖人騰出空間簽下薩姆-帕金斯。
顯然，唐-尼爾森的後衛化運動失敗了，在西部他們已經不是波特蘭開拓者，甚至不是聖安東尼奧馬刺的對手。
甘國陽，大衛-羅賓遜，以及剛剛來到太陽的查爾斯-巴克利，都讓西部的內線環境越發嚴峻，湖人需要優秀的前場。
至於後場，魔術師詹森可以做很多事，他依舊在自己的巔峰狀態，湖人還是很明智的相信他們32歲的超級巨星。
雖然詹森和伯德的光芒正在被喬丹和阿甘掩蓋，但這不意味著他們會輕易退出競爭行列。
在去年12月26號開拓者客場挑戰波士頓凱爾特人的比賽中，開拓者客場120:116，兩個加時賽4分的優勢艱難戰勝綠軍。
凱爾特人在比賽中展現了極強的戰鬥力，迪瓦茨和麥克海爾、伯德巧妙的前場配合讓甘國陽和薩博尼斯都感到頭疼。
最後，他們也是靠著熬老頭的方式，在加時賽把凱爾特人的老將熬的沒體力了，抓住凱爾特人失誤拿下了比賽。
如今，32歲的魔術師詹森打球變得越來越像拉里-伯德，他更重、更壯、更慢了，打球方式越來越狡詐油滑。
除了阿甘進行錯位防守，開拓者其他人，包括雷吉-劉易斯，都很難對付詹森。
並且詹森和甘國陽一樣，打球基本不需要教練指揮，拿到球就知道怎麼打，知道怎麼掌控比賽。
詹森的好搭檔，喬丹的老大哥詹姆斯-沃西在去年11月份客場對陣休斯頓火箭的比賽前，因為嫖娼被逮捕。
休斯頓有大量的脫衣舞俱樂部，詹姆斯-沃西被德克薩斯的警察釣魚執法了。
當時沃西可能受到指控，一旦罪名成立，他將受到180天監禁的處罰以及大額罰款，他的1991賽季就泡湯了。
好在湖人隊對他進行了保釋，他在下半場出現在了和火箭的比賽中，不過他的生活已經完蛋了。
大學時代就和沃西在一起直到結婚的妻子與沃西離婚，湖人隊賽季開局一敗再敗，一度掉落到季後賽行列之外。
不過他們終究有著非常好的陣容，有著很好的天賦，一個出色的教練以及歷史級的核心後衛。
湖人慢慢找回狀態，在11月底12月初打出了一波9連勝，並在之後的比賽中始終保持強大的競爭力。
本賽季唐-尼爾森更加重視防守，他手裡有著在雄鹿時不曾有過的優秀內線，他不是一個只會炮轟的教練。
雙方又一次打到了加時賽，和對陣凱爾特人一樣，開拓者保持優勢，但他們的防守似乎有些懶散，給了對手太多機會。
導致比分總是交替上升，無法在常規時間分出勝負，第一個加時打完，101:101平手，進入第二個加時。
第二個加時，湖人有些撐不住了，進攻的成功率開始下滑，而甘國陽又一次熬老頭成功——他在第二個加時連得10分，幫助開拓者鎖定勝局。
在艱難贏下這場比賽後，鮑比-貝爾曼相信，阿甘說不定真能打到50歲。
50歲，那時候就是2014年了，真是太遙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