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嫌疑人在判決之後,會從看守所轉到監獄服刑,而此前關押在看守所的時間,也可以抵刑期。
所以很多沒法重判的犯人,甚至有點冤枉的嫌疑犯,法官給的刑期往往就是已在看守所關押的時間,判完了直接放人。
為什麼恰好判這個刑期呢?因為判更短的話,嫌疑人就被超期羈押了,還涉及到國家賠償問題,而判更長又說不過去。
小武很冤,他進了看守所之後,父母一直在努力跑取保候審,但沒成功,正式判決又拖到了九個月……據他估計是那個混混家找關係使了壞。
但另一方面,小武又很幸運,他在看守所里遇到了師父張燕飛。張燕飛得知他的經歷後,對其很是同情。
武岩駿一度很消沉,無論如何這次已留下了犯罪記錄,可謂前程盡毀,出去後很多單位恐怕不會再錄用他了。僅僅因為阻止一頓霸王餐,難道這麼多年的努力就白費了嗎?
張燕飛勸他不要氣餒,還告訴了他術法與術門的存在,傳授了他入微術,若能修煉術法入門、成為奇人異士,豈會受凡夫俗子之困。
武岩駿當時反問了一句——你自己不也進來了嗎?
張燕飛則預言了兩件事:一是他自己不久後就會出去,以就醫或者別的名義,總之外面會有人撈他的;二是小武就安心等待上庭,宣判的那天便是釋放的那天。
這兩件事後來都應驗了。
張燕飛之所以會收武岩駿為徒,不僅是因為同情其遭遇,更重要的是發現了這小伙資質不錯,很有天賦。
張燕飛在看守所里左右無事,換做以往哪有這閒功夫用心教徒弟?同樣的情況也適用於小武,看守所的環境幾乎能叫人憋出毛病來,那就練唄。
僅僅用了半年時間,武岩駿不僅修習入微術入門,成為一階模仿者,而且已具備了晉升二階墨客的條件,只缺過關的考驗或者說儀式。
張燕飛卻有些納悶了,他沒想到小武能學得這麼快,看來看守所的環境挺適合初階術士潛心修煉啊,各術門是不是考慮推廣一下?
張燕飛只教了小武半年,然後便以就醫的名義出去了,外面果然有人撈他。就在出去之後,武岩駿居然晉級為二階墨客。
兩個月後,武岩駿也等來了上庭宣判,判決之後便刑滿釋放。
何考不解道:「你這好不容易剛出來,要麼報恩要麼報仇,我認為報恩更在報仇之前,不去找你師父,怎麼找到這裡了?」
武岩駿的腦袋和肩膀都耷拉下來了,語氣低沉道:「我師父已經不在了,據說是因病去世,就在出去一個多月後。我沒能趕得上……他的案子,也還沒來得及判呢!」
何考的心臟沒來由地突突跳了幾下,看向武岩駿的眼神也變了。人與人交流,有時說了說了半天對方也沒什麼感覺,有時卻因為一句話莫名就被觸動了。
因為何考的父親也有類似的經歷,牽涉的案子還未等到上庭審理宣判,人就因病去世,留下了難解的謎團。
何考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別總在餐廳里坐著,換個地方聊吧,樓下有家咖啡廳。」
武岩駿:「掛墜你拿回去,這張胸牌也托你還給同事。這頓飯多少錢?加個好友我轉給你,你再幫我轉給他。」
何考:「錢就算了,就當我請客吧。這個掛墜你是從哪兒拿來的,掉包的人你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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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岩駿低頭道:「不好意思,是我小師妹,手藝不精,見笑了!」
何考:「小師妹,你師父的女兒嗎?」
武岩駿:「不是,你就別打聽了,不方便告訴你。」
何考:「你師妹偷換了我的東西,我還不方便知道?」
武岩駿:「我這不是幫她處理手尾麼,給你還回來了。」
何考:「謝謝,走吧!」
兩人離開自助餐廳,出了大樓前走不遠,拐角處就有一家咖啡廳,找了個座位坐下,何考對店員道:「小苗,來杯檸檬水。」
武岩駿壓低聲音道:「你跟這姑娘挺熟?」
何考:「你咋看出來的?」
武岩駿:「我可不是一般人,在裡面學了很多,師父教了我更多,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看你的眼神和語氣就知道了。」
何考:「這是我小師妹。」
武岩駿:「你也有小師妹?」
何考:「一個學校的,但不是一個專業。她還在讀研,最近正寫論文呢。大半年之前,我也在這裡打過工……」
說到這裡便止住了聲音,因為小苗已經端著檸檬水過來了,何考又問小武:「你喝啥?」
武岩駿:「給我來罐啤酒。」
何考:「到咖啡廳來喝啤酒?」
武岩駿:「你點的也不是咖啡啊。」
何考:「那還不如去擼串呢。」
武岩駿環顧左右道:「擼串好啊,我們去吧,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何考:「不早說!」
武岩駿:「是你帶我來的。」
和小苗打了聲招呼,兩人起身離開了咖啡館。有熟人就是好,那杯沒碰的檸檬水又端了回去,沒收他們錢。
何考對這一帶很熟,步行範圍內就找了一家很熱鬧的燒烤店,就是上次與錢固然、黃小胖一起擼串的地方,坐下後點了啤串套餐。
方才那間咖啡廳確實不適合談話,因為還有不少別的客人,環境又太安靜。小武儘管壓低聲音說話,有時不經意間嗓門就大了。
而燒烤攤這邊環境很嘈雜,兩人坐在這裡聊天反倒沒什麼人能聽清。
舉著大杯扎啤碰了一下,武岩駿一口就喝了半杯,然後盯著何考道:「你這個人,有問題!」
何考心中一緊:「我有什麼問題?」
武岩駿:「應該說你這個人不簡單,很冷靜,又很敏銳!我今天跟你說的話,換一般人要麼會很驚訝,要麼不敢相信。」
何考:「我也非常驚訝啊!」
武岩駿:「但是你的反應不一般,不僅相信我說的話,還能幫我分析。」
何考喝了一口酒:「我從小就過了那個階段,害怕和哭鬧沒有用的時候,冷靜就是唯一能幫助自己的。
至于敏銳,也許吧,單純的冷靜也是沒有用的,冷靜的目的就是能更敏銳。」
武岩駿:「說你這個人不簡單,其實因為我也不簡單。當初在看守所里,師父一見到我,就看出我有修煉術法的潛質……」
何考忍不住打斷他道:「武岩先生,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武岩駿一攤雙手:「叫我小武就行!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想問就問吧,能說的我都會說,只是有些事情還不方便告訴你。」
何考:「你們這些修煉術法的高人,現代社會的奇人異士,做事就這麼不講究嗎?你們懷疑我是那什麼隱蛾,我的掛墜是那什麼隱蛾之物,這是找錯人了!
但換成另一種情況,假如你們沒有找錯人呢?我就是隱蛾,這掛墜就是隱蛾之物,你們就能這麼幹嗎?這分明是盜竊嘛!
真想要這件東西,你們可以直接來找我,然後開個條件看我願不願意轉讓,這才是正常的做法。難道你們平時都這麼做事嗎,沒人管嗎?」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別的原因,小武的臉色漲得有點紅,憋了好半天才說道:「術門也是有規矩的,當然也有人管。所以你看,他們都沒敢公開下手搶奪。
但是人嘛,既然有本事,難免就會想投機取巧的辦法,只要沒人發現就好,畢竟能成為隱蛾的誘惑還是很大的,更重要的是不想暴露自己。
你再假設一下,假如你真是隱蛾,有人直接來找你了,把你的擁有的隱蛾之物給買走了,那麼他是不是也暴露了?這樣也會有麻煩的。
當然了,我說的是他們,我可不是這種人!」
何考:「那你為什麼也跑這裡來找隱蛾?」
武岩駿嘆了口氣:「因為兩年前的案子,我想知道真相。師父已經不在了,我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什麼,所以就想搞清楚——兩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關隱蛾的事情,我最早就是聽師父說的,出來後我師伯也介紹了一些情況。他們都認為,那次藝術展中作品被人調包,很可能是隱蛾乾的,否則沒法解釋。
假如沒有那件事,我師父也不會進去,更不會這麼早就去世。」
何考連連搖頭道:「你想儘量為師父做些什麼,我完全贊同;但你具體的做法,我不敢苟同。
我們再做個假設,假設那幅畫真是被所謂的隱蛾在展覽時調包了,導致了你師父入獄。就算是這樣,你師父是因為隱蛾才入獄的嗎?
做人得講道理,警察抓你師父,是因為他真的犯了錯,而且被查出了證據。假如他從未做過那些事,就算那幅畫在展覽會上被調包了,最終也查不到他頭上去。
就像小偷偷了東西,銷贓的時候被人發現了,發現者有錯嗎?警察抓他,只因為他偷了東西,順著這條線索查出了更多的贓物,最終證據確鑿!」
武岩駿用酒杯重重的一頓桌面:「不許你這麼說我師父!」
何考:「抱歉,我也不想這麼說。你是個正直的人,師妹偷換了我的東西,你還知道還回來。但你也清楚,你師父真的犯了錯,他本來沒必要做那些事的。
你師父是怎麼走上這一步的,最早是誰讓他不得不那麼做了?假如你真想調查所謂的真相,應該找的不是什麼隱蛾,而是那些人。」
武岩駿差不多冷靜下來了,又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指——丹鼎門的人?」
何考沒說話,卻搖了搖頭。
武岩駿有些著急道:「不是他們嗎?當初就是他們找到我師父,調換了那幅古畫,然後我師父才被人訛上的。」
何考:「這是你師父告訴你的事情。但還有很多事,他不想告訴你也不能告訴你,因為知道得太多,對你並無好處。」這是小武曾對何考說的話,他此刻給還回去了。
武岩駿探過腦袋道:「什麼事?」
何考:「你師父和丹鼎門之間,更像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就算你找上門,恐怕也沒什麼話好說,人家一句當時都是自願的,就能給你懟回來。
況且就憑你一個人,能打得過三個小流氓,但是能對付整個丹鼎門嗎?其實有另外兩件事,才是更重要的。
第一,當初是出於什麼無法拒絕的原因,你師父才答應了丹鼎門的要求?如果是他自己主動答應的,那沒什麼話好說,但如果另有內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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