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忍冬花與妖精
吉賽爾婆婆的草藥店。
葉芝走進店內，聞見空氣中瀰漫著的草藥香氣，貨架上擺放各式瓶罐，吊繩上晾曬著大蒜、山花與陳皮。
吉賽爾得知領主大人是來探望瑞吉蕾芙，布滿皺紋的臉頰上有一閃而逝的意外，渾濁目光閃爍著，柔和道：
「前些日子下了場雨，那孩子染上了點風寒，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葉芝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暗自給自己提了一個醒。
生病和藥物短缺，在這個世界十分普遍。晨霜嶺在發展之時，也應提供基礎的藥物保障。
當代感冒藥的主要成分，有姜、薄荷和馬鞭草。
但這三種草藥喜好陽光，根本不適合在晨霜嶺種植。
唯有一種生長力強大的草藥，能夠忍耐寒潮，並在晨霜嶺欣欣生長。
其名為金銀花，當地名為忍冬，一種清熱解毒的良藥。
如果能在晨霜嶺開闢出一塊忍冬花田，將成為晨霜嶺藥物的重要來源。
「帶我去見一見瑞吉蕾芙吧。」
「領主大人，瑞吉蕾芙她還在生病，我擔心您會被她給傳染。」
一百年多前，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席捲了全大陸。
不論人類還是精靈、獸人都難逃疫病的感染。
也正是在那時，這片中庭大陸上的人類，建立了對疾病傳染的認知。
「不礙事的。」
葉芝堅定要求之下，吉賽爾帶領他與護衛格蕾，走進另一個房間。
簡陋臥室內沒有壁爐，僅有用土鋪成的火塘，旁邊席地的草蓆上躺著瑞吉蕾芙，她蜷縮在一床舊羊毛毯里，臉上帶著發燒的紅潤。
「我是在森林裡遇到這孩子的。」格蕾抱臂說，「當時我見她在採摘藍山花，上前一問才知道是材料不夠了，她想自己出來摘一點。我看她狀態很不對勁，就把她給抱回來了。」
「也是我太粗心大意。」吉賽爾婆婆慚愧地說，「這孩子經常去森林裡玩耍，一開始我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格蕾小姐把她帶回來，我才發覺她已經病得很重了。」
葉芝微微皺眉：「材料不夠，為什麼不同我講呢？」
「領主大人……」
火塘的火光照著瑞吉蕾芙柔順的金髮，她睜開迷濛的湛藍眼睛，聲音細若蚊吟，不安地說：
「請您……不要怪吉賽爾婆婆，是我自己跑去摘花的……」
「直接讓葉芝買不就好了。」格蕾插話道。
瑞吉蕾芙眼神閃躲，又低下了頭。
「我想，這樣可以，替領主大人，節省幾枚銅幣……」
葉芝怔了怔神…不管怎樣，她不適合再進行工作了。
「製作藥水的工作不適合瑞吉蕾芙了，你認為呢，吉賽爾婆婆？」葉芝轉頭問。
「一切遵循領主您的命令。」
「不要。」瑞吉蕾芙的眼睛裡湧出淚珠，乞求地說，「是我錯了……領主大人，我下次，再也不敢生病了……」
葉芝的心頓時軟化。
這份一天七十枚銅幣的工作，能極大減輕家庭的負擔，所以小紅帽不願放棄。
可是，就現在瑞吉蕾芙的狀況，再讓她工作真要被吊上路燈了。
這時，葉芝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瑞吉蕾芙抬起瘦弱的手臂，眼睛裡含著委屈的淚珠，沒力氣再多說話。
葉芝嘆了口氣。
「瑞吉蕾芙的父母知道她生病了嗎？」
「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呢。」格蕾說，「我先來告訴你了，畢竟她是替你工作的嘛。」
「那就不用通知了，我馬上治好她。」葉芝說。
格蕾與吉賽爾婆婆同時一愣。
「借伱的廚房一用，吉賽爾婆婆，從你店裡拿的丹皮、忍冬都記在我的帳上！」葉芝走向櫃檯。
吉賽爾遲疑道：「領主大人這是要親自製藥？可是他去廚房做什麼？」
格蕾看著銀髮少年的背影，露出放心的神態，笑著說道：
「對他來說，製藥就等於做飯了！」
丹皮、忍冬、蜂蜜……種種原料被葉芝加入燒得火紅的陶罐里。
宜人的香氣漸漸與草藥香交融。
都說良藥苦口，可領主大人做的藥卻香氣撲鼻，這讓吉賽爾滿是疑慮。
「食物不僅帶來美味，更重要的是帶來健康。」
葉芝喃喃自語，無形之中，多出一份對食饗之靈的理解。
簡單形容這份理解，食物和藥本就是同一種東西。
所以，葉芝不僅能把藥水做成食物，更能在食物里下藥，兩者融會貫通！
「這下真成下藥之靈了——」
葉芝心中吐槽，將熱騰騰的糖漿盛出鍋，檢查它的屬性。
【忍冬蜂蜜糖漿：兩星。以忍冬、蜂蜜為原料製成的糖漿，甘甜潤嗓，飲用後治癒感冒等病症。】
「婆婆，麻煩你給瑞吉蕾芙餵藥。」葉芝吩咐道，「搭把手，格蕾，把她扶起來。」
「好嘞。」
火光照在瘦弱女孩病紅的臉頰上，她虛弱地張嘴，喝下一勺舀來的糖漿。
漸漸地，瑞吉蕾芙海水般湛藍的眼底顯露一絲微光。
吉賽爾用額頭貼了貼瑞吉蕾芙的額頭，眼底露出驚訝的神色。
竟然真的退燒了。
領主大人，在魔藥學上的造詣，當真令人敬佩！
房間內響起瑞吉蕾芙惴惴不安的聲音。
「領主大人……我……」
葉芝打斷她的感謝，微微一笑。
「發揮你的天賦，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明白嗎？」
瑞吉蕾芙的喉嚨上下滾動，淚滴從她的下巴滴落到被褥。
她無力說話，目光閃動，眼底倒映出銀髮少年的身姿，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
三天後。
星光商會與葉芝完成了貨款的交接，首批兩百枚金幣已經運至晨霜嶺並被悉數投入建設。
交易時萊娜還出示了一份交易書，葉芝看不懂，讓專業的格蕾檢查沒問題之後，簽下大名。
由於貨款用於建設，領主府甚至沒錢進行修繕，但是村民們自發地為領主府進行了加固，漏風的地方終於被補上。
在距離黑麥田不遠的一處山坡上，數畝地的忍冬田被開闢出來。
羸弱的女孩戴著紅風帽，拄著一根長長的橡木手杖，緊緊跟在貴族少年的身後。
看著新開闢出的田地，葉芝湧起濃濃的喜悅，露出笑容，碎發隨風搖曳。
「瑞吉蕾芙，你知道這是什麼田嗎？」
「回領主大人，我並不清楚……」小紅帽嚅囁地說。
「是金銀花，又叫忍冬花。」
葉芝眺望山坡間的田野。
「一種對土壤、水分、氣候要求不高，幾乎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長的植物，它能當做觀賞花，還能作為清熱解毒的草藥。」
葉芝的聲音帶上一分感慨：
「甚至連寒潮都不能打敗它！」
「我記得。」瑞吉蕾芙輕聲地說，「那天，您給我做的草藥糖漿，用的就是忍冬花。」
輕柔的聲音馬上被風吹散，沒有落入少年的耳朵。
她有些不安的抬頭，望見少年的背影，屹立在山坡的大風之中，挺拔得好似一棵松樹。
「伯朗第家族的家徽，是一頭沃土上的耕牛，勤勞的人終有收穫，是伯朗第的族訓……」
葉芝的眼底倒映出四處施工的晨霜嶺，喃喃自語：
「但這寓意並不適用於晨霜嶺，我們要做的，唯有像金銀花那樣——忍過冬天。」
說完，葉芝轉身道：「好了，帶你實地考察過了，以後就由你來負責管理忍冬田。」
「你怎麼站在那裡發呆？」葉芝看了眼怔怔出神的小紅帽。
「領主大人。」
瑞吉蕾芙臉頰泛紅，兩手緊攥著橡木手棍，紅風帽下的頭深深埋低，輕聲道：
「我想帶您去見，我的一位朋友。」
「哪位朋友？」
「住在村外森林裡的一隻妖精……」
葉芝微微一驚。
種田好幫手之一的妖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