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卡拉什尼科夫
靠近ORSIS的廠房，巨大的機械轟鳴聲立刻傳來。
與貝拉路上的小作坊不一樣，這座工廠顯然已經初步具備了現代化機械加工廠的規模。
陳沉不知道他們的設備都是從哪裡來的、又是怎麼運到白沙瓦的，但很顯然，巴基斯坦政府已經與毛子達成了協議。
——
事實上，這也並不是一個太違背直覺的事實。
原因很簡單，巴基斯坦每年進口的武器、尤其是輕型武器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甚至已經動搖了本國軍工行業基礎的程度。
於是，從2010年開始，巴基斯坦官方就已經開始出台各種政策限制外國武器進口，並在往後的十多年裡逐步縮緊。
而中東局勢的劇烈動盪顯然加速了這種進程，以至於原本不應該在巴基斯坦落地的ORSIS，最終來到了這裡。
陳沉一行人還沒走到廠房門口，持槍警戒的安保便已經發現了他們，一聲嚴厲的呵斥之後，正門口的安保人員立刻抬起了槍口指向眾人。
這一幕讓陳沉不由得有些意外。
按道理來說，在白沙瓦這個地方，槍廠就跟北邊大國的塑料玩具加工廠一樣隨處可見，它或許的確會設置安保，但絕對不會敏感到這種程度。
哪怕你再先進又怎麼樣？
造出來的還不是槍。
陳沉略有些好奇地看向靠近的安保人員，後者氣勢洶洶地擺出了戰鬥隊形，呈倒三角陣型，隱隱對陳沉一行人形成了合圍之勢。
「這裡是私人領地！立刻離開！」
好傢夥，還整上城堡法那一套了？
哭笑不得的陳沉向前走了一步，而在他之前，SSG的領隊已經擋在了他前方，直接伸手掏出了證件。
他所攜帶的當然不可能是SSG的證件，而是FIA的證件。
也就是，巴基斯坦聯邦調查局。
這玩意兒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42年，一開始，它的主要職能只是負責調查巴基斯坦內部的官員腐敗行為，權限很大，但職責範圍很窄。
但從歷史經驗來看，擴大化是強權組織的宿命，從1969年開始，FIA經過了一系列的警務改革，最終發展成了一個綜合性的聯邦警察執法機構。
相比老美的聯邦調查局，這玩意兒直屬中央政府，也只對中央政府負責，管控力更強，威望更高，甚至對普通人來說，FIA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著總統。
所以，在SSG領隊掏出FIA證件的瞬間，那些巴基斯坦本地安保人員立刻就軟了下去。
他們放下了槍口，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隨後才開口說道：
「長官，這裡是ORSIS公司的工廠，我們是anfa公司的安保人員，負責這家工廠的安全。」
「我們不是負責人，如果你們要找ORSIS負責人的話，我可以立刻通知」
從翻譯口中聽到安保人員的表態，陳沉嘖嘖感慨道：
「這就急著開始撇清關係了，實在是沒有職業道德。」
「記住了，我們以後如果有類似的業務，一定要把這條原則加進去。」
「我們只對僱主負責，至於得罪官方的鍋，可以直接扣到僱主頭上。」
「.你這也沒比他們好到哪兒去啊！」
石大凱好笑地說道。
「但至少在第三方眼裡，這樣更專業」
陳沉再次看向前方，此時，SSG領隊已經和ORSIS安保人員完成了初步溝通，而在表明意圖之後，對方也是終於放鬆了下來。
工廠的大門很快被打開，一行人毫無阻礙地進入了工廠。
而在真正看清工廠的內部設施之後，陳沉才算明白過來，這家小小的槍廠，為何能在短短十年的時間裡，成為精密步槍製造的領頭羊之一。
專業。
一切的一切，都在淋漓盡致地展現著「專業」這兩個字。
不只是因為他們先進的設備，更重要的是那些隨處可見的安全標識、嚴格科學的用顏色表示的不同功能分區、寬敞的內部道路和整齊劃一的制服。
這些細節在絕大部分外行眼中或許不算什麼，但實際上，製造高精度槍枝的前提本來就是確保每一個細節被嚴格把關，而這些表象，就是規則的外在表現形式。
這玩意兒就跟范海倫樂隊的巧克力豆一樣，沒有也影響演出，但絕對不可能籌備出完美的演出。
陳沉滿意地點點頭，轉而對一旁的彭旭成說道：
「我們的目標是把這整個團隊全部挖過去，包括他們的設備和人手。」
「最好的情況是，直接收購他們整個公司。」
「如果他們不願意走、或者因為與巴基斯坦方面的協議不能走，我們至少要讓他們在密支那一比一地復刻出這樣的工廠。」
「這就是你的任務，明白嗎？」
「明白。」
彭旭成立刻點頭。
跟陳沉一樣，他也在進入廠區後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家公司的特殊，而對於他這樣一心想要把東風集團往專業化的方向發展的經理人來說，ORSIS無疑也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更令人無法抗拒的是，ORSIS還是一家初創公司。
一家初創公司，在剛剛起步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這樣的素質，如果能在這個時間點撿漏的話，東風集團後續的發展，必然能大大受益。
彭旭成輕輕皺了皺眉頭，無數有關如何去談判的想法在腦子裡一閃而過。
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就要靠自己了。
在戰場上，或許陳沉是專業的。
可在商場上，你卻永遠不可能用子彈、用炮彈去說服對方。
要用最小的成本取得最大的收益，就必須勾心鬥角、必須錙銖必較、必須展現出你勢在必得的決心，和無可阻擋的能力。
一行人繼續前進，進入廠區後，他們終於看到了來自ORSIS公司的第一個接待人員。
西裝革履的俄羅斯男人與陳沉一行人依次握手，並將他們引入了廠區後的辦公室里。
男人暫時還不知道陳沉的真實目的，他還以為，這些人只是獲得巴基斯坦政府的許可，過來參觀學習的。
「各位先生，歡迎你們的到來。」
「我叫葉戈爾，是這裡的負責人，也是ORSIS的創始人和主要股東。」
「接下來，將由我帶領各位參觀工廠。」
「我們這裡的規則或許跟其他工廠也一些不同，但希望你們能理解，這都是為了保證產品的質量。」
「所以，在後續的參過過程中，或許伱們會有一些不那麼方便、甚至是冒犯的感受，但相信我，那都是」
「直入主題吧。」
陳沉抬手打斷了葉戈爾，緊接著說道：
「我們不是來參觀的。」
話音落下，葉戈爾的動作立刻頓在了原地。
但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而是稍稍抬起頭，看向陳沉的方向，仍然笑容溫和地說道：
「如果不是參觀，那就是尋求合作了。」
「但哪怕是合作，也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礎上。」
「所以我想，這位先生，你不需要太著急.」
「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陳沉搖搖頭，給了等待在一旁的彭旭成一個眼神，後者立刻走上前來，開口說道：
「葉戈爾先生，在此之前，我們雙方從未見過面，也從未有過直接的接觸。」
「但我相信，你一定聽過我們的名字。」
「而我們的名字，就是雙方建立合作的基礎。」
說到這裡，彭旭成刻意停頓了片刻，有意想要調調葉戈爾的胃口。
但這一次，他失策了。
對面的葉戈爾在聽到他的自我介紹之後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便直接說出了「東風集團」四個字。
隨後，在眾人略微有些驚訝的目光中，他開口說道：
「實際上，從你們進入到工廠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猜到了你們的身份。」
「亞洲面孔，領隊負傷，大型車隊，FIA——或者應該說是SSG護送。」
「這樣的特徵，我實在想像不出，除了你們，還有誰能夠符合。」
「當然，哪怕不提這些，僅僅依靠直覺，我也能猜到你們的身份。」
「東風集團最近的勢頭實在是有些過於強勁了你們剛剛結束了敘利亞的行動，對嗎？」
「祝賀你們，那絕對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勝利。」
「並且，我讚賞你們的勇氣和信念。」
「相信我，這句話與任何商業行為無關，純粹是因為，我跟你們一樣，對那個共同的敵人抱有相同的敵意。」
葉戈爾的語氣仍舊平靜，他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眾人坐下，緊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菸，挨個發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在我們的文化里，與其他人分享香菸並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但你看，我已經學會了一些你們的相處方式。」
「所以先生們，你們應該知道，我早就為你們的到來做好準備了。」
「我毫不意外你們會找到我，因為在我看來，這是註定要發生的事情。」
話音落下，陳沉終於稍稍坐直了身子。
他意識到，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軍火生產商」那麼簡單。
「你怎麼知道？」
陳沉開口問道。
「很簡單。」
「你們是一個龐大的集團，並且從現有情報判斷，你們所介入的事件，無論是在規模和深度上，都遠超出同行的平均水平。」
「這意味著，你們的目標絕對不僅僅是成為一個龐大的PMC組織。」
「你們真正想做的，是成為一個如同洛馬、MPRI那樣的軍工複合集團。」
「私有化的軍工複合集團。」
「而現在，你們在軍工製造方面尚未打開突破口，這就決定了，你們必須尋找新的合作夥伴。」
「至於找誰.坦白的說，我並不知道。」
「但，為什麼不能是我們呢？」
高明。
陳沉忍不住在心裡悄悄讚嘆。
事實上，葉戈爾的推測過程並不是那麼精確、玄妙，他只是匯總出了已知的信息，對事情可能的發展方向做出了大致的判斷而已。
真正將他與那些普通的軍火商區別開來的，就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為什麼不能是我們呢？
機會就在那裡，最終落在誰的頭上，沒有人知道。
可這並不妨礙他為此做出準備。
這絕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而且，是一個比柴斯里更合適的合作夥伴。
因為，完全私有化的ORSIS，所受到的國家和政府的約束，要比柴斯里少得多。
陳沉看向彭旭成，後者微微點頭，隨後說道：
「所以，我們可以直接進入到有關合作方式的討論了？」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我很好奇，你們不需要去看看我們工廠的具體設備和生產情況嗎？」
葉戈爾略有些疑惑地問道。
「那是技術人員要做的事情，而恰好，我們這裡沒有技術人員。」
陳沉坦然回答，葉戈爾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沉默片刻後才繼續問道：
「如果沒有技術人員在場，我們怎麼去敲定合作的具體細節？」
「這一輪，我們不對細節做任何約定。」
彭旭成微微抬起頭，注視著葉戈爾的眼睛說道：
「正如我說的，我們要敲定的，是合作的方式。」
「我們想要收購ORSIS，全盤，溢價收購。」
「這不可能。」
葉戈爾立刻搖頭，緊接著解釋道：
「ORSIS之所以會出現在巴基斯坦，就說明我們已經與當地政府達成了協議。」
「我能看出來你是一個專業的商人，對這個情況不可能不理解。」
「所以，收購是不可能的，或者至少，不能只跟我談」
「我們不會改變你們在巴基斯坦的現狀。」
彭旭成打斷了葉戈爾的話，隨後說道：
「我們要你們利用ORSIS的渠道，在蒲北建成一座足夠先進、比這裡更先進的工廠。」
「從這座工廠中，你們可以獲得巨額的收益，同樣，你們也可以依靠東風集團，獲得遠超巴基斯坦的發展速度。」
「抱歉，這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太有吸引力的條件.」
葉戈爾搖了搖頭，回答道：
「收購是不可能的，我的底線就是深度合作。」
「想要把工廠設在蒲北，這沒問題，但.」
「不要說太多。」
陳沉站起身，再一次打斷了葉戈爾。
隨後，他盯著葉戈爾的眼睛，開口說道：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回答我。」
「你想不想，成為第二個卡拉什尼科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