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背道而馳
「防線守不住了，敵步兵已經突破我軍曲射火力最小射程，馬上進入城區！」
「所有街壘全部被摧毀，機槍火力不足，對方行進很快！」
「側翼突出部完全淪陷，我方裝甲單位耗盡，沒可能奪回來了。」
「阿扎茲法院已經失守，我們控制不住這個路口了！」
「敵方裝甲單位正在沿道路從兩側向醫院方向包圍，他們馬上就能獲得第一個支撐點！」
「撤不撤？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臨時指揮部里，頂著接連不斷的火力，李幫快速向陳沉匯報。
陳沉抬手擦掉眼前的灰塵，一把抓起了身旁的步槍。
此時，距離他們發起對阿扎茲北部土耳其軍陣地的進攻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從主動進攻到被動防守，從勢均力敵到急轉直下，他們幾乎已經傾盡了全力。
所有可以行動的坦克、裝甲車早就已經被全部拉到了戰場上，在一輪又一輪的郊區爭奪中化為了烈火和殘骸。
所有精銳步兵全部頂到了前線，用血肉之軀、攜帶著反坦克地雷、反坦克火箭筒發起對敵人的自殺式襲擊。
所有的醫療物資都已經耗盡，沒有了嗎啡的醫務兵甚至也提起槍上了戰場。
他們不再救助傷員，因為他們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哪怕能把傷者拖回後方，他們也不可能活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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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是唯一的選擇，也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敘利亞政府軍損失了100輛各型載具，人員傷亡則輕輕鬆鬆超過了2000。
這是實實在在的慘烈戰鬥，而且，哪怕放在戰爭史上，這場戰鬥的慘烈程度，也絕對是排得上號的。
平均每3秒鐘就有一個人倒下，不僅遠遠超過當初曠日持久的史達林格勒戰役，甚至連近現代公認的傷亡慘烈的兩伊戰爭中的霍拉姆沙赫爾之戰，也遠遠不能與之相比！
要知道，當初在霍拉姆沙赫爾，雙方整整打了15天，各自動用了數萬人的軍隊，最終的傷亡人數總計也只有8000左右。
而現在，就在阿扎茲，不到1萬敘利亞政府軍的傷亡率，已經達到了20%。
毫無疑問，這樣沉重的傷亡與雙方巨大的裝備和實力差距有關。
但更主要的原因，則是在這裡的軍事主官近乎瘋狂的作戰策略。
——
不僅僅是陳沉，還包括伊薩姆手下的那名指揮官，阿布德。
正如他之前在伊薩姆面前承諾的一樣，他確實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
所以，在面對強敵的進攻時，他不僅沒有絲毫的退縮，甚至連所謂更加「保守」、更加「安全」的策略也沒有去考慮。
戰鬥一打響，就是接連不斷的瘋狂對攻。
為了拿下阿扎茲，土耳其裝甲部隊按照城市戰標準的流程搶占郊區側翼突出部，而敘利亞指揮官在看穿他們的意圖之後，則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防守兵力調往側翼，硬生生地用數量去填平了雙方的差距。
他不想退一步，也不能退一步。
一旦側翼丟失，對方的遠程火力優勢將會被放大到極限，到那個時候，自己的這最後一個裝甲師，甚至有可能只能接受投降的命運。
於是，地獄一般的戰場開啟了。
一輪又一輪的交換，一次又一次易手的陣地，打得通紅的槍管撕掉了受傷士兵手上的皮肉，遍地燃燒的白磷，則成為了這座城市的燈火.
他們確實擋住了。
可是，他們確實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兵力和裝備捉襟見肘，指揮官已經沒有辦法再做出多餘的調度。
他們即將迎來自己最後的結局——但好消息是，這個結局可能會來的慢一些。
一旦他們放棄了將敵人阻攔在城外的策略，以巷戰為主的戰術反而可以將死亡的時間拖慢。
他不會那麼快死，他倒是可以在城中廢墟的角落裡，看著土耳其的大軍浩浩蕩蕩開過阿扎茲，直奔阿勒頗而去
「轟！」
又一發炮彈落在指揮所附近，陳沉猛地拉動槍栓，開口說道：
「撤不走的。」
「我們唯一的撤離機會，就是在發起進攻之前。」
「通知偵察連匯合，掩護阿布德隱蔽。」
「下最後一道命令，所有人就地疏散，以城市游擊戰方式，繼續對入城敵軍進行打擊。」
「走！去南側以撒社區建立防線！」
「明白！」
一聲令下，指揮部里的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
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就地銷毀。
跟陳沉一樣，阿布德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透過無線電聯絡之後，雙方最終在通往2號隱蔽點的道路上匯合。
這時候，用「狼狽」一詞形容他們或許有些過過分，但「倉促」，絕對是一個準確的形容詞。
跟隨陳沉行動的翻譯已經陣亡，兩方人馬只能通過簡單的英語和手勢交流。
而在確認意圖後，這支不到五十人的隊伍再一次動了起來，在陳沉手下東風兵團偵察小隊的帶領下，直接放棄了載具，沿著城內的小路快速穿行。
此時，阿扎茲北側的炮火聲漸漸停歇，敵方步兵在裝甲部隊的掩護下進入了城區。
僅僅花費了5分鐘，大量步兵就已經在重火力的掩護下攻占了阿扎茲醫院，並以醫院為支撐點，向周邊街區快速擴散。
雙方的距離拉近至400米，通過一處路口時，陳沉甚至已經能看到敵方的豹2坦克，還有跟隨坦克行動的、戰術極為專業的步兵。
「媽的，標準的美軍打法。」
「我現在懷疑，連坦克里的駕駛員都是老美的人！」
「馬上進入社區，1組留在外圍警戒，2組占領制高點建立觀察哨，三組清理建築內部，開闢撤離通道。」
「這個點位撐不了多久，我們還得撤！」
「明白！」
一行人從社區大門直直闖入，深入社區之後快速完成部署，也終於獲得了稍稍喘息的時間。
這個社區在阿扎茲城內的山坡上，地理位置相當優越，周圍300米內沒有主幹道，敵方重裝甲單位很難進入，再加上掩體眾多，只要占領制高點、合理部署火力，堅持一個小時並不困難。
不過，陳沉並沒有盲目樂觀。
從開打到現在，他一支覺得對面這支部隊的攻勢中缺了點什麼。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90分鐘，直到現在他才想明白，缺的就是那一股「斬首」的力量。
這怎麼可能呢？
在拉卡戰役中發揮了重大作用的斬首行動，對方居然沒有進行復刻？
這顯然不是老美的作風，也不符合現代戰爭的邏輯。
於是，哪怕已經進入掩體，他也沒有絲毫放鬆，而是立刻下令放出最後一架超近程無人機，對社區周邊情況進行監視。
——
他不怕無人機暴露位置，位置是遲早要暴露的。
他最怕的，就是位置已經暴露，自己卻還不知情！
「還有多少彈藥？給我報告裝備情況！」
陳沉開口下令，李幫則立刻回答道：
「我們沒有直接參戰，輕武器彈藥消耗很少。」
「目前我們還帶了4發可攜式防空飛彈，一門迫擊炮和4發炮彈，兩支火箭筒，一支轉輪榴彈發射器。」
「阿布德那邊還有幾支火箭筒、兩發反坦克飛彈。」
「預設火力點上有一門高炮，兩挺重機槍，這就是全部。」
「重機槍的位置？」
「山頂上。」
「卸下來，放院子裡。來得及嗎？」
「來不及——」
「轟！」
李幫的話還沒有說完，劇烈的爆炸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火光直接在窗口炸開，沒有任何猶豫，李幫一個側身擋在了陳沉面前。
巨大的衝擊波直接將兩人掀飛，陳沉重重砸在地上，但他甚至沒有去看李幫的情況，而是對著無線電大喊道：
「所有人做好戰鬥準備！」
「直升機空突！」
「準備迎敵！」
一瞬間，數發可攜式防空飛彈從社區內升起，拖拽著長長的尾煙直奔天空而去。
璀璨的熱誘彈在空中炸開，如同火鳥巨大的羽翼。
4發飛彈全部落空，但緊接著，炸響的高炮命中了最近的目標。
一團明黃色的火焰在空中一閃而過，隨後快速向城區內墜落。
短短几秒鐘後，高炮陣地被密集的火箭彈摧毀，操作高炮的士兵在爆炸中碎成了煙塵。
陳沉掙扎著拉起李幫向建築物外撤離，後者雙腿猛蹬幾下翻身跪起，爬行幾步後猛地站起，緊接著又再次將陳沉撲倒。
機炮炮彈從兩人頭頂掠過，陳沉聲音嘶啞地喊道：
「楊樹！把他們懸停的武裝直升機給我處理掉！」
「收到！」
不遠處，連續兩發大口徑狙擊槍的「槍聲」響起。
XM109噴吐出榴彈，在不到150米的距離上，徑直擊中了T129旋翼下方的發動機。
T129傾斜著下墜，陳沉終於找到機會站起身，而此時，在4架武裝直升機掩護下的6架UH-60黑鷹直升機已經完成了降落。
沒有索降，就是最簡單直接的機降。
數十名武裝人員從直升機里魚貫而出，並立刻占領了附近掩體，形成了對社區內指揮所的包圍。
「我就說怎麼可能沒有斬首作戰！」
陳沉帶著李幫藏在坍塌的牆體後，狠狠突出嘴裡的泥沙後，憤怒地說道。
「你怎麼樣？有沒有傷？」
「我沒事我他媽好像落枕了」
「扭傷！那是扭傷！脖子能動嗎？」
「轉不了」
「我來！」
從不遠處飛奔而來的平川衝到兩人面前，陳沉甚至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一聲清脆的「咔噠」聲後，李幫歪著的脖子立馬恢復正常。
他重新舉起槍想要瞄準，陳沉卻一把將他按了回來。
「所有人就地隱蔽，想辦法遮蓋紅外信號，找機會向我靠攏。」
「如非必要不要暴露，先把他們放近到50米之內再說！」
「明白！」
「收到！」
無線電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回答聲，在無比緊迫的局面下，陳沉做出了一個很可能會讓大部分指揮官覺得不可思議的決定。
不打，藏起來。
這不是慢性死亡？
敵人占據著人數和裝備上的優勢，一旦那幾輛黑鷹直升機重新起飛，地面上的己方還有什麼反抗之力？
但陳沉考慮的卻不是這個。
他考慮的是，在敵人鋒芒最盛的時候迎擊上去，己方就只能被迫以交換的形式去戰鬥。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藏起來，才能活下來！
很快，阿布德的錯誤指揮證明了陳沉選擇的正確性。
數十名嘗試反擊的敘利亞士兵被那些專業的特種部隊斬首小隊精準鎖定，哪怕不藉助直升機的掩護，也能靠手裡的輕武器將他們逐一點殺。
社區內的抵抗人數瞬間下降了一小半，而敵方的包圍圈也進一步縮小，距離拉近到100米以內。
「社區很大，他們來不及搜每一個角落。」
「他們的目標是我們，他們已經定位到了斬首目標的位置。」
「阿布德呢？」
「在另一側，他身邊還有人在開槍。」
「他不想活了。」
陳沉果斷開口道：
「讓他撤回建築內，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我們向反方向移動，給敵人讓出前進通路。」
「讓阿布德當誘餌？」
李幫下意識問道。
「難不成我們當？他首先那些人打不出反擊的，只能靠我們。」
「快！楊樹，給我們提供路線引導！」
「明白，等我20秒，直升機還在找我！」
「倒計時20秒開始轉移！」
「所有人利用好時間窗口，同步行動！」
「收到！」
命令下達，尚且存活的東風兵團傭兵們全部做好了準備。
這一刻，社區內的槍聲和戰鬥似乎已經與他們完全無關了。
他們的任務，詭異地與其他部隊完全脫節，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隱藏在黑暗中的16人如同16條毒蛇，冷漠地注視著自己的同伴在面前倒下。
不反抗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因為，他們真的在等待那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楊樹就位。」
「1組東側有缺口，向東側繞樹叢移動。」
「2組原地等待15秒，敵尖兵小組將從你前方30米通過。」
「3組，立刻出發，你們有5秒！」
「走！」
陳沉翻身而起，5秒之後，他們通過了最危險的空曠地帶。
而就在他們重新完成隱蔽的同時，敵方行進最快的尖兵已經與阿布德最後的親衛隊交上了火。
他們堅守的重機槍瞬間被打到啞火，一名不要命一樣拉開手雷衝出掩體的衛兵直接被爆頭擊殺。
「轟！」
手榴彈的爆炸略微阻擋了敵方尖兵的速度，而也就在這時，東風兵團的三個小組全部完成了部署。
「50米。」
「敵方已經進入包圍圈。」
「全部是背身側身。」
「快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