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蝗災與黃金
正午時分，天空卻是漸漸陰暗了下來。
一絲腥臭的風帶來了不詳。
那並非是暴風雨的預兆——在法師塔的控制範圍內，哪怕是真正的暴風雨、也能夠將其隨意驅散。
「——那到底是什麼啊！」
法師塔內，混亂的法師們發出驚恐的叫聲。
他們是最先看清了那是什麼的人。
那以遮天蔽日之勢呼嘯而來的，是聚集起來的蠅群！
但它們卻不是普通的蒼蠅，而是一種介於蒼蠅與蝗蟲之間的奇異蟲族。
它們是黑黃色的，有著蒼蠅的紅色複眼，以及蝗蟲的纖長軀體與折迭的後足，並且有著與它們相似的翅膀與口器。它們每一隻都有大約二三十公分長，成年人兩個拳頭並在一起都沒有它們大。
當它們飛過之時，天空就開始落下了如同孢子般細微的塵土。這讓天空都變成了昏黃色，像是有漫天黃沙在涌動一般。
那種臭味，接近於腐爛的肉與發酵的糞便的融合。並且凡是身上沾染到那「孢子」一樣的土黃色塵埃的人，身上也會同樣散發起惡臭。
隨著蠅群的前進，愈發濃烈的腐臭味道也愈發逼近。
當它們飛過人類的城市之時，人們便在劇烈的嘔吐與抽搐中倒地不起——在嘔吐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昏厥與瞬間襲來的高熱。那些沒有昏厥的人，也紛紛流淚不止、皮膚鼓起一個又一個的透明水泡，隨後便是虛弱與失禁。
而在蠅群的正中心，則是一個奇異的存在。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大約三米高的人形蒼蠅——他有著人類的軀體，卻沒有任何性特徵。他的頭顱是蒼蠅的頭顱，猙獰而尖銳的蒼蠅口器。他沒有頭髮，而是如同枯葉蝶般的兩片蝶翼，而雙臂自肩膀至手腕都是健康而強壯的人類手臂，從手腕再往下則是樹根一樣的結構。
他沒有手指，雙手十指是十根口器。
那蠅魔如指揮家般優雅的揮舞著雙手的口器，虛空中便傳來管弦樂器的奏鳴聲。那是被他改造成樂器的「蒼蠅們」在行進時發出聲音。
而他的腿——他並沒有腿，而是一團模糊如樹根的觸手，沒入到了一個像蝦一樣病懨懨的人類男性軀體上。那人類男性雙目空洞無神、四肢低垂、蒼白無血色的身體赤裸。
他的脊背開了兩條血肉模糊的溝壑，而他蜷曲的脊骨則滿是猙獰的血色尖刺、與那蒼蠅人的下半截軀體連接在一起。
——看起來就像是蟬蛻進行到一半，尚未完全爬出一樣。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一般來說，蠅魔應該沒有「下半截的人類」這種構造。他們的下半截軀體，應該是如同蟲族般交迭的複數蟲足。而且他背後應該也有翅膀，可這蠅魔的翅膀也緊貼著背部、無法展開。
這種人類與上位惡魔融合在一起的奇異「半吊子」姿態，卻給了法師們無與倫比的壓迫力。
因為當法師們意識到決不能讓這些蟲子接近軍隊時，他們就操控法師塔進行了天象打擊。
暴雨連同雷霆接連落下——打濕的軀體理應對雷暴更加恐懼，而被浸濕的孢子也會降低傳染力。
可是那無比克制惡魔的雷霆，此刻卻變得無比虛弱而纖細，對這些魔蠅完全沒法造成有效傷害！
或者說，其實是有用的。每一道雷霆，都至少能燒死幾十隻魔蠅。可是它們那被強化的軀體卻能將雷霆擋住，讓其無法直接貫穿整個蠅群。
而其他的魔蠅卻能汲取雷霆落下時逸散的法力，飛快誕生新的魔蠅！
汲取法力時，它們的腹部就會開始高高隆起。而一旦隆起到極限就會破裂。從中飛出許多只有大拇指大小的魔蠅。而它們會一邊汲取著空氣中的法力、一邊殘忍的互相吞食，很快就發育成兩個拳頭大小的成體。
此時法師們也就知道了，他們用天象法術無法對蠅群造成威脅的原因——
因為它們在不斷的啃食空氣中逸散的法力！
法師們本就是結合空氣中的微弱法力施法，而蠅群甚至連雲層都會啃食！
它們宛如一道橡皮擦，將所有的「雲」擦去、只留下湛藍如鏡的天空本色。
蠅群伴隨著愈發癲狂的提琴聲逼近，它們甚至開始主動向著烏雲撞去、以生命為代價瘋狂汲取法力！
這就是它沒有直接通過傳送門接近軍隊的原因。
因為它所召喚的蠅群還需要汲取法力、逐漸發育！
毫無疑問，哪怕是從惡魔化身體內孵化出來的上位惡魔，也不可能有這種級別的力量。
——那簡直是災禍級別的力量。即使沒有墮天司的存在，僅是這蠅魔的存在也足以滅國！
那正是屬於第六能級的力量！！
而與其同步的，則是從巨大無比的紫色傳送門中一步踏出，直接出現在軍隊正中間的另一個惡魔！
「哈哈哈哈！」
伴隨著震天的豪爽笑聲，一個皮膚通紅的巨大惡魔從中走了出來。
他有著一對黑色的牛角，看起來足有十米以上，看起來像是一個有著極大肚腩的強壯男性惡魔。他肩膀的厚重與顏色，甚至會讓人聯想到紅燒肘子；他的雙手無比巨大，甚至比他那沒有頭髮的光頭更大；而他的面容則像是縱酒的豪傑般英俊而桀驁，有著漆黑的絡腮鬍，雙目閃耀著奪目的紫色光輝。
他的身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財寶，無數的珠寶隨意的披在他的身上，構成了一件單薄而荒謬的「衣服」。而他左腰間掛著一個巨大的寶箱，就像是人類掛著腰包一樣。裡面是滿滿當當的金幣，隨著他的行走而不斷碰撞，身上的寶石與金幣則如雨般落下。
——那是從未出現在物質界的惡魔，在場所有人沒有人知曉他的種族、更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而頗為引人矚目的，則是他的肚子上沒有肚臍，而是一根巨大的、長長的臍帶——臍帶的盡頭似乎連接著什麼東西，但卻被他的右手緊緊攥住，不給任何人看。
「來！來！來！」
那惡魔豪爽的大聲笑著，一邊搖搖晃晃的走著，一邊不斷用巨大的手攥滿寶箱中的金幣，將其如雨般拋灑向人群：「黃金，寶石！來啊！都給你們！」
士兵們的目光被那璀璨的金色晃暈，有些人無意識的就撿起了金幣查看情況，有些人則是滿是懷疑的咬了一下那金幣。
「是、是真的黃金！」
不知是誰，發出了興奮的叫喊聲。
當有人開始拼命的拾取金幣時，其他人的堅持就顯得那樣可笑。而隨著金幣雨落下，陣型瞬間便轟然垮塌。「金子，金子！」
「別搶，那是我的！」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那是鬼哭狼嚎般的叫嚷。
他們的瞳孔逐漸變成了金幣的形狀，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詭異笑容。
而在他們失控之時，那巨大的惡魔卻也並沒有趁機攻擊他們——他也不需要攻擊。只要等蠅魔到來，這些人自然就會病死。
那惡魔反倒是伸出左手，劃破了自己的皮膚，從中流淌出來更多的金銀珠寶。
「來吧！我的血，我的肉，都是財富！賜予你們！」
他豪爽的大笑著。
因為他是瞬間傳送在了營地正中，所以強者們根本沒來得及趕來。
但好在此刻恐懼的法師們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他們瞬間就將聖若安他們也一併傳送到了這巨大惡魔的附近！
聖若安看到他也嚇了一跳。
能讓她感覺到陌生的惡魔，這可不是什麼常見的情況。於是聖若安直接通過神術向偉哲發問，求解眼前惡魔的情報。
可她卻得到了難以置信的答案：「——那是婪魔，怎麼可能！」
「婪魔？」
她身邊的齊格弗里德樞機也吃了一驚：「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婪魔！那得趕緊阻止他們才行！」
婪魔並非是上位幻魔，而是一種紅皮膚的小惡魔，通常不到人類一般大、體型枯瘦如營養不良的孩童。
它們喜歡收集財寶，甚至將財寶埋入自己體內。而如果總是如此，它們就會轉變成寶箱魔。如果從寶箱中拿走了寶物，就會逐漸著魔並變成被寶箱魔操控的奴隸。
那些一毛不拔的吝嗇鬼、葛朗台在死後就會變成這種惡魔……同為愛之道途、同在貪婪烙印的序列里，這甚至是比血魔更低半級的惡魔。
婪魔與血魔最大的不同，就在於被轉化者「是否愛惜自己的生命與青春」。如果是，那麼他們就會變成血魔，而如果他們單純的貪財勝過生命，就會變成婪魔。
而婪魔正確的進化體，是惱魔。這是一種智慧道途的惡魔，以理念與書本的方式存在，在載體被人閱讀並理解之後，就會附體到得道高僧、德高望重的長者或是賢者身上，假裝給他人開釋煩惱，實際上卻給對方悄悄埋下更極端的種子、讓對方沉迷執念而愈發著魔。
墮天司不喜歡他們，因為惡魔學者不敢召喚這些惡魔，所以他們也很難上供靈魂。而這些惱魔又沒有實體，只有思想……因此如今也形成不了戰鬥力。
通常來說，越大的婪魔就越聰明、越強大、越冷靜。而他們收集的財寶越多，體型也就越大。
當他們足夠聰明的時候，就會直接進化成惱魔！
婪魔與惱魔的共同點，就在於他們都不喜歡爭鬥，除非是為了搶劫他人的財寶。而他們搶劫時，也只是奪走寶物即可、不會將人趕盡殺絕。
但是不喜歡戰鬥，卻不代表他們不能打。
——這種體積的婪魔，毫無疑問是第六能級！
「不行，已經來不及了……如果收下了婪魔的賄賂，就隨時有可能被控制。」
聖若安看了一眼在狂歡中哄搶金幣，在金幣雨中完全失去了秩序與理智的人群，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得換個辦法，直接攻擊本體。
「一般的婪魔最多也就第三能級，但是這一隻應該得有第六能級，這明顯不正常……」
而就在這時，那婪魔搖晃著身體走了過來。
他絲毫沒有膽怯，反倒是用粗糙的大叔聲音，友善的向眾人問好：「你們好啊，小英雄們！
「怎麼不跟著去搶啊？害羞嗎？來！給你們也分點！人人有份！」
說著，他直接將自己懷中的寶箱倒扣過來，讓一座巨大的金山浮現在眾人眼前。
強烈的眩暈感讓討伐天司的英雄們紛紛愣了一下，瞳底漸漸浮現出金幣的輪廓。
最先清醒過來的反倒是伊莎貝爾。
她只是恍惚了一瞬間，便立刻恢復了理智——緊接著是聖若安與穆。對他們來說財富都沒有意義，因此來自財富的魅惑也不過如此。
可其他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深深的幻覺之中。
「來！你也有份，小教皇！這都是真的，可不是幻術！」
而就在這時，婪魔伸手直接撕開了自己的大腿，從中挖出了一塊「血肉」——那是一塊金燦燦的、無比華美的珠寶。
他每喊一聲「來」，人們就更恍惚一分。就像是訓斥狗群的「坐下」一樣。
「來！」
他直接將這些寶物丟在了「艾華斯」身上：「這是你的，不夠還有！」
就像是將一塊滿是蜜糖的肉，在飢餓的獸群中綁在某人身上一樣。
——那一瞬間，伊莎貝爾就看到了許多人齊刷刷回過頭來，露出詭異的笑容、用貪婪的目光回頭看向自己。
讓她毛骨悚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