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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8章 法

2024-11-02 03:12:21 作者: 馬月猴年
  第3388章 法

  古北口是一個關隘,也是一條通道,南道口北道口之間,還有一段的距離。隨著雷重和劉復殺進南道口之後,他們的速度就不由得漸漸慢了下來。

  最初他們占據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一開始將曹軍守兵殺得措手不及,但是很快的在古北口的守軍也反應過來,開始進行反擊。

  古北口是漁陽的北大門,曹純再怎麼人手短缺,兵馬稀疏,也是在這裡屯紮了重兵的。這就像是一個大家族,就算是家族沒落了,多少也會在大門之處派個家丁門房去值守一樣,如果連這大門都不值得守了,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就是這家已經敗落得不成樣子了。

  曹純再怎樣的愚鈍,也知道古北口的重要性,所以他不僅是一開始就先給古北口的守軍發足兵餉,另外一接到了報警的烽火,便是立刻雙馬奔援……

  現如今,補足了兵餉的效果,雖然不能說很好,但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提起褲子就翻臉的傢伙,往往都是仁義道德滿嘴的傢伙,而底層的民眾兵卒,卻很是實在,拿人錢財,就與人消災。

  那麼有沒有同情雷重,暗中幫助的人呢?

  也有。

  比如那些約束著手下兵卒,只是在遠遠的高呼讓雷重趕快束手就擒,不要反抗,一條道走到黑的那些傢伙……

  雷重也是會意,也不帶著手下往那邊去。

  可即便是如此,在古北口之中,還是有很多曹軍兵卒,尤其是曹純派遣到了這裡的直屬人馬,即便是分散在了古北口的各處,但是集中在中央大道以及南北道口的,也是有五六百人。這些曹純的直屬軍校兵卒,也是知道當下情況緊急,便是不顧一切的撲將上來,要趕在驃騎大軍趕到之前,將雷重劉復擊敗或是擊潰!

  這些曹純直屬人馬,都是清楚,只要能守住古北口的北道口不失,讓驃騎大軍進不來,那麼雷重劉復等人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來!

  血肉搏殺,再一次的在這古北口的通道之中展開。

  雙方都拼上了性命,在並不寬闊的街道之中刀槍相向,死命砍扎,一時之間山嵐凜冽,吹動漫天的血雨腥風!

  人血是腥臭的。

  這幾乎是人類千萬年來進化的一種自我本能的基因烙印。

  在上古時期,一旦出現了大量的人血的氣味,就說明這裡有人類所無法抗拒相爭的凶獸,有很多人死了。即便是人類的嗅覺器官大大弱於其他的動物,但特別對於人血會敏銳的感覺到腥臭,也是以此來作為警示,保證人類更多的存活概率。

  可人類在上古進化的時候,絕對沒想到其實再勇猛兇悍的野獸,都最終會在人類的腳下俯首貼耳,唯獨只有人類內心的欲望,卻越發的強大兇殘,吞噬了無數人類自身的性命。

  古道之上,鮮血噴濺上去,很快就在秋風之下乾涸了。

  劉復等人偽裝成為民夫,並未穿足盔甲,而雷重等人借討餉得名頭來,也不可能帶著太多人還穿著重鎧,所以難免會出現一些損傷。

  

  隨著不斷的推進,劉復和雷重都不由得換成了長兵刃,用長槍或是長矛在搏殺。因為短兵刃交戰距離太近了,稍有不慎就會導致傷亡,長兵刃能保持一定的交戰距離,再加上身邊有護衛持刀盾護著,即便是力竭了,也有機會脫離戰線喘口氣,略作恢復。

  戰鬥要講究方法。

  搏殺之中,最忌諱的就是不計較氣力的瘋狂輸出。

  除了幾個沙場變態,絕世武將之外,大部分的氣力都是有上限的,並且氣力恢復速度不是那麼快,真要是不管不顧一味輸出,等到氣力用盡的時候,別說出招了,就連招架翻滾都做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砍殺當場!

  雷重和劉復若是能直接沖亂古北口的曹軍布置,引發大規模的騷亂,那麼自然是窮追猛打直進北道口,打開大門迎接張郃,而如果說進攻受到了一定阻礙,也不能採取不計後果的瘋狂輸出,而是要穩中求進,等到後續的援兵到來。

  沒錯,就是雷重另外一部分兵卒,以及和劉復一同前來的韓袞。

  廝殺一步步的朝著北道口推進,但是雷重和劉復所推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還在一線搏命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傷勢。

  古道口之內,城牆街道,道路房屋,各處都是胡亂呼喊之聲,此起彼伏。

  火光沖天,黑煙翻騰,隨著古道內的秋風,忽而向北面漂移,忽而向南面搖擺。


  猛然之間,在古北口南道之上,忽然爆發出了更大的聲浪,韓袞等人跟著雷重劉復的腳步,趕到了城下,正在肅清南道口的一些殘留曹軍,並且往劉復雷重二人所在之地衝來!

  『成了!成了!」劉復大喜,哈哈大笑著,『拿下了!我們拿下了!』

  劉復心中暢快,覺得這一場大功,終於是落到了他的頭上!

  隨著南道口的曹軍四散敗退,韓袞也追上了劉復雷重二人,正準備說兩句什麼,忽然聽到前方也是傳來了巨大的叫喊聲……

  三人來不及敘舊,便是齊齊轉頭往前方北面看去,卻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北面忽然騰起了大片的火光!

  這火頭,明顯不是什麼失火,抑或是一兩處房屋或是器物被燒所形成的光火。這火頭竄起得極快,轉眼之間就已經燎成一片,幾乎將整個的北面道口遮蔽得嚴嚴實實!

  火焰沖天而起,照得韓袞雷重劉復三人臉上陰晴不定。

  『看這樣子……』韓袞低聲說道,『好消息是張將軍的攻勢他們擋不住了,只能用這一招……壞消息是……我們同樣也過不去,除非等火勢減弱……』

  誰能想到曹軍竟然在此刻,破罐子破摔了!

  鮮血淋漓,寒風凜冽!

  火勢翻卷,黑煙連天!

  一時之間,古道口被大火濃煙所切斷,成為了兩個獨立的戰場。

  張郃所帶領的兵馬距離韓袞三人並不遠,直線距離可能不超過五百步,可就這短短的五百步,在此時此刻,宛如天塹一般!

  誰都知道大火不可能永遠這麼樣燃燒下去,火勢越大,燒得越快,持續時間也越短,可問題是如今古北口的曹軍用大火隔斷了張郃大軍,也就等於是騰出手來可以對付韓袞等人了。

  擺在韓袞等人面前的,也就剩下兩條路。

  一條是退,一條是撐。

  退了,雖然說暫時可能性命無憂,曹軍也不可能離關口對於他們進行千里追殺,但是也就意味著他們之前所做的努力,雖然不致於是白費氣力,但是也縮水了至少七成!

  然後就是撐……

  鬼知道曹軍在古北口囤積了多少火油?

  這一罐罐倒下去,再加上砍伐而來的林木,就算是火停了,地面石壁滾燙,也是通行不得,至少沒個半天一天的,也進不來!

  可他們這些人,能撐住這最後的半天一天麼?

  韓袞三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

  ……

  曹純領著一隊人馬,急急匆匆的在這幽燕大地上奔行。

  自曹純而下,幾乎所有人都是神情嚴肅。

  召之即來,來之能戰,這幾乎是所有將領的夢想,可又有幾支部隊真的能做到?

  真以為是五十塊錢的好兄弟,只要五十,錢到了,就賣命?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人,就會有想法。

  即便是儘量都忍著,沒表達出來,但是並不代表著這些兵卒就宛如木頭人一般,腦袋空空,任憑呼來喝去。

  戰事進行到了當下的局面,幽燕之地所面臨的問題,不光是曹純清楚,這些跟著曹純的手下,也是多多少少知道的……

  有些人覺得曹純是亂了章法。

  也有些人明白曹純現在也是沒有了辦法……

  『法』,是一個好東西。

  有辦法,至少表明還有腦子,有章法,至少說明還有秩序。

  若是什麼『法』都沒了,說不得連怎麼樣子的死『法』,都不由自己決定了。

  急驅古北口,當然不可能攜帶著所有的器物。能輕裝的也都輕裝了,除了身上的盔甲之外,其餘額外披掛,也都沒帶。乾糧什麼的也都帶得極少,能吃的,也都是邊走邊塞進肚子裡,吃不了的,就地丟棄了。

  『跟上!』

  『後面跟上!』

  這是一路而來,最多的聲音,最多的口令。

  是啊,他們一路跟著曹操,跟著曹純,來到了這裡。

  跟上,跟上!

  又有誰知道,這跟上的前面,究竟是一片坦途,還是一處懸崖?


  可是口令依舊是——

  『跟上!跟上!』

  ……

  ……

  『我有個辦法。』

  雷重說道。

  他看著不管是韓袞,還是劉復,似乎都是心有不甘的模樣,也就知道退是不可能退了。

  韓袞劉復如此,雷重自己又何嘗不是?

  有時候,路不是沒有,而是不能停,不能選!

  明知道退了多半能保全性命,可是走到了當下,如果空有一條命,又有什麼用?

  難不成回到曹操旗下,叩首在地,表示自己錯了,讓曹操可以留自己一命?

  如果道歉就能免除一切,或者說罰錢可以代表一切,那麼誰還會敬畏律法?!

  『在這附近,有個大宅。就在那邊……』雷重儘量說得簡短,因為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前方很明顯有曹軍開始集結,準備包抄圍剿他們了,『早些年是大戶,後來逃的逃,死的死,就留下了一個空宅,被徵用做了庫房……有石牆,有角樓,要堅守的話,只有那個地方比較合適。』

  韓袞看了劉復一眼。

  不退,就自然是要拖著,等到張郃大軍進關。

  只要張郃大軍一進關口,曹軍自然就是潰敗休提!

  看著這個火勢,曹軍顯然是動用了火油,而火油這種東西,有多少那就燒多少,除非曹軍能在這裡囤積無窮無盡的火油……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能拖一陣,說不得就能迎來最後的勝利。

  可是在南道口,又或是在當道上進行固守,顯然並不妥當。

  古北口雖然是關隘要道,但是這麼多年來南來北往,也是將這條通道開拓出來了。除了南北道口的關牆之外,還有街道巷子,真要是在中央大街上戰鬥,必然會被四面包圍,曹軍只要列好兵陣,徐徐推進,韓袞三人所統領的兵卒人手數量不足抗衡,一旦出現較多的傷亡,劣勢就會越來越明顯最終全軍覆沒。

  所以有一個可以堅守的陣地,就非常的重要。

  韓袞看劉復一眼的意思,劉復也是清楚。

  他不知道這裡雷重說的大宅,究竟合適不合適,但是此時也顧不上許多,只能點頭說,『不妨一試!』

  韓袞微微皺眉,但很快也是點頭,對雷重說道,『好!就按你說的來辦!』

  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雷重也不多廢話,『跟上!往這裡走!』

  ……

  ……

  古北口之外。

  張郃看著眼前燃起的熊熊烈火,眉頭緊皺。

  這玩意,顯然是曹純要用來對付趙雲的……

  正常來說,一般是等到驃騎軍攻進了翁城之中,然後點燃火油,那麼攻打進去的驃騎兵卒即便是不被燒死,也會被團團圍住,四面射殺……

  可是現在才攻進去了多少人,就這麼用了。

  『報!前隊折損了三十七,另有火傷者十餘人……』

  兵卒前來稟報。

  張郃點了點頭,『亡者依律記檔撫恤,傷者送回後隊,即刻救治!』

  這些都是驃騎定下來的規矩。

  早些年,張郃在袁紹之下的時候,根本沒有所謂的律法規矩,什麼都是袁紹一個人說了算。雖然這樣子恩賞出於上,利於袁紹抓權和統治,但是也帶了很多弊病。就像是張郃自己,若是得勝,那一切都好說,一旦戰事失敗,也是一句話就可能被殺頭!

  後來張郃跟了曹老闆,有些規矩了。畢竟是迎了天子的,多少還是要有規矩的,可是很遺憾的是,曹氏夏侯氏的人在破壞了那些本應有的規矩。

  直至到了驃騎之下,張郃才真正的覺得,有一個規矩,尤其是有一個好規矩,是多麼的重要。

  就像是現在,他不需要操心那些傷亡的事情,因為有驃騎的規矩在,所以不管是傷,還是亡,兵卒都能得到應有的那一份,所以衝上去的兵卒不會覺得自己倒霉,還在原地的兵卒也不會兔死狐悲。

  很多東西都是對比出來的,尤其是和同工種,同階層的對比。


  驃騎有規矩,曹軍沒章法。

  而眼前的這一場大火,顯然也是曹軍沒了章法的一種表現。

  看著氣勢洶洶,但是實際上內部虛弱。

  只不過現在火勢滔天,一時半會還破解不了……

  『傳令!讓兵卒輪番原地休整!召軍校前來議事!』

  張郃下達了命令。

  拓跋氏又是第一個來的,熟練的連沒有放緩馬速,直接跳下馬背,順手還能在馬屁股上拍了一下,見到了張郃便是笑呵呵的說道:『曹軍見將軍來,都嚇破了膽!這把火燒了,我看他們還有什麼辦法來攔著將軍!只要等火一停,我們大軍就可以直接破關了!』

  張生是第二個來的,聽了拓跋氏的後半截話,便是嗤笑道:『誰說火一停就能進?好啊,到時候你打頭,第一個進!不敢進的就在大夥面前學幾聲狗叫!』

  拓跋氏對著張生怒目而視。

  張郃就當作沒聽見。

  行軍打仗,又不是要做好好先生,而且在驃騎之下,也不需要天天顧及什麼人際關係,一切都是憑本事說話。別看拓跋氏平日裡面嘻嘻哈哈,愛拍馬屁,但是真上陣了也不含糊。拓跋氏之所以喜歡拍馬屁,是因為之前大漢所有的將領都喜歡聽馬屁。

  張生則是認為自己已經改了漢姓,就是漢人了,至少是個預備級別的漢人了,所以見到了胡人,總是忍不住要展示一下優越感,其實和拓跋氏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甘軍侯也很快就來了,『將軍,現在就是不知道曹軍準備了多少的火油和木材……火油麼,就算是還有剩,看現在這火勢,也應該不多了,但是這木材……周邊可沒多少木頭……』

  張郃很快的明白了甘乾的意思,他抬頭看著周邊的地形。

  古北口是從秦漢開始,就一直是來回爭鬥,胡漢搏殺的區域,所以這裡被亡靈冤魂侵蝕,導致樹木難以生長……

  好吧,以上都是鬼話。

  實際上的原因是戰火。

  就像是這樣一把火,就算是在戰爭的間隙當中長了些樹木,又有多少能撐得住?

  一次兩次許多次,可不就是燒得光禿禿的,只剩下了砂石麼?

  『哈!沒錯!』張郃一拍巴掌,『這曹軍要收集砍伐周邊樹木,必然有山中運木小道!』

  這年頭,想要運輸一點東西,可比不上後世的物流便捷,人拖馬拉不說,單憑這山,這地形,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砍伐,能運輸的!

  曹軍準備了火油,是可以冀州或是豫州轉運而來,但是這普通的木材……

  為了便利,曹軍定然在周邊某個山頭上砍伐,也就必定有一條路,是用來臨時運輸木材的,而且還是直抵古北口關內!

  按照規矩,曹軍不應該在周邊就近砍伐樹木的,畢竟那就等同於告訴對手,這邊有路可以走了。

  可問題是……

  曹軍真會按照規矩來辦事麼?

  『立刻派人,四處搜尋山頭!』

  張郃下令,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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