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葉初棠(二更)
沈延川偏了偏頭,似是在斟酌如何開口。
最後,他給出了最簡單最直白的一句:
「忠勇侯沒那麼愚蠢。」
謝安白:「……」
胸口充斥的原本緊繃糾結的情緒,因著這一句話驟然被打亂。
有點想生氣,又有點憋屈,但想了一圈,沈延川這話還真沒毛病。
最後,謝安白只得煩悶地展開扇子,蓋在了臉上。
聲音悶悶傳出——
「……你說的對。」
蕭成煊出事,與他有牽連的人勢必會被糾察出來。
謝安鈞就是其中之一!
查到他,也是早晚的事兒。
沈延川其實對此並不意外:「他既娶了那位,會這樣選,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今日之前,蕭成煊一直都是最有力的儲君人選。
謝安鈞會選擇站隊他,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誰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謝沛是個老狐狸,始終沒有明確表示過自己的立場,誰知道謝安鈞如此心急。
如今就是想和蕭成煊切割乾淨,都不能了。
事情雖然是謝安鈞參與的,整個忠勇侯府卻都不免受到牽連。
——老子管不住兒子,可不是活該!?
謝安白想起這一茬就頭疼。
他也沒想到他那位好大哥竟然蠢到如此地步!
以忠勇侯府的地位,最後不管誰贏,都會對他們客客氣氣。
何必如此上趕著去蹚這個渾水?
現在好了,牽涉越深,過錯越多!
只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隨著蕭成煊倒台,拔出蘿蔔帶出泥,遲早是會查到下面那些人頭上的。
謝安白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沈延川坦誠道:「昌州。」
謝安白愕然:「你是說……」
是了,當時沈延川率人去往昌州,不就是查徐傑的嗎?
看著沈延川平靜淡然的樣子,謝安白心裡又有些打鼓。
「那你……都查到了些什麼?」
他問的當然是除了在朝堂之上說出的那些。
謝安白始終有種直覺——沈延川還是有所保留。
哪怕他已經和蕭成煊徹底撕破臉。
沈延川唇角噙笑,饒有興致地反問:「你覺得我能查到什麼?」
謝安白瞬間啞然。
結黨營私,排除異己,蕭成煊心思手段不可謂不狠厲。
要不是他對上的偏偏是沈延川,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下場。
無論是霍俞成還是葉錚,更甚至連徐傑,都只會成為他腳下的一捧灰。
謝安白皺起眉,想起另一件事。
「昌州救災的糧倉失火,也是徐傑故意為之?」
這是徐傑證詞裡,極尋常的一條。
他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以至於這件事,甚至在朝堂之上都未曾被特意提及。
沈延川頷首。
謝安白胸口一堵。
即使他厭惡官場,向來不喜歡議論這些事,此時也壓不住滿腔的憤怒:
「成千上萬的災民性命,他竟如此兒戲!?」
那可是救災的糧倉!
徐傑就這麼一把火燒了!
「他為何要這樣做?這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他——」
謝安白突然頓住。
能讓徐傑不惜代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
亦或是……比起玩忽職守的罪名,燒了糧倉對他而言有著更重要的意義。
謝安白心裡隱隱浮現一個猜測。
「難道……是糧倉有問題?」
沈延川也沒打算瞞他,點了點頭,平靜道:
「救濟昌州的官倉,是空的。」
「什麼!?」
謝安白不可置信地直起身來,簡直以為自己聽錯。
「空的!?怎麼可能!那可是官倉!裡面儲藏了上萬石糧食!怎麼會是空的?如果是空的,那、那些糧食又去了哪兒?」
沈延川靜靜看著他。
謝安白緩緩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蕭成煊……」
他猛地頓住。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可他心頭仍然滿是震驚。
蕭成煊為謀兵權,先是試圖拉攏霍俞成,後又欲聯手沈延川,可惜都失敗了。
這種情況下,他還囤糧!?
謝安白張了張嘴,最終卻只喃喃吐出一句:
「……他真是瘋了!」
謝安白搓了一把臉,卻怎麼也想不通。
「他何必如此?」
雖然蕭成祁近年來聲望漸起,可到底根基薄弱,蕭成煊竟做到這般地步?
人一旦貪婪,果然會陷入欲望的深淵,失去一切的理智。
謝安白來回踱步,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問道:
「那、這些……你之前可是全都稟報上去了?」
從昌州回來後,沈延川便直接進了宮。
他既查到了這些,按理說,應該也都呈遞給了上面那位。
沈延川沒說話,只飲了一杯茶。
謝安白卻已經明白過來,不可思議:「……陛下竟縱容他至此?」
難怪!
難怪沈延川選擇以身入局,也要將蕭成煊拉下來!
要不是他當朝告發,那位只怕還想繼續睜隻眼閉隻眼,縱容蕭成煊!
可這樣的話,那——
「你就這麼把蕭成煊搞下來了,陛下心中,怕是對你也……」
謝安白突然擔憂起來。
沈延川的確也頗受陛下偏寵和看重,但再怎麼說,一個外人,如何能與自己的親兒子相提並論?
沈延川來了這麼一手,必定會令穆武帝心存芥蒂。
謝安白思慮良久,才試探著問道:
「你這麼做,應該不只是為了你自己吧?」
這一連串的案子錯綜複雜,上上下下不知要牽連多少人。
但謝安白清楚,這裡面有一位,極其重要。
——葉錚。
又或者,該說是……
葉初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