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動靜
百花宮,宮門緊閉。
金玉公主站在殿內,看著兩個內侍緊貼著宮門聽外邊的動靜。
「怎麼樣了?」她神情驚懼,壓低聲詢問。
兩個內侍轉過身,顫聲說:「公主,外邊的動靜小了些。」
金玉公主還沒說話,上官駙馬的聲音從殿內傳來「快些出去看看!讓我出去看看!」
金玉公主轉過頭,看上官駙馬坐在殿內,被兩個內侍死死纏住。
先前進宮聽到說皇帝還在忙,她可不想去見那個白瑛,所以乾脆說去自己舊日住過的宮殿看看,等著皇帝忙完了,知道她來了,自然會讓人來請。
沒想到!
請她的人沒等來,聽到了外邊兵衛跑人呼喚,內侍宮女們哭喊連連,說是貴妃謀逆,皇帝被害了。
金玉公主立刻讓關了宮門,上官駙馬當時就要衝出去「要護駕啊」,被金玉公主吩咐這裡的內侍們攔住。
「護什麼駕!保命要緊。」她喝道,又冷笑,「你也不是護駕,是護那小子!」
李余也接到詔書今日來了,此時此刻肯定是在白瑛那裡。
金玉公主也明白了什麼,今日所謂的皇帝召見,一定是白瑛做的,就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好個毒婦!
比起皇后那個只會跟皇帝吵架的蠢婦,白瑛才是真惡毒啊,笑盈盈竟然謀害皇帝。
雖然震驚憤怒惱恨,但也很害怕。
這時候絕不能出去,待分出勝負後,再斟酌行事。
「你給我閉嘴!」金玉公主邁進殿內,喝斥上官駙馬,「你要送死我不管,但別連累我。」
正喝斥,緊閉的宮門被人敲響,金玉公主嚇了一跳。
「公主,公主,是我。」
外邊有聲音顫顫。
抵著門的兩個內侍反應過來了,高興地喊:「是誠安。」
誠安是給金玉公主引路的內侍,外邊騷亂的時候,被金玉公主強行趕出去去打探情況,原本以為死在外邊了,竟然活著回來了。
再三確認後,金玉公主讓把人放進來,內侍帽子跑掉了,氣喘吁吁,看起來很狼狽,但完好無損沒有受傷。
「公主公主,沒事了。」他神情激動地說,「貴妃已經伏誅,萬騎營都來了,皇城戒嚴了,朝臣們也都進宮了。」
金玉公主鬆口氣,要說什麼,身後有人先說話。
「楚王怎麼樣了?」
金玉公主回頭,惱火地瞪了他一眼:「你心裡就只有那個賤種!」說罷看向內侍,「陛下怎麼樣了?」
內侍咽了口口水:「應該都沒事吧。」又急急解釋,「宮裡戒嚴了,不讓亂走,奴婢也沒能靠近含涼殿。」
所以,皇帝是生是死,尚且不知?
金玉公主看向殿外。
敲門聲從緊閉的屋門外傳來,時近正午,聲音和炙熱日光一起穿透門縫。
「老祖,老祖,宮裡出事了。」
聽到這話,周景雲依舊盯著玄陽子,視線絲毫不動。
玄陽子的視線越過他看向屋門:「怎麼了?」
門被推開了,刺目的日光並沒有投進來,被七八個人擋住。
兩個道士以及兩個內侍兩個官員一起湧進來,窄小的室內變得更加擁擠。
「老祖,白妃謀逆,毒害陛下,陛下請您快點過去。」
「白妃的小皇子是假的——」
兩個內侍語無倫次一邊說一邊哭。
兩個官員在旁唉聲嘆氣神情悲痛。
毒害陛下?周景雲神情略有些震驚,揭穿小皇子是假的這是早知道的事,白籬安排的就是在白瑛讓郭順污衊楚王夫婦謀逆的時候反轉,揭穿白瑛做的一切。
但沒想到白瑛還對皇帝下了毒。
他旋即猜到白瑛為什麼這麼做,很顯然,白瑛也不僅僅依靠著郭順的舉告和證據,乾脆除掉皇帝,栽贓給楚王,而且皇帝出事,她扶持小皇子登基,便再沒有人能威脅她。
「宮裡可還好?」
不待玄陽子說話,周景雲急聲問。
兩個內侍被打斷,似乎也才看到室內有其他人在,認出是周景雲。
但此時也顧不得問周景云為什麼會在這裡。
「萬幸楚王在,及時打斷了白妃的陰謀,白妃已經自盡。」
「但陛下中毒危急,老祖您快過去吧——」
他們沒有將周景雲趕出去,還回答了他的話,接著對玄陽子流淚說。
白妃死了,那就是說白籬他們沒事,周景雲鬆口氣,聽得玄陽子開口說話:「太醫們都在嗎?」
內侍們點頭:「及時請了太醫,整個太醫院的人都過去了」。
玄陽子又問:「朝臣們都知道消息了嗎?」
兩個官員點頭:「事發時大朝會剛散,魯左相及時跑出來召集,大家都過去了。」」
玄陽子點點頭:「那我就不用過去了,我不會醫術,不能解毒,我也不是朝官,不能安穩朝堂。」
內侍和朝官們一愣,急急說:「老祖,陛下他出了這麼大的事——」
玄陽子打斷他們:「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白妃與陛下相鬥,如同當初先帝與太子幾乎兵刃相見,夫妻,父子,都是家事,我們聖祖觀不問家事和紅塵事務。」
一個官員急了:「這怎麼能是家事,這是白妃謀朝篡位。」
另一個官員也急道:「先前蔣後篡位,長陽王撥亂扶正的時候,您不也去了?」
玄陽子搖頭:「那不一樣,那時先帝深陷迷障,要將李氏江山給與他人,我受當初高祖與聖祖觀之約,需要破除先帝迷障,護住李氏江山,所以在長陽王逼宮的時候,前去相助」
一個官員忍不住糾正:「陛下那不應該是逼宮,是,撥亂反正——」
逼宮這詞可不是什麼好話,留在史書上可是不體面。
玄陽子看向那官員,問:「當時先帝可想退位?可有提前封長陽王為太子?」
這,當然沒有,長陽王那時候還是被貶之身,也是偷偷進京論規矩的話,的確是.官員面色不好看,諾諾幾聲不敢再提先前。 「那白妃有奪權之心,但陛下是被蒙蔽,並沒有放棄李氏江山之心,朝臣們亦是一心一意擁護陛下,所以朝堂和李氏天下安穩。」玄陽子接著說,「無須驚慌。」
這樣啊,說起來也的確如此,兩個官員若有所思。
一個內侍看他們不說話了,叩頭哀求:「但陛下現在情況危急——」
玄陽子淡淡說:「我說過了,陛下情況危急,有太醫有朝臣在,我去了也沒用。」
內侍還要說什麼,玄陽子擺擺手:「待需要我去的時候,我自會去。」
看到玄陽子擺手,引他們進來的道士們伸手做請「請回吧。」
官員和內侍們無奈,只能起身退了出去。
「.罷了,這麼多年,玄陽子就是很難請」
「.是啊,當初先帝那般不理朝政,縱容蔣後,父子相殘,他也不管」
「.不過,蔣後要登基為帝的時候,他及時進宮制服了先帝。」
「.這樣說的話,玄陽子不進宮,倒也是好事,說明事情不嚴重。」
「白瑛已經死了,假皇子身份也揭穿了,的確不會危及朝堂安穩。」
伴著低低的議論,亂亂的腳步聲遠去,門外恢復了安靜。
周景雲收回視線看向玄陽子,問:「事情,結束了?」
玄陽子打個哈欠:「要不然呢?周世子以為會如何?我會出手制止白妃奪夫權,還是會制止楚王妃血親尋仇?」
他說到這裡笑了笑。
「我一個出家人,哪裡管得了這些。」
白籬這次在宮裡沒有驚動帝鍾?周景雲想,這是皇帝白妃夫妻之事,是白瑛白籬家仇之事,是人與人之間的事
蔣後並沒有出現。
沒有驚動能給李氏江山帶來威脅的帝鍾,也不需要玄陽子出手。
這樣就結束了?
白籬不會受到傷害了?
「周世子,我說過了,傷人的從來不是物。」玄陽子的聲音響起,「是人的執念,比如.」
周景雲看向他,略帶幾分緊張:「比如什麼?」
他就知道沒這麼容易,阿籬她還有危險?
玄陽子看著他:「比如你就要被執念所傷了。」
他被執念所傷?周景雲要說什麼,被玄陽子打斷。
「我知道周世子不在意自己,但你就沒有在意你的人嗎?」玄陽子說,笑了笑,「比如你的家人。」
家人?周景雲神情變幻,想到什麼,猛地站起來,轉身向外奔去。
日光炙熱,但皇城內肅穆的宛如冰窖。
含涼殿外兵衛森森,不斷有官員急急趕來,但都被攔在殿外。
「陛下啊——」
「陛下怎麼樣了啊——」
「我朝妖婦當道啊——」
有人哭有人喊還有老官員跪地叩頭,不過很快就被殿內走出來的官員制止。
「莫要喧鬧,陛下正在和大理寺,刑部,左相他們審案。」
還能審案啊,那就是沒事,官員們稍微鬆口氣,站在殿外看著兵衛們抬出死傷的內侍宮女叛兵,另有兵衛押送著含涼殿的內侍宮女們離開,哀嚎聲喝斥聲哭泣聲嘈雜。
殿內亦是忙亂。
皇帝已經被抬回正殿,幾個官員們忙碌地翻看各種文書文冊,另一邊的側殿裡,雖然白瑛的屍體被抬走了,兵衛也退了出去,但依舊滿滿都是人。
先前被郭順帶來的人證,另有白瑛的貼身內侍宮女都被拘禁在此,官員們穿梭其中核對罪書問詢。
皇帝躺在軟榻上,身邊圍著太醫,但並沒有歇息,在聽楚王說話。
除了楚王,他的妻子,楚王妃抱著孩子跪坐在一旁。
殿內的官員們偶爾會看她一眼,後來的官員們已經聽當時在場的官員們講了,楚王妃原來是白妃的妹妹。
不過,跟白妃相比,此女面容平平,性情安靜,似乎有些卑怯,據當時在場的官員們回憶,事發時這位楚王妃如同不存在。
此時此刻亦是如此,她安靜坐在楚王身後,懷裡抱著的孩子,那孩子也沒有哭鬧,還睡著了。
或許此女沒有威脅,並沒有將她關押去側殿,一直跟在楚王身邊,也守在皇帝身邊。
楚王更是親自守著陛下,畢竟這一次是他制止白妃陰謀。
此時他正在給陛下講述自己是如何對白瑛生疑心。
「白妃早就知道她妹妹白籬還活著,但為了取信陛下,一直讓張擇追捕,非要置她於死地。」
「阿籬相信父親是無辜被冤枉,一直想要洗冤,不顧危險來到京城,臣兒與她有幸結識,得知情由,也覺得此事奇怪,所以一直幫忙查。」
「沒想到查來查去,查到了白瑛和張擇的有問題。」
說到這裡時,有幾個官員拿著罪書從側殿奔來,匯報最新的進展:「陛下,監事院很多案件,都是提前羅織好的,然後根據白妃需要,提請陛下來查問,除了白循案,皇后楊氏案也是如此。」
楊氏,皇后,聽到這裡,躺在榻上的皇帝一陣劇烈的咳嗽,吐出一口血。
「陛下,陛下!」
太醫們撲過去急忙忙的施針。
官員們也神情緊張圍來。
「陛下您快休息吧,別再問案了。」魯左相急聲勸,「身體要緊啊。」
皇帝急促的喘息著。
「不,不行。」他掙扎著,「朕一向喜歡偷懶,但現在不能偷懶了,朕怕,來不及,朕.」
皇帝嘴角的血跡被太醫們擦去,但他雙眼發紅,宛如也滲出血來。
「朕死也要瞑目,要把所有的事,查個清清楚楚!」
「不放過,任何一個,欺瞞過朕的人!」
「所有該死的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