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知意的私教
太陽還未升起，天空已經明亮。
伴隨著一陣平穩有力的踏踏聲，身穿背心、短褲、跑鞋的少年沿著鄉道從村莊裡面跑了出來。
挺拔的身姿，穩健的步伐，跑步的速度不慢，他卻依然能保持著輕鬆的姿態，似乎這種強度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日常的一部分。
沿途一路跑過，他熱情地跟早起的村民打招呼，這些年下來，眾人對他早起跑步的習慣早已習以為常，要是哪天他沒跑，還感覺奇怪呢！
「李太爺！早啊！」
「呵呵……」
荔枝樹下，坐在藤椅上的老爺子笑了笑，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李太爺今年已經百歲了！
是菠蘿島上，或許是整個鎮上唯一的一位百歲老人，可以說是一尊真正的老古董了。
身子骨自然是比不得這年少青春的小伙兒，別說像這樣跑步了，這兩年漸漸的連走路都費勁了，但依舊每天都會慢悠悠地挪著腳步，用那張盤得發亮的藤椅當做拐杖，來到樹下乘涼，在村口看看過往的行人。
時光啊總是飛快，感覺上一秒從他眼前跑過的方為還是孩童模樣，這一轉身，背影就變成了一個大青年……
……
初秋的早晨很是涼爽。
微涼的秋風帶著海水特有的鹹味，拂過村莊，帶來了清晨的第一縷清新。
方為不緊不慢地沿著鄉道一路跑去，偶爾可以看到幾縷炊煙從煙囪中緩緩升起，田野里，稻穀已經接近成熟，金黃交接的稻穗隨風搖曳，農夫們已經開始忙碌，有的背著竹簍在田間穿梭，有的則在整理工具，遠處的田埂間，黃牛悠閒地吃著草，時不時停下動作抬起頭張望，牛背上的鳥兒打鬧著起起落落……
整個海島鄉村在初秋的晨間，顯得格外寧靜而又充滿活力。
隨著他跑到沙陽村這邊，抬起手往那座小院門口揮了揮手，另一位扎著馬尾，青春靚麗的少女便小跑了出來，跟在他身邊，兩人一起結伴兒往前跑去。
「今早涼爽了很多噢，你穿短褲跑會不會冷？」
方為轉頭看了看柳知意的裝扮，跟夏日裡一樣，身穿著一件T恤，腳踩一雙跑步鞋，褲子則是運動短褲，從褲口下延伸出來的，是她那雙白皙瑩潤的雙腿，哪怕太陽還沒出來，卻也白得有些晃眼，連膝蓋都是嫩嫩的。
也就平日裡跟他一起晨跑時，她才會穿短褲了，其他時候都是穿著長褲，天天這樣捂著，肌膚不白也白了。
「不冷，跑一會兒就熱啦。」
柳知意一邊跑著一邊挑起眼眸看他，方為目視前方慢跑著，他帶汗的側臉很是好看。
「你跟采苓下個月要去參加比賽呀？」
「對啊，國慶過後的那個周六。」
「要去哪裡比賽？」
「縣裡啊，清溪中學那裡舉行，到時候牛老師帶我們去，怎麼，你也想一起參加比賽啊？」
「哈哈，我肯定不行啦~」
所謂的縣裡，指的就是清溪縣，同樣是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的，當然了，有人居住的小島也就十多個，像菠蘿島和白潭島都是隸屬清溪縣管轄的。
菠蘿島和白潭島都有去縣裡的交通船，柳知意在這邊住了這麼久了，方為也是帶她去縣裡逛過的，比去市里要近一些，坐船不到一小時就到了。
「不過我覺得你和采苓肯定沒問題，一定能拿到好成績的！」
「嗯，難度也不小。你呢，晚上在家有沒有自己練習一下跳遠？」
「沒……」
「不練啊？不想考高分一點？」
「想啊。顧著寫稿子去了……」
「又有什麼大作？」
「不告訴你~」
「那一會兒到了沙灘，我教你練習跳遠，你讓我瞻賞一下大作怎麼樣？」
「好！」
不多時，兩人便跑到了沙灘。
欣賞了如約到來的日出之後，簡單休息一會兒，方為便陪柳知意練習起立定跳遠來。
先找了處土地平整結實的地方作為起跳點，正好前面就是沙地，也不怕摔。
方為拿著一根枯木枝，原地畫了條起跳線，然後拇指食指張開虎口，先丈量一下這根木枝的長度，接著再用木枝的長度丈量出沙地上的長度距離來。
「到這個位置……就是你的優秀線，一米九；這個位置……就是你的滿分線，兩米零二！」
說著，方為畫出兩道長長的線來。
柳知意一臉驚訝：「方為，你不用尺子就能量出來距離？」
「我的眼睛就是尺。」
「吹牛~！」
「有標準的呀，我早就量過了，一般我虎口用力張開，從拇指尖到食指尖的極限距離就是十八厘米左右，遇到沒有尺子的情況，這樣張開手量一下，便基本大差不差了。」
「十八厘米！這麼長？」
「你的多少？」
「沒量過……」
說著，柳知意也學他那樣，用力張開虎口來，比劃比劃自己大拇指尖和食指尖的距離。
少女的手小，哪能跟方為的大手相比。
方為也張開手，兩人的拇指尖便碰在一起，可以看到，柳知意的食指尖距離他的食指尖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
「你的手好大……」
柳知意不動聲色地抓了抓他的大手，一會兒跟他比比手掌的大小、一會兒跟他比比手指的粗細和長度。
肌膚相觸的時候，似有電流划過一樣，她表情平靜，卻心跳怦怦，腦海里還冒出了古怪的念頭，想跟他試試十指相扣是什麼感覺……
沒等她偷摸嘗試，方為忽然手掌一翻，一把將她的調皮小手抓在了手心裡。
「別故意占我便宜啊你！」
「……！」
柳知意一驚，蹭地一下，俏臉就泛起了紅暈。
少女反應過來這才抽回了自己的小手，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道：「誰、誰占你便宜了，不要臉……」
「抓緊練習吧。」
「嗯嗯……」
方為先給她做了一遍示範，接著讓她來。
「動作一定要協調，起跳的時候，你的雙臂往前抬起的時候，你就要開始下蹲了……不要蹲得太低，不然不好發力……也別站的太直，不然你怎麼發力……」
「那到底是要怎麼樣……」
柳知意人麻了，她實在摸不准所謂的標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動作指標。
方為沒法，只好親自上手，一邊抓著她纖細的皓腕，教她調整擺臂的高度幅度；一邊用手指點點她的膝彎，教她下蹲的幅度；還得扶著她的後背，讓她找准重心前移的角度。
柳知意害羞極了，也不知道是在害羞自己好笨，怎麼都學不會，還是在害羞跟他這麼多的貼貼和碰碰……
明明不算什麼劇烈的運動，少女的心跳卻一直保持著很快的頻率，以至於藏在髮絲里的小耳朵都變得粉嫩了起來。
怎麼都跳不好的沮喪，被某種奇妙的小欣喜所沖淡，她突然感覺練習跳遠也不是一件很令人煩惱的事了。
在海邊，在沙灘，在寂靜無人的清晨里，沐浴著初升溫暖的陽光，兩人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
終於還是有些進步的。
在動作逐漸熟練之後，柳知意也成功地跳出了一米九的距離，第一次達到了優秀線。
回頭看看自己雙腿落地的位置，正正好踩在優秀線的邊緣處，柳知意可開心的呀，好似考試考過了他似的。
方為就累得不行了，明明他都沒有跳，身體是不累，但心累啊！
「找到一點感覺了吧？」
「找到了！」
「那你多練幾次，鞏固一下。」
「嗯嗯！」
柳知意來勁兒了，不用方為說，她就自己跑回到起跳線，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起來。
而方為則蹲坐在沙地上，看著她在面前小青蛙似的蹦蹦跳跳。
燦爛的海天，少女的側顏，跳動的馬尾，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靚麗風景。
「練習的很好噢！掌聲！」
方為啪啪地鼓起掌來。
「嘻嘻。」
柳知意喘了喘氣，用小拇指把散落臉頰的秀髮勾至耳後，笑容燦爛。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明天再繼續練習了。」
「好！」
兩人離開了沙灘，沿著來時的路小跑回去。
潮聲陣陣，沙灘上留下的兩行腳印，在陽光下格外清晰……
……
初三不比高三，到了高三的話，估計一整年都是複習和考試為主了，而初三還是以正常上課為主，估計得下學期過半後，才會開始階段性的複習。
如今的教室在四樓，樓板上面再也沒有比他們更高年級的學生發出的噪音了，好處就是變得安靜，壞處則是去食堂的路變得遙遠了。
為了避免長時間的排隊，中午吃飯的時候，方為四人都乾脆晚點再下樓了。
趁著這會兒時間，柳知意打開書包，拿出一迭整齊的稿紙出來，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方為的桌面上。
「這是什麼？」
「就、早上那會兒說的呀……」
她可是誠信的人！既然方為已經教她跳遠了，那麼按照約定，自然要把自己的新作品給他看看。
其實她不介意給他看的，畢竟在寫作和閱讀上面唯一能跟她有共同話題的就只有方為，在作品投稿前，要選一個人先過目的話，也只能是他了。
滿打滿算，她以南風為筆名，前前後後發表的文章都已經有六篇了，算是萌芽雜誌里，一位小有名氣的作者。
只是她相當的低調，別說身邊同學不知道她在偷偷寫作投稿了，就連編輯白雲都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初中生呢！
拿起她遞過來的稿子，方為感興趣起來，嘿嘿笑著翻開。
「怎麼這次這麼厚？我的大作家南風小姐，你這次又寫了什麼文章？」
「你、你小聲點！」
柳知意俏臉一紅，沒好氣地偷偷擰了他一下。
「南風是南風，我是我……而且我也不是大作家……這次寫的也不是文章……」
「啊？」
「是小說。」
「咦？」
方為驚訝，一直以來她投搞的都是文章，這次終於開始嘗試寫小說了？
「那我得好好拜讀一下了！」
「……」
「《逐夏》，作者，南風，簡介……嘶！」
方為還沒念完，腰間便又被她掐了一下，回頭一瞧，少女紅著臉，目光警告。
「不要念出聲！！」
「……」
好吧，方為乖乖安靜下來。
書名依舊是相當文藝范兒，這要是放在後世的網絡小說里，這樣的文藝書名鐵定是要撲街的，不過作為實體出版的刊物，這種文藝的書名還是相當受歡迎的。
光看這個書名，方為是一臉的不知所云，等看完簡介和開篇故事之後，他就大概知道她的新作品寫的是什麼了。
故事描寫了一個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出生的小女孩許晚晚，從她幼兒園開始到初中畢業的成長故事，通過她細膩的筆觸，將這個時代里孩子的成長曆程，藉由許晚晚這個患有輕微幻想症的小女孩表現出來，比如升學的煩惱、家庭的變故、還有青梅竹馬、還有上課發呆等等。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轉，教室里風扇轉動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在方為閱讀的時候，柳知意顯得坐立不安的，一會兒用手指卷卷頭髮，一會兒又轉頭看看他，頻頻調換坐姿，看看他閱讀時的表情，又或者看看四樓窗外的風景。
偶爾方為好笑地抬頭看她時，她還擰他一下。
「看我幹嘛，專心看稿子呀。」
「……好好好。」
她遞過來的這份稿子不多，方為很快便看完了。
「怎、怎麼樣？」
柳知意轉過身來，一臉緊張期待地問他。
「……你這沒寫完吧？就兩萬字嗎？感覺才剛看了個開頭呢！」
「家裡還有幾萬字的稿子……」
「拿給我一起看！」
「不要。」
柳知意說：「你先說說開頭怎麼樣，然後我再給你看剩下的……」
「你還玩斷章呢？」
「所以到底怎麼樣嘛！」
見她急，方為只好就這個開頭給出了評價。
「很不錯啊，從許晚晚身上，能看到不少自己的影子，有種很奇妙的青春體驗，然後你的文筆也好，清新爽朗又細膩，有成長、有堅持、有孤獨、有轉變，可能還有些地方不成熟，不過也恰好是這點不成熟，讓文字里的那種真誠更動人了。」
「真的啊？」
「真的！」
方為給了她這篇小說一份很熱烈的肯定，自然不是恭維，雖說比不上那些傳統文學小說深刻，但就青春小說而言，她寫得真挺不錯了，要知道，這可是她的處女作呢，能看得出來，雖然故事主人公是許晚晚，但故事裡的情節，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以親身經歷為素材改編的。
得到了方為的肯定之後，柳知意顯得相當開心。
「知意，你現在真的是個作家了！」
「哪有……」
只見她從抽屜里拿出自己的蕎麥小枕頭來，然後把臉埋在上面，一邊噗呲噗呲地樂，一邊忍不住用小手輕輕捶打他。
每一個動作和反應都顯得那麼可愛，跟她平日裡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清冷相比，可真是巨大的反差……
「編輯知道你下一個作品是寫小說嘛？」
「還不知道呢。」
柳知意抱著枕頭坐直，背靠著牆壁：「我、我就是想先試試，過不過稿再看運氣吧，畢竟是第一本書，我的期待很低的……」
「啊？這麼早就開始迭甲了嗎？明明很好看啊，尤其是女讀者，你的書絕對很受歡迎！」
「~~~」
她把枕頭抬高，擋住小臉，又羞得耳根子都紅了。
「所以你現在已經寫了多少字了？」
「八萬字~」
「就給我看兩萬字啊？」
「下次再讓你看剩下的……你教我一次跳遠，就讓你看一次……」
「呵呵。」
方為翻了翻白眼，又好奇道：「那你這本書打算寫多少字？」
她伸出兩根嫩生生的手指……然後又彈出一根，變成三根。
「起碼三十萬字！！是不是好長了？」
「嗯……」
確實，一本三十萬字的小說，絕對能稱得上是長篇巨著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