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花朵
翌日，上午十點，東京站，東口巴士總站外。
「好啦，就送到這裡吧。」
人潮中，濱邊理恵停下了腳步。
「……嗯。」
濱邊涼子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行李箱交給了奶奶。
「別這幅擔心的表情，奶奶還沒老到連車都不會坐。」
濱邊理恵握住了行李箱的拖杆。
「你看這個箱子，來東京的時候，它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
灰色的行李箱雖然肉眼可見的有些老舊了，但依舊很穩固。
似乎時光並沒有改變些什麼。
「奶奶也和它一樣。」
她抬起手，輕輕捏了捏孫女的臉頰。
「安心啦，奶奶能照顧好自己的。」
她收回手，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您到了之後記得給我發消息。」
莫名的，濱邊涼子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翻湧。
「不會忘的，你都已經說過好多遍了。」
「回去之後，生活上千萬不要逞強，覺得吃力的事情，就去拜託隔壁的森川奶奶、森川爺爺，我已經提前跟他們說過了。」
濱邊涼子很清楚，自己這時候的交待是很囉嗦。
但她就是忍不住。
「怎麼感覺奶奶反倒成小孩子了？」
濱邊理恵開了個小玩笑。
她不希望別離的氛圍太濃。
她這是回鄉靜養，又不是生離死別。
更何況她還有鄰居幫忙照應呢。
「我只是……」
「奶奶知道，涼子是擔心奶奶，可奶奶也獨自生活了這麼多年了，不是麼？」
濱邊理恵露出了一個笑容，給了孫女一個擁抱。
是，眼下，她的身體是比手術前虛弱。
但也不至於連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沒有，只是說更容易疲憊而已。
就像主刀醫生告訴她的那樣，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恢復。
「多給奶奶一些信任，可以嗎？就像奶奶相信你一樣。」
她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視線落在了濱邊涼子的臉上。
「……好。」
在和奶奶對視了兩秒後，濱邊涼子還是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一個人在東京記得要照顧好自己，下雨天記得帶傘，悠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
濱邊理恵一邊說著，一邊從衣兜里拿出了一封信來遞給了她。
「奶奶進站之後再看，明白嗎？」
「明白。」
濱邊涼子接過信，收好。
「那，奶奶就進站了。」
「……一路平安，再見。」
「再見。」
濱邊理恵朝著孫女擺了擺手，轉過身，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朝著車站內邁開了步子。
人來人往，人頭攢動。
可濱邊涼子的視線卻從未跟丟，一直牢牢地定格在了那道略顯佝僂的身影上。
直至目送著這道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內，她這才收了回視線。
一路平安，奶奶。
在又看了一眼車站的入口後，她收回視線，踏上了回家的路。
*
從地鐵站出來，濱邊涼子沒有如以往那樣，徑直回家，而是繞路去了雅樂居附近的小型公園。
這處公園是她初來東京的時候，無意間走進的。
後來，她又帶著奶奶來過這裡。
再後來，有空閒的晚飯過後，她就會帶著奶奶一起，到這邊來散步。
可能是因為時間的關係。
眼下的公園裡沒什麼人，只能聽到微風拂過葉片的沙沙聲，和一旁道路內車輛通行的聲音。
不過，這樣也好。
在平時常坐的長椅上坐下後，她從衣兜里拿出了信。
呲啦。
輕輕撕開信封。
她拿出裡面的那封信，垂下眼眉，仔細的看了起來。
【涼子親啟】
【如果奶奶沒猜錯的話，伱現在應該是在公園裡】
看著這一行文字，她先是一愣，旋而釋懷。
奶奶的確有這麼了解她。
她想了想，繼續往下看去。
【其實這些話，我本來是想當面跟你說的，但又怕自己情緒失控，畢竟在車站門口呢，那麼多人看著，奶奶要是情緒失控了，那該多難看？】
【所以就選擇了用文字來交待】
【你瞧，這是不是一下子就有儀式感了？——奶奶這樣講，應該有年輕一點吧？】
有的，奶奶。
她在心底回應了一句，視線下移。
【奶奶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懂事的孩子】
【從那天我拉起你的小手時，我就是這樣認為的了】
【事實上，我的判斷也沒錯】
【不管是生活也好，還是學習也罷，你從來都沒有讓我操心過】
【像你小時候問我那句，會不會認為涼子是拖油瓶，奶奶自始至終都沒有這樣想過】
【甚至於恰恰相反，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可能是神明賜給我的寶物】
【你遠比同齡人來的聰明，也遠比同齡人來的懂事】
【只是……你越懂事，奶奶就越覺得愧疚】
【明明像你這樣大的女孩子，是應該更加活潑、開朗、積極的】
【周六想的應該是和好朋友去哪兒逛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七點多起來看一眼時間，想著再眯一會兒，就得起床收拾，準備去便利店打工了】
【是奶奶沒有本事】
【對不起啊，涼子】
您沒有對不起我。
她咬了咬薄唇。
眼眶莫名的有些紅。
【接下來的生活，暫時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你要好好生活，記得按時吃飯，睡覺，加減衣服要看天氣預報，留有預估值】
紙張的觸感透過手指傳遞而過。
她輕輕的摩挲著紙頁。
像是在摩挲著奶奶的手一樣。
那道蒼老卻又溫和的聲音仿佛在耳畔響起。
【你是被愛著的孩子，是用愛澆灌長大的花朵】
【所以，不要害怕，勇敢的去生活，穿過大雨，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去交那些會讓你開心的朋友，去愛不會讓你流淚的人，堅定的朝你想去地方走】
【生活應該是美好而又溫柔的，你也是】
【但如果真的遇到了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回來吧】
【家裡雖然窮了點，但永遠都會有你的一碗熱飯】
【所以放心的往前吧，涼子】
【最後，奶奶希望你能開心！】
「……奶奶」
她仰起頭，閉上了眼睛，淚水止不住的湧出了眼眶。
微風拂過，葉片被吹得沙沙作響。
溫暖的陽光蓋住了此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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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稍微遲了些，果咩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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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在下午四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