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吐銀
「將這些黑衣人鎖住鎮壓,戒備四周!」楊河發下號令,然後取出一枚令箭,道:「看來得請動一位老供奉,才能鎮住局面了。」
「要請動五老中的一位嗎?」凌元寶的表情略顯意外,「有這個必要?」
「誰知道方才那施展神火的兇手會不會再回來。」楊河搖搖頭,一臉的神情嚴肅。
刑部的人既已接手,聞一凡和尚雲海便沒有再多出聲,而是將注意力放到四周,以神識小心戒備。
梁岳則更關注那具屍首,在那裡觀察良久。
這具焦骨經過方才短短几息時間的煅燒,就化作了一副極平整的骨架,還帶著淡淡的紫色光輝。
看起來十分的陰森可怖。
咻——
楊河將那枚令箭射向空中,伴隨著刺耳鳴叫,炸開了一團極醒目的紅芒。
見凌元寶似乎有幾分訝然,梁岳好奇問道:「你們說的五老是什麼人啊?」
「是刑部鎮衙的五位老供奉,其中有三位是宗師境修為。」凌元寶解釋道:「刑部常與窮凶極惡的亡命徒交手,若是沒有宗師坐鎮,根本不足以威懾天下。五老在衙門裡地位崇高,與兩位侍郎都差不了多少,只在尚書一人之下。實際辦案中,需要請動他們的時候極少,想不到楊主事如此謹慎。」
聽她這樣說,楊河轉過頭道:「這令箭各司主事人手一枚,若非情況嚴峻我豈會輕動?只是這引來神火之人的修為……」
「莫非還有宗師境嗎?」凌元寶道。
「不好說。」楊河沉聲道:「但極有可能。」
「啊?」凌元寶詫異道:「可若是有宗師境高手在此,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他還為何藏頭露尾?」
梁岳從旁答道:「也許他目的已經達到,並不想暴露行跡。」
多餘的話他沒說。
這齣手的神秘人顯然是後到的,他來時那御妖師已經被制伏,此間已然暴露,他除了滅口也幹不了什麼別的。
這人來得如此之快,可能是接了御妖師的傳信,也很有可能……是接了刑部衙門裡面傳出的信息。
這種猜測自然不好當著刑部人馬的面來說。
「沒錯。」楊河頷首道:「此人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殺人滅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除了這個死人之外,其餘人等都不知曉背後主使的身份,殺此一人也就夠了。」
說著,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誅邪司的兩人,「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縱然是宗師境,難道就敢殺玄門弟子嗎?」
凌元寶露出恍然的表情。
梁岳倒是又長了見識,看起來聞姑娘他們的背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可靠。
就連宗師境強者見了玄門弟子,都要掂量掂量敢不敢出手。
畢竟玄門的底蘊在這,打了小的引出老的、打了老的可就要引出神仙了。
「唳——」
令箭發出不多時,半空中便傳來一聲尖銳鳥鳴,一隻通體鐵灰、翎羽如箭的大號鷹隼滑翔而來,落地一晃,化作一名身著灰衣短打的老者。
老者連眉毛鬍子都是灰白各半,一雙眼卻依舊亮得嚇人,身子看上去瘦小乾癟,卻又好似蘊藏著火山般的力量。
「嘿嘿,前腳才看你們出門,後腳就把我老頭子叫來,還以為有硬仗要打。」老者笑了兩聲,「怎麼回事?」
「鷹老。」楊河上前施禮,而後伸手一指不遠處的那具屍骨,「您請看,若無宗師坐鎮,我不敢輕易動這裡任何一個地方。」
被稱為「鷹老」的老人一雙眼如同帶著電光,微一轉動,立刻鎖定了那屍骨,緊接著便倒吸一口涼氣:「嘶。」
頓了頓,他說道:「你的謹慎是對的,這絕非普通神火。當年我見過火正教的教主出手,他所發出的神火但凡沾染絕無傷者,被燒過以後的屍骨都是這般。」
「十六年前我在軍中,也曾見過這般場面,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楊河道。
「伱們說來說去,這究竟是什麼火啊?」凌元寶性子急,見不得賣關子,直接問道。
鷹老緩緩說道:「祝融火。」
……
「仙物榜第六,祝融子」。
可催生神火,焚天滅地,不可阻擋,名為祝融火。
聽到鷹老的話,周遭一片譁然,聞一凡與尚雲海也圍攏了過來。
尚雲海奇道:「火正教尚存於世?」
「當年火正教身為南鄉國教,在南鄉國破之時已然被盡數剿滅。可教中聖物祝融子卻始終沒有下落,當時軍中就猜測,火正教尚有餘孽在世。」鷹老給眾人講述道,「觀今日之狀,火正教是否有餘孽不好說,祝融子絕對是重新現世了。」
梁岳對於什麼火正教不大了解,可是他前陣子剛聽說過,仙物榜第二的悟道樹就是被祝融子的神火灼燒,方才樹身損毀、樹魂消失。
可見此物雖然排名沒有悟道樹高,殺伐之力卻極度可怕。
未曾想今日居然親眼見到此物在面前殺人滅口。
這地下錢莊背後的主人……
到底是什麼人?
鷹老又道:「不過也不必風聲鶴唳,我可以確定現在周圍已經沒有宗師境強者,你們可以放心搜查此處。」
「是!」
得到他的保證,楊河這才敢帶著刑部提刀司的兄弟們,對這座布莊上下進行大搜查。
而那位鷹老則是看了一眼尚雲海,道:「老夫沒看錯的話,你是荒獸原出來的吧?」
尚雲海立刻恭敬施禮:「不錯,晚輩出自玄門化龍一脈,家師百里窮奇。」
「啊,百里的弟子。」鷹老瞭然地應了一聲,道:「我出身西洲飛鷹門,往上查兩輩兒也是荒獸原一脈,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師兄。」
尚雲海輕笑兩聲,看著對方花白的鬚髮,到底還是沒有叫出口。
天下修者、半出玄門。
如今九州大地上的鍊氣士門派大多數都是從玄門八脈中分出來的,往上一查都是玄門旁系。
這些人往往也最喜歡向玄門靠攏,以證自己的根正苗紅。
他們這些玄門弟子在外行走,總是少不了遇見這些,倒是也習慣了。
鷹老又點了點那邊的守銀妖獸,道:「你有辦法讓那玩意把銀子吐出來嗎?」
他見多識廣,自然也認得守銀,「龍淵城門過不了妖獸,最好是能把藏銀取出來裝箱,再運回刑部。」
「我試試。」尚雲海輕輕點頭。
那邊廂,守銀妖獸正老老實實地趴在自己那一棟小樓里,即使周遭圍牆破敗、鐵索斷折,它也沒有逃跑。
因為剛剛親眼看過那一場大戰,主人又突兀地死在了眼前,它現在害怕極了。
這傢伙碩大的頭顱趴伏在地上,兩隻厚厚的肉掌蓋在腦袋上,偶爾透過肉肉的指縫兒,用圓滾滾的大眼看一下外面情況。
一旦發現有人看向自己,立刻就要低頭裝死。
只盼沒人能注意自己。
可惜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尚雲海走過來,輕輕將手貼在它的頭上,然後用自己的玄門秘法向它傳遞信息。
玄門化龍一脈,修的是身化他物的秘法,體悟諸天萬獸,以此感知大道,與妖獸溝通是他們自幼修行的秘法之一。
「嗚……」
可是隨著他的溝通,守銀妖獸卻將頭顱埋得更深了,好像很不願意接受似的。
尚雲海轉回身,道:「它好像不願意將藏銀吐出來。」
鷹老一皺眉:「這畜生的主人都死了,還不肯吐錢?」
「它靠藏銀的財氣修行,一旦吐出來,可能會有損它的道行。」尚雲海解釋道。
鷹老嘟囔道:「那還真不好辦,這玩意現在很稀有了,為了取銀殺了實在可惜。可要是它不肯吐銀,我們還真不好回去交差。」
梁岳小聲建議道:「尚兄,此獸看起來膽子很小,你可以凶一點,嚇唬它一下試試。」
「凶?」尚雲海眉宇間略有不忍,又好像有些茫然。
梁岳見他分明是謙謙君子,壓根不知道如何凶人,便又道:「你再變成戰鬥時那個狀態試試。」
「嗯……」尚雲海點頭。
然後催化神通,整個人忽然一震,霎時間化作獸軀人身,體態膨脹、凶焰熾熱。
「吼——」他一旦化獸,整個人瞬間變得狂野,雙爪惡狠狠拍著胸膛,低吼道:「不把藏銀都吐出來,就別怪我了!」
那守銀妖獸原本就在瑟瑟發抖,此刻見到他又變成這般兇殘模樣,當即嚇得人立而起,緊貼閣樓牆壁打顫,一雙肉爪連連作揖求饒。
看著實在可憐。
「嗷!」隨即尚雲海又一聲怒吼。
守銀妖獸原本就小的膽子雪上加霜,再也不敢怠慢,當即肚皮一鼓動,喉嚨口發出咯喇喇的怪響,漫天銀錠就如同噴泉一樣涌了出來!
嘩啦啦——
仿佛天上下了銀錠雨,源源不絕的從守銀妖獸口中吐到一旁,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梁岳此前在甄常之家裡已經算是見過了世面,見到了那一面銀牆。可是和這裡的銀兩比起來,那一堵牆都不算什麼了。
這裡是一座銀山!
一直到小山壘得都跟它自己差不多高了,守銀妖獸方才住口。
它的體型看起來縮了一大圈,虛虛地哼唧兩聲,倚靠在牆角,以一個癱倒的姿勢仰首望天,仿佛剛剛經歷了什麼不堪的折磨。
「嚯。」連鷹老見了這座銀山,都不由得驚嘆。
可是隨著守銀妖獸噴得越多,他的神情就越來越不對。直到小山壘完,他才走上前,拿起了一塊銀錠查看。
登時面沉似水,看起來就像是大禍臨頭了一般。
梁岳看著他面容奇怪,便也偷眼觀瞧。
這裡的銀錠分為兩部分。
一小部分看起來新一些,底部印著的字也是有些雜亂,譬如「牧北」、「大胤庫銀」、「鼎盛錢莊」等等。這些都是市面上流通較廣的銀錠,底下印的字意義不同,不過都沒什麼特別。
另一大部分看起來很老,底下印著的字則是統一的兩個。
「內帑」。
早上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