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通明之嘆，天地靈根
九山拍賣會所在，是個類似於雙層戲院的木樓，中間有個四四方方的天井。
天井一頭是一個木質高台，台上擺著一小桌，桌上擺著一鍾，鍾旁斜著一柄小金錘，正是給主持人宣講拍賣品所用。
高台下面，密密擺著數十排椅子，這地方是給金丹之下修士坐的。
而第二層則有數十個包廂，若是元嬰之上修士前來，便會被引入包廂——這也是玄微界拍賣會的慣例，某種程度上，對那些低修為弟子其實是一種解脫……
鄭法和龐師叔站在正對著高台的一個包廂裡面，看著樓下座位漸漸坐滿，目送成空上人和通明上人都走進了包廂，這才笑著朝一旁的龐師叔說道：「師叔，你這風言風語，效果不凡吶。」
那些弟子的傳言，都是龐師叔傳出去的。
龐師叔笑了下，臉上也不乏自得，答道：「不過是調查一番，看看誰與百仙盟弟子走動多些，我這《洞虛靈眼》，不就是幹這個的？」
鄭法微微點頭。
百仙盟這些修士進入九山界，九山界自然不會一點安保工作都不做——旁的不說，大學島上的實驗室便是絕密。
九山界其實一直是外松內緊，龐師叔一脈更是時時在注意這些修士。
找出幾個和百仙盟弟子相熟的人，實在是不難。
「他們來，其實也並非我的功勞。」
龐師叔又道。
鄭法轉頭，就見龐師叔臉上浮現出一絲真摯道：「這些化神或是元嬰，哪能這麼就被幾句流言說服？只是我九山宗半月便有十四金丹誕生，其中更有半數上品……他們不信，也得信。」
鄭法輕輕點頭。
流言只是小道，但事實卻不容駁斥。
「他們雖已經不需要結丹了，但門人呢？後輩呢？對他們來說，一枚外丹算得了什麼？」龐師叔看著那些元嬰一個個進門，臉上笑得更歡，語氣中居然有些傲氣：「而且，我九山宗可有一句謊言？」
「那外丹之中，就蘊含著《金丹工程》的奧秘。」
「只看他們能不能領會。」
鄭法來了興趣，問道：「龐師叔認為呢？他們有能從中窺得《金丹工程》奧秘的麼？」
龐師叔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問題蠢，「你看那《金丹工程》，我像學會了麼？」
「……咳。」
鄭法默默點頭，《金丹工程》看似簡單，但融合的學問可不少，就是他也不敢說通曉全部。
更不用說，九山界之外的修士知識體系都不一樣。
兩人說話之間，樓中已經坐滿了人，高台上，元師姐從後台走出，臉上掛著親切大方的笑意。
她朝著台上包廂行了個禮，又向著台下修士說道：「各位來賓……」
看著在台上侃侃而談的元師姐，龐師叔笑嘆道：「你可真是，人盡其才，鳥盡其用……怎麼會想到她的？」
鄭法也笑看著台上，元師姐揮灑自如地主持著拍賣，她平日看起來傻傻的，但現在卻給了在場之人一種特別的信任感。
儘管大家都知道她是想從大夥的儲物袋裡面撈錢。
可看看她圓滾滾的，略帶些天真的笑臉，又覺得這位元仙子大概，沒有坑人的腦子…………
「元師姐自己請纓的。」鄭法朝著龐師叔解釋道，「她說自己在新聞裡面也受了不少歷練，今非昔比了。」
大概就是鳥別三日，刮目相看的意思。
別說，元師姐在台上，是真有些人……鳥樣。
龐師叔聞言，竟是真思考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這話，還真不錯。元師侄之前雖也執掌坊市，但我等都知道，她沒這個才能……章師侄將這職位給她，更多是相信她一份赤子之心。」
「沒想到，她竟在這方面天賦不凡。」
「別說我，就連你師父，都覺得這小傢伙傻乎乎的，只盼著她不闖禍便好了。沒想到也有這般造化。」
鄭法也是贊同龐師叔的說法，之前坊市中利潤太大，章師姐用元師姐，便是看重她只是貪吃，不怎麼貪靈石。
旁的，便是奢望了。
「元師侄，從未這麼開心過。」
龐師叔忽然嘆道。
看著台上有些生疏，卻越發自信的元師姐，鄭法也輕輕笑了起來——元師姐平日都是笑嘻嘻的，她性子簡單，有口吃的就能忘卻諸多煩憂，本就是個開心果。
但能找到自己的天賦所在，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還能被眾人喜愛，則又是另一種快樂。
……
拍賣會過後，通明上人將一枚龍虎外丹拿在手中，皺著眉頭道：「那所謂《金丹工程》之事，怕不是九山宗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吸引我等去搶購這外丹？」
他說著，表情還有些憤憤。
九山宗這一波賣了十五枚外丹，但購買者卻遠不止十五人。
價格自然有點點虛高。
「風聲肯定是故意的。」成空上人瞟了他一眼，笑道，「不然如此絕密之事，怎麼會有人到處講？」
通明上人點頭，這點，他也想到了。
「不過，這東西，和九山宗結丹秘法有關……應該是不假。」
成空上人忽然又道。
通明上人一愣，就聽成空上人解釋道，「世間外丹的品質，大多不過相當於下品金丹，甚至是最次的下品金丹。」
他拿出一枚神霄外丹，指著這外丹說道：「但這一枚，竟有中品金丹的質量。」
「可見，那所謂的《金丹工程》，不是他們說謊。」
通明上人聞言，也被說服了，他轉念一想，竟也覺得九山宗厚道了：「這麼說來，即使無法探明那結丹法之秘，這種高品質外丹，其實也值這個錢。」
成空上人笑了下，忽然又說：「別忘了，還有大自在魔教。」
通明上人一陣牙疼，明白成空上人潛在的台詞——即使看不出什麼《金丹工程》的秘密，這外丹，也是一件厲害的法器。
築基圓滿的修士拿著，幾乎能抗衡弱一點的金丹……
這麼一想，他竟是不嫌這外丹貴了，還有些嫌少。
這九山宗外丹，有這等品質，恐怕會流行起來！
「九山宗……」通明上人嘆道。
他就說了三個字，但成空上人卻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九山宗，別有巧思，這外丹就不說了，還有那靈植……」
說完，他語調漸漸地低了起來。
通明上人沒在乎他的沉默，而是看著眼前的坊市。
舉行拍賣會的小樓本就在經開島上，他們一出門，走了兩步就到了九山宗新建的坊市——
坊市其實並不大，不過一片方正的區域。
三橫三縱，六條街，將坊市分成了十六個方塊。
方塊中都是些商鋪，商鋪自然也是新建的，風格樸素，甚至有的連裝飾都沒有。
鋪中的貨品其實也很單一。
其實就三種代表商品：
靈符，多的是雷系靈符和魂系靈符。
千禾穀和雷椒等，鄭法他們新開發的作物。
還有些雷系靈材，這自然是一些弟子在藥園中兌換的，捨不得用或者暫時沒用的，在這裡賣。
其他還有些零散的店鋪，也有些法器或者丹藥賣，這些店大多是之前那一撥百仙盟弟子開的。
除了靈符，竟是買雷椒的人最多。
這坊市還有些粗陋，通明山自家的通明坊市，也比這坊市熱鬧且豐富多了。
但……
他慢慢走在坊市中，什麼也沒買，只是轉頭看著四周。
那些九山宗的店主臉上掛著平和又熱情的笑。
自己帶來的這些弟子，也快活又自在的在店鋪間穿梭。
他們臉上的輕鬆，是他許久未曾看過的。
是了，通明坊市再熱鬧，那大自在魔教的侵襲，也讓人提心弔膽。
他還看到百草門的於門主也在到處走，似乎是在考察這裡的店鋪，應該是有意在這裡開個鋪子：他也覺得這是個好選擇，畢竟如今百仙盟都窮，若是能做點生意，賺點靈石，對宗門也不無小補。
如今九山宗以外丹打出了名號，又極為安全。
在這處開店，實在很有誘惑力。
想到這裡，他眨了眨眼，心中黯然。
成空上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好奇他怎麼這幅表情。
「我在想……難怪鄭法看不上我百仙盟。」
「嗯？」
通明上人解釋道：
「我百仙盟別說招收新門人了，弟子如今還朝不保夕，而九山宗一年就有數百弟子入門。」
「百仙盟金丹弟子，這段時日也死了不少，而九山宗上品金丹如雲……」
「如今這坊市開了起來，日後紅火可想而知。」
「假以時日，一個越發興盛，一個卻越發虛弱……」
成空上人聽著都不忍心，開口道：「他也是仗著九山界……」
「九山界……以前可叫天碑界，我通明山也不是沒有弟子進這方小世界，技不如鄭法，這世界才成了九山界。」
聽到這話，連成空上人都不由有些無言，鄭法得到九山界，可是以築基修為勝過了蕭玉櫻！
誰能不服氣？
「應該說，九山宗就仗著有鄭法！」通明上人恨恨地說道。
「……」
「上人，你說該怎麼讓那鄭法……願意回我百仙盟呢？」
成空上人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眼神莫測。
……
「趙驚帆拜見上使，拜見盟主。」
七少爺趙驚帆走進成空上人院子，看著面前的成空上人和通明上人，心中懵逼：
我一個小小的練氣，怎麼就忽然被兩位化神召見了呢？
他老老實實地行禮，腦袋都不敢抬。
沒想到，成空上人的語氣卻極為和氣：「坐，不必緊張。」
七少爺小心翼翼地挨著房間中的椅子坐了，抬頭，就見……成空上人竟然朝他笑著。
笑著！
「上使？」
「你和鄭法很熟？」
七少爺眨了眨眼睛，有點明白了，輕輕點著腦袋。
「他是你的書童？」
「是。」
化神在前，七少爺自然不敢隱瞞，「不過他也是我的老師。」
「老師？」
「我的符道也是他啟蒙的。」七少爺交代道，「章真人曾說過，鄭法在符道上天賦，當世第一！」
他不自覺就開始吹鄭法了。
成空上人慢慢點頭，若有所思，又問道：「你將那鄭法過往之事，詳細說說。」
七少爺雖不明所以，也只有一五一十地說了。
說完之後，成空上人又問了些旁的問題。
讓他疑惑的是，成空上人多問的是他鄭法如何對待他，對待高原，甚至對待黃宇他們的事情。
等走出院子的時候，他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似乎魂不守舍。
院中，通明上人納悶地看著成空上人，不明白他為何找趙驚帆。
「這鄭法，自小就天賦過人，過目不忘不說，在武學上，在靈符之道上，竟都是一學就會……」
「後來在雷法上，也是如此。」
「那雷椒等靈植，似乎也有他的功勞。」
「還有外丹，恐怕在煉器之道，他也有些天賦。」
這麼一說，通明上人駭然道：「他竟真是學什麼會什麼？是個全才？」
成空上人想了會，又搖頭道：「這與天河尊者不同，天河尊者……是舍劍之外再無它物，區別太大了。」
「天河尊者？」
通明上人聽得懵懵懂懂，不明白成空上人為何提及天河尊者。
成空上人卻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加上九山宗這番氣象，他在治理宗門上，竟也很有些手段。」
這麼聽下來，通明上人更是心痒痒——有些事不放在一起說，不明白這其中的含金量……
放在一起說，這鄭法可遠遠不是一個修行天才能形容的了！
「可……怎麼才能說服他回歸百仙盟呢？」
他不由問道。
成空上人也不知道聽沒聽他說話，只是緩緩說道:
「鄭法此人……既薄情又重情。」
「從方才那趙驚帆所言，他其實並不容易與人交好，喜歡獨來獨往。只是一旦被他視為朋友，他卻相當的大方，並不吝惜秘法。」
通明上人聽了更是心悅誠服。
他一想也是如此，這趙驚帆，不正是誤打誤撞和鄭法交了朋友，就學了符道麼？
「也就是說，要說服鄭法，從他自身當然最好，若是不能，便要從九山宗著手……」
「對啊！」
通明上人恍然大悟，一拍雙手，繼而又愁眉苦臉：「從九山宗著手也不簡單，成為百仙盟之主，對九山宗也大有好處，他也不動心。」
「百仙盟……他看不上，但太上道呢？」
成空上人忽然道。
「太上道自然……啊？」
通明上人終於明白了成空上人在說什麼，他猛地看向這位上使，表情就一句話——
伱也要來搶？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成空上人總結了一番鄭法的天賦，實際上是真對鄭法動心了！
好消息:鄭法比他想像的更天才！
壞消息:也比成空上人想像的更天才。
「他這九山界也並非固若金湯……我太上道才能在這大劫中，保全九山宗。」
「……」
通明上人聽懂了，但不想說話。
「他這樣的天賦……在我太上道中，必然能得到重視。」
「那……那百仙盟呢？」
通明上人忍不住問道。
「我又不是百仙盟的。」
「……」
「趙驚瀾來過？」
鄭法一回樂土島，就小妹嘰嘰喳喳地說了個消息。
「是，大小姐專門過來，說是七少爺很急，讓她帶一個傳訊符過來，要我交給你。」
鄭法接過傳訊符，一看就明白了。
是七少爺給的，他不放心，甚至讓自家姐姐人肉帶來。
傳訊符中講了那成空上人找見他之事，又將自己的應對一一說了，話里話外就三個字：
對口供！
鄭法心中不由有點暖意，說實話，七少爺這番其實有點弄險——即便他非常謹慎，但化神神通非凡，他一個練氣很難瞞過去的。
他想了想，發現之前自己在七少爺面前起碼沒暴露現代的事，更沒有說過什麼陰陽魚玉佩。
七少爺的話沒什麼問題。
只是這成空上人，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很快，他就知道了。
深夜，成空上人就上門了。
他是一個人來的。
「上人？」
「你願意入我太上道麼？」
這人還是這麼直截了當。
「上人？」
「我知道，你自認為有九山界在，可以置身大劫之外。」
「……」
「但你恐怕不知道，九山界，或者說，洞天世界，並不足以讓你高枕無憂。」
「強行進入洞天世界雖然困難，但……也不是無人能做到。」
鄭法默然，這事，他也早就想到了。
天尊怎麼死的，他又沒忘記。
成空上人的意思也很明白:現在沒人對付九山界，想來是九山界沒多少值得讓那些大能動心的玩意。
但九山界這麼發展下去……就不好說了。
可能成空上人只是覺得九山界有可能發展到讓人覬覦。
但鄭法可是越來越有信心的！
更何況，還有玄微大劫在，日後更說不好什麼情況。
「而且，你這九山界天上地下不能相通，這便是洞天不全，比之一般的洞天世界，更是容易為人所趁。」
鄭法一驚，這事，他也思考了許久，一直以為是日月鐘的問題。
但如今看來……似乎另有緣故？
就見成空上人拿出一株靈竹。
這靈竹一出現，他就感覺藥園中的日月鍾隱隱作響，讓鄭法越發奇異的是——他能感受到，這靈竹上的靈氣，正在改變九山界之中的靈氣組成。
也就是說——
之前九山界只能用雷法，但這靈竹出現，似乎又有些法術是能用的了。
「這是……」
「天地靈根。」成空上人悠然說道，「這乃是我玄微五宗才知道的秘密……若非你有九山界，我也不會告訴你。」
「若要完善洞天世界，有個辦法，必須尋找一株天地靈根，將其與世界相合，然後這世界便會隨著靈根成長完善。」
「你當我玄微五宗底蘊在哪？」
「靈根？不，洞天世界？」
鄭法猜道。
「正是如此……你若加入我在太上道，便能有機會得到天地靈根，這九山界才有進一步完善之機。」
鄭法略略沉默了片刻，不由開口問道：「這所謂天地靈根，很多麼？」
「自然不多，我這清靜竹，也不過是一株分支而已……我想想，我所知的靈根，恐怕也就不到十種，最出名的便是黃中李，蟠桃……哦，還有扶桑木！」
鄭法：……
實不相瞞，本人男，正懷了一株扶桑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