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很順利。
對由海底潛入的周異部，掠賊們毫無察覺。
身經百戰的武士蟹一登船，敵方根本沒有抵抗，非常自覺地跪地舉手投降。
賊頭叫袁通，他頭髮半白，鬍鬚濃密，牙齒泛黑，眉眼皺褶間的滄桑清晰可見，是個貨真價實的中年人。
他戴了頂寬邊帽，皮帶上掛有兩個金屬扣。
後來周異才知道，這兩扣是袁通的一個小發明。
他要求每個船員都必須佩戴，死海顛簸或者外力衝擊時，需要將固定船上的繩子鎖在扣上，這樣哪怕從甲板上摔了下去，或者是被吹飛，都有生還的機會。
袁通腦袋上斜綁了一條黑皮帶，遮住左眼位置。
他只有右眼能用。
藉助紅隼的【鳥瞰】，周異實時讀取了袁通的心理活動。
「現在我問，你答。」
袁通點頭。
周異示意下，武士蟹們先將其他掠賊都帶到船尾統一管理。
於是船首甲板上就剩他們兩人。
周異手放在船舷的欄杆上，眺望雲蒸霧繞的茫茫死海。
「說說你是怎麼幹上這一行的。」
袁通講了起來。
周異有點意外。
海盜頭子過去居然是船廠工匠，還是技術人員出身。
周異問他：「像你這樣的情況多不多？」
「如果是成為劫掠團的頭兒，不多，工匠只是專精技術。但因為隨船當修理工，最終成了掠賊下不了船的，不少。」
袁通沉思了一會兒：「後來我才知道，船廠因為生意原因，和掠賊們是有往來的。這個往來根據不同船廠的情況，有深有淺。」
「騎士團大都有自己的船廠，可掠賊們得從外面買船，不然進不了死海。有了船，成了海盜，就不容易被騎士團圍剿。」
「掠賊組成的劫掠團其實是船廠的重要客戶，只是通過中間人交易，很隱蔽。」
他又說：「海盜都有自己的地盤，通常在自己的片區搞錢。如果能得到打點費，大多海盜都會讓船隻通過，俗稱過海錢。」
「但對方不給的時候，也會截獲一些小型商船，看情況是搶貨還是搶船。啟動強化船在死海航行成本很高，需要收支平衡。」
「搶到的船，也會賣給一些船廠，他們改造之後就能拿去賣掉……」
周異打斷他：「海盜劃片區，背後是死海騎士團的要求？」
「也不只是他們，不過大一點的海盜都有背景。」
袁通說話間鬍鬚翕動：「有的海盜屬於某個城市，有的背後是一些商團……海盜之間的差異也很大。」
「像我們這種收過海錢的小團，會向海船提供附近怪物的最近動向，標記激流和光爆區域，避免他們遇到海難。」
「長遠來講，如果商船少了，海盜收益也就越來越少。至少我是這麼想的，商船多，哪怕少收些錢，我們也能活下去。」
周異打量著這個技術型海盜頭子。
發起奇襲前，他就從這些掠賊那進行讀心，對袁通團伙不殺人的劫掠方式，以及退休難的問題有了一定了解。手下對這個老大雖然有不解和抱怨，但出奇擁護。
現在看來，袁通的確經營有方，對海上劫掠這一行當的理解很深。
周異問他：「別的海盜又是怎麼做的？」
「如果是我們這種規模，一艘到三艘船的小團，其實能做的也有限。基本是打劫一些小商船，或者威脅明顯趕時間的中大型運輸船，拿點過海錢。」
「也有也會去陸地上，在靠近死海的地方登陸，搶劫普通人。」
袁通停頓了一下，說：「不過有的海盜就不一樣。我們片區挨著不遠海域的一伙人，他們專門搶女人和小孩，做人口販子，這才是他們最主要的收益。」
「兩年前有一夥兒海盜，專門抓活人去做邪惡祭祀，挖出心臟獻給食心鬼，這讓他們的船隻越來越快，越來越強。他們被各方通緝，最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我還聽說，有的海盜專門攻擊特定城市出來的船，最初我以為是城市敵對勢力的指使。結果後來才知道，背後是幾個商人策劃的，故意製造恐慌來影響集市，來做低買高賣……」
周異仔細聽完，手指拍了拍欄杆：「說說這艘船。」
袁通脫口而出：「這是一艘改裝後的輕型強化船，最多容納11人，能裝15天的清水，12天的食物，載重有限。隔壁那艘和它基本一樣。」
「它們航速最高能達到18千米/小時，能耗是1能量包/12小時，沒有任何武器裝置，靠速度進行騷擾和攔截。」
談到船，他變得有點滔滔不絕：「這兩艘船原產於小煙嶺的高嶺船廠，標準印光術加工，船體覆蓋也很規整。雖然已經運行了12年，但船體狀況還是很好。」
「就在一年前，我還給兩艘船都重新安裝了E級光印「推進」和「光浮」。在維護正常的前提下，它們還能用4年。」
袁通用手摩挲著船舷，臉上都是留戀和不舍。
周異面不改色，心裡卻直嘀咕。
光印是什麼東西？
好像聽到幾次了。
他心說：「紅隼，檢索光印。」
片刻後。
腦內響起合成音：「光印，是由「印光術」開發出的應用技術。其基本原理，是對各類光納種的光納器官進行仿造，並以光印結構的方式實現復刻。高精度的印光術，能將光印結構無限接近其模版，但無法完成超越。」
「印光術將死光通過特定的環陣進行排列組合，以金屬、木材、石頭或陶瓷等穩定材料作為載體框架，並通過特殊加工技術，最終製作出可運行的光印。」
「光印是印光術的具體展現形式，不同光印有不同的效果，但任何光印都需要死光能量支撐。其通用能源是能量包。」
「這一技術應用範圍覆蓋各方面，強化機體、載具運行、武器製造、炮彈封裝……都是以光印結構作為內在支撐。」
周異想起了自己繳獲的困夢彈：「炮彈封裝，是用光印結構？」
「是的。」
紅隼解釋說：「在軍事領域上，刀劍、騎士火槍等常見武器都有光印結構，艦船、戰車和城市裝配的光印結構更是複雜精密。各種火炮，都是通過光印直接激發死光能量進行攻擊。」
「光印武器的最大優勢是穩定，完成安裝之後，對其射程範圍內的目標就能生效。」
「但另一方面，因為光印本身是仿生復刻，要突破其既有極限就極度困難。不論拓展射程還是增加威力，都需要大量的計算、研究和反覆測試，對光印技術要求非常高，成功案例極少。」
周異明白了過來。
光印就是「人造技能」。
這才是新人類掌握的核心廢土科技，其本質是對既有光納種持有「技能」的一種複製。
周異心想。
難怪之前看到新人類先是燧發槍用鉛彈，後來冒出發光的冷兵器長矛，然後是銅牛的火箭炮，又是戰艦射程近得離譜的古怪主炮……給人一種時代錯亂扭曲的迷惑感。
新人類雖然繼承了一部分舊人類留下的東西，但科技路線已經完全不同。
周異又有點好奇：「那火藥呢？」
紅隼說：「火藥是一種低效而不穩定的能量使用方式，是較為落後的技術手段，只優於普通冷兵器，使用時有著諸多限制。對於D級及以上的光納種，火藥連防禦都無法破開。」
「其破壞力、爆發力、持續性、穩定性、普適性，都無法和光印相比。」
懂了。
不過周異又有點疑惑：「既然人類掌握著印光術，為什麼還會被天行者、領海主壓制？」
無人機即答：「因為這方面的技術，機電生命走在最前沿，而天國為首的大型光納種勢力研究也很深入，應用領域成果很多。人類起步遲，發展慢，基本以加工原材料和零部件、以及製作低等級光印為主，位於整個光印產業鏈的下游。」
周異啊了一聲。
這光納種先天機體就自帶優勢。
科技還走在了前面。
新人類確實有點難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