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三姓家奴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事情大致便是這樣。師尊雖然沒有禁止將山海界的這等秘辛透露出去，但是此事關係重大，關乎著我山海界的天仙傳承，更關乎著余某的小命，還請諸位道友保守秘密。
否則的話，若是讓古修或是界內的某些逆賊得知，余某可就麻煩了。」
紫山之上，重重陣法當中，余列端坐在一隻石桌跟前，一邊品嘗著杯中靈酒，一邊對身旁的幾人說著。
他跟前或坐或立的，都是禍亂仙宮中的上品金丹，以及紫燭子一人。
幾人現在是遣散了門下的弟子，但是各自都心有疑惑、不甘，私底下前來詢問一番。
紫燭子口中喃喃道：「竟然事關天仙傳承，如此說來，列兒你也就是傳言當中的黑帝子了？」
「黑帝子！天仙！」
其他的幾個道師，同樣是面色驚疑不已，充滿了震撼，不由的互相對視：
「我禍亂域的存在緣由，竟然是這般的……將有天仙誕生！」
得到了余列的解釋，幾人對於余列認賊作父的舉動，都有了極大的理解，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氣憤不已。
但即便如此，其中的至光道師，依舊是忍不住開口：
「好傢夥！我禍亂域的價值榨乾了，現在就裁撤我等，好個鳥獸盡、鳥弓藏，這是過河拆橋啊。」
其他幾人聽見至光道師的暗罵，眉頭也是再次皺起來。
雖然從余列的口中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且知曉了余列便是山海界的下一尊天仙，大家將來都會有著光明的前景，但是仙宮被裁、亂域被毀，大家就此淪落在禍亂域中，寄人籬下，依舊是心有不爽。
沉默幾息後，紫燭子或許是因為並非禍亂仙宮中人，且此番變故，她所獲得的只有好處，別無壞處，所以能跳出此等事情，旁觀一番，便開口勸說：
「諸位道友，天意難為，天尊之令對於我等來說，便是天意。即便列兒他已經丹成一品，但如何能拗得過已經是天仙，更是隨時可以飛升的大天尊？」
紫燭子頓了頓：「況且根據詔書中所言，天州之地，今後依舊是不受道庭和仙庭的管轄，自成一派！
請諸位放心，我潛宮一脈既然原本就是禍亂仙宮的道統，此番合併，自當以仙宮為主，諸位只需給紫某一脈留座獨立的宮殿，以供傳承便是。」
至光道師和另外一人聽見，怔了怔，紛紛嘆息到：「紫燭道友言重了。」
有了紫燭子的安撫勸說，且他們換位思考一番，發現余列在此番抉擇中，雖然所得好處頗多，但是其為人確實也難做，他們的情緒因此漸漸平緩。
余列瞧見眾人如此，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一道冷笑聲，卻是忽然響了起來：
「余列！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他們不敢問，便由老夫來問，反正老夫最擅長得罪人了。」
余列面色一愣，發現是黑水子在皮笑肉不笑的開口。
至光道師等人聞言，頓時目光緊盯向了黑水子。
黑水子朝著眾人拱了拱手，沒再過多廢話，簡單明了的就道：
「這些說法，你如何證明真假，如何知曉那大天尊未曾誆騙你我？
他大天尊，真就是個處心積慮為山海界考慮的大聖人，而非大蠹蟲嗎？」
黑水子陰測測的道：「古人有云，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其推遲飛升三千年，可以說是為了山海界而這樣，也可能是故意害得山海界這樣……」
霎時間，包括余列，現場所有人全都是面色一驚。
他們沒有料到黑水子會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甚至直接就在話語中罵起了大天尊，膽大至極！
紫燭子被黑水子這話嚇得，更是當即檢查了一下四周的陣法，看看有沒有哪個地方缺漏，免得眾人的談話，一不小心被旁人竊聽了去，犯下大罪。
不過幾人雖然面色驚悚，但又都是嘴皮子微張，然後閉緊，並沒有呵斥或去勸說黑水子收斂點，而是紛紛將目光看向了余列。
很顯然，四人心間都是如此想的，對那余列所說的其實頗有質疑。
他們並不是懷疑余列，而是懷疑那大天尊，不信任對方！
余列面色怔怔的望著幾人，面色僵硬了數息。
下一刻，他目光不善，怒視著黑水子：
「黑水子！吾師乃是天仙之身，掌有整個山海，與你我之間的差距，猶如螻蟻和青天，何至於誆騙你我。
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黑水子面對余列的呵斥，毫不退讓，他面上的冷笑之色更加濃重：
「不至於誆騙你我？那我禍亂仙宮為何現在會身處山海界內，不就是被仙庭三萬年以來的信譽所騙了。
老子跟你說實話，自從那老東西誘騙你我進入界內，許諾如放屁後，它在本道這裡就再沒半點信譽可言！」
余列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從石凳子上霍然起身，怒斥著黑水子：
「你這泥腿子養的，安敢如此誹謗吾師！」
言語間，其髮絲上涌，丹氣涌動，一股強悍的威壓已經是壓在眾人的心頭，似乎下一刻就要和黑水子大打出手一番。
紫燭子等人見狀，連忙開口緩和：「大家都是自己人，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列兒，現在天尊是你師尊，黑水師兄他當年為你傳道授法，和你也曾有過師恩，你怎能這般開口輕蔑。」
余列咬牙盯著黑水子，受到了紫燭子等人阻攔勸說，好歹是將怒意壓制住，沒有真的出手。
倒是那黑水子，他隔著幾人和余列對視。
這廝竟然依舊是梗著脖子，叫囂道：「姓余你，你敢這般待我！？
虧得老夫當年送給你大好處，在劍園中時，也處處想著救你和你的相好們！
呸！拜師紫燭，拜師禍亂，拜師天尊，你個三姓家奴，老夫才不配和你有師徒關係。」
錚！！！
余列身上的丹氣，徹底的壓制不住了，兩口鬼劍都是從他的袖口中飛出，嗡嗡懸浮在身側。
他從牙齒中擠出聲音：「黑水子，住口！」
結果黑水子聽見，依舊叫囂到：「哦，對了！老夫一直都挺好奇，為何你至今為止都沒取道號。
原來是等著拜師天尊，讓你那天尊師傅幫你取啊。哈哈！好個貨比三家，待價而沽。」
黑水子罵的太狠，令紫燭子等人也是側目。
這下子，余列也是徹底忍不了，大叫：
「不配有師徒關係是吧。
老匹夫，吾之鬼爐尚缺第三口劍奴？本道瞧你當鬼奴就挺不錯。」
濃濃的殺意，讓現場四人全都心間一寒。
至光道師和另外一尊上品金丹感受到，一時間都不敢繼續再杵在余列跟前。
還是紫燭子膽敢繼續站在余列跟前，並怒斥道：
「余列，你若敢收黑水師兄為鬼奴，不妨先收本座為奴！」
嗤嗤！
股股白氣出現在了她身側，將雙方隔開，讓余列想要去抓黑水子，得先跨過她的身子。
余列的目光轉而落在她的身上，冷冷的上下打量。
而另外一邊。
黑水子這廝並不是個坐以待斃的貨色。
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見余列徹底動怒，騰騰的就往後退了十幾步，並且還在不斷的往陣法之外闖去，破了重重隔音匿形的陣法。
一邊退著，黑水子嘴上卻還在一邊大叫：
「大家攔好了這三姓家奴，勿要讓他犯下大錯……
呔！姓余的，你黑水爺爺先走一步。」
陣法打破，狠話說完。
黑水子這廝一溜煙的，便腳底抹油，跑了個無影無蹤。
鏗！
一道粗壯的劍氣，朝著對方離去的方向狠狠劈砍而去，撲了個空，最終只是將紫燭子的紫山毀壞不少。
余列的怒聲，響徹在整個潛州道宮：
「老匹夫，安敢欺我！」
如此動靜，也頓時就在道宮、道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動靜，是紫山上的，列子大人他們！？」
「什麼叫三姓家奴？」
許多仙宮弟子們聞言，愕然一番後，琢磨著兩人的對話後，面上或是冷哼譏笑，或是也在暗罵那黑水子給臉不要臉。
一些尚且逗留在潛州道城中的其餘金丹道師們，則都是面色古怪，露出了看好戲的模樣。
而在紫山之上。
紫燭子肉疼的看了一眼被余列一劍砍出大缺口的紫山，她心間暗罵起了余列和黑水子兩個人。
不過她還是繼續站定在了余列的跟前，不讓余列出去追殺後者。
另外兩個金丹道師，也是紛紛上前勸架，不斷道：
「黑水道友與余道友乃是性命之交了，何必因為口舌之爭，就鬧的你死我活。」
「余道友放心，我等信你。不就是棄了禍亂域那垃圾堆嗎？老子早就嫌棄那裡荒涼了。」
「是啊，人在地在，區區一片死地，何必在意。再說了，來了山海界，咱們照樣是坐地虎，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三個人圍繞在余列身旁，你一句我一句，將好話軟話說了個遍，這才將余列面容的怒火殺意給壓了下去，讓他冷靜下來。
一番躁動後，余列望著面前的三人，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余列朝著紫燭子三人拱手：
「多謝三位出手，未讓余列因怒壞事，犯下大錯。接下來，便讓余列一人在此，好生反省反省罷。」
紫燭子等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余列一個法訣掐動，一股柔和的法力便將他們三人推了出去。
重重白霧，也是從余列的身旁盤旋而起，將石桌周圍的一丈範圍，牢牢的包裹在其中，使得任何人的目光和神識都窺視不了。
「何至於此……」
紫燭子三人面面相覷，他們也只得輕嘆，相互低聲幾句後，意興闌珊的退去，最後只留紫燭子一人在紫山上照看余列。
很快的，紫山上的事情，因為本就瞞不住。
至光道師等人離山後，乾脆也就將余列和黑水子的矛盾透露了出去，為諸弟子們講清楚了，只不過省掉了其中黑水子大罵天尊的話。
結果讓他們驚奇的是，原本躁動不堪的仙宮上下，在知曉了黑水子大鬧、余列被痛罵一番之後，仙宮弟子們反倒是變得平靜許多，不再鼓譟了。
原本在仙宮內外涌動的暗流，竟然也就此消弭大半，讓許多想要趁機挑唆挖人的外州金丹，計劃都是就此落空。
如此情況傳入了紫燭子的耳中，令她不由的一怔，然後疑惑的望著余列所在，暗道：
「好傢夥！這兩人，莫不是在唱雙簧？」
又看了眼紫山上被余列砍出的大缺口，紫燭子不由的跺了跺腳，肉疼罵到：
「這兩個悖時砍腦殼的，只敢拿本座的紫山出氣！」
氣惱一番後，她乾脆不再看管余列，拂袖回了紫晶道觀中。
而此刻在石桌前。
余列雖然自我拘束在白霧中，外人窺視不了半點，但是霧氣外的一切，甚至包括潛州道城中的一桿事情，他都是看的一清二楚、聽的一清二楚。
「唱雙簧嗎？」
此刻余列的臉上，卻並沒有如紫燭子所猜測的那般露出得意之色，反而露出了苦笑。
只見他目光變換不定，心間正反覆的思索詢問自己同一個問題：
天尊所言，當真？
其實並非黑水子一人，極度質疑大天尊所說之事的真假，認為對方在誆騙。
余列本人，才是眾人之中最是懷疑這一切的！
只是，「天意難為」！
在親自面對大天尊時，余列連腦中的思緒都能被對方竊聽，若非有斬仙之氣，他更是將毫無秘密，怎麼敢當著對方的面，就去質疑對方。
即便是離開大天尊了，余列也不敢在紫燭子等人面前明說此事。
畢竟他有斬仙之氣護體，其他人可是沒有，他無法保證與幾人的談話，不會被大天尊竊聽了去，或是事後泄露了去。
也就黑水子這廝實在是大膽，不僅敢說，還敢罵，連「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這等狂悖至極的話都罵了出來。
霧氣重重中，余列只敢以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嘆道：
「仙長、師兄，你們若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