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圍殺之夜
天啟歷768年1月26日，深夜。
距松原城十幾里之外，一襲陰影正飛快地在月色之下閃動著。
那身影披著藏藍色的斗篷，身後長出了八支如蜘蛛般的矛肢，不斷戳擊著地面、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音。
而隨著每一支矛肢的戳地，他的身形都將高高地躍起、向前竄出數十米的距離，就這樣於起落間高速地移動著。
「快到了……」
「就快到了……」
那斗篷之下發出這樣的呢喃。
一雙深邃的、帶著陰冷的灰藍色眼瞳，便望向黑夜籠罩的遠方，那張臉上溝壑般的皺紋正微微顫動著，浮現出愈發興奮的神色。
他是「隱匿長老」巴伯侖。
他自與柯羅斯在漆黑公國境內、法夫納城分開後，便向著松原城的方向、向著「黑晶工廠」的位置趕來。
在一周前剛經歷的可恥失敗，讓巴伯侖幾乎失去了全部「狂厄」及「天災」的魔偶，他原本計劃到來「黑晶工廠」的時間還要更早些，但因為「執刑官」柯羅斯的阻攔，才不得已拖到了現在……
在他心中名為「復仇」的火焰，從未如此熱烈地熊熊燃燒過——那樣的失敗太恥辱了，巴伯侖百年的人生里從未經歷過這等恥辱。
「羅修·卡洛斯……」
巴伯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那紅楓城教會的「主教」，那個「羅修·卡洛斯」，巴伯侖暗暗發誓，一定會親手殺死他。
一想到這些，巴伯侖眼中便浮現出一抹深邃的狠戾，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猙獰。
不過，他倒也並不是全無收穫。
至少，他從那個「執刑官」柯羅斯的手中，終於獲得了《賽德的手札》的原本，這本就是他與柯羅斯合作的目的，雖然經過慘痛，但終歸還是得到它了……
這也是巴伯侖心中，他所能感到的唯一慰藉了。
而現在——
對現在的巴伯侖來說，他急需在工廠中補充補給，並製造出新的魔偶……沒什麼事情，比這件事還更重要。
於縱躍之間，他已愈發靠近「黑晶工廠」的位置。
熟悉的場景漸漸地進入巴伯侖的視野，他已能看清「黑晶工廠」所在的地面上隆起山丘的輪廓，於是愈發催動矛肢的動作，他落地的身影甚至與地面擦出一串又一串火星。
而他並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此時的周圍，已有數雙眼睛正隱秘地注視向他。
於不知不覺間。
「隱匿長老」巴伯侖，他已闖入了總教會的入聖者們、為他所布設下的天羅地網。
……
「巴伯侖來了？」
就在「黑晶工廠」所在極近的位置，羅修仿佛自言自語般問道。
他手中正握著一枚散發淡金光芒的圓石，而他的聲音則讓籠罩其上的光層產生了某種頻率的振動。
很快地，那枚圓石表面的淡金光芒很快「回應」了他，發出了屬於另一位總教會主教的聲音——
「我們看見他了，他就快抵達黑晶工廠，你應該很快也能看見他。」
「他的狀態？」
「他沒有攜帶任何隨從，只是孤身一人——他身後似乎延展出了八支蜘蛛一樣的矛肢，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這次的聲音屬於一位「輝耀騎士」：
「但應該沒有太大的威脅，按你說的，羅修，他手中原有的兩具『天災』魔偶都已被破壞，我們足夠對付他。」
「好的。」羅修微微點點頭，「那就麻煩你們，瑞切斯特閣下，還有克魯爾閣下。」
說完，他收回了手中圓石，取出銀晷羅盤，開始全神貫注地留意巴伯侖那邊的動靜。
水銀凝針的顫動，已經變得愈發劇烈了，這說明巴伯侖此時的位置已相當接近，且還在向羅修不斷靠近著。
就在視野盡頭，他似乎也已看見了一串細微的火星，伴隨著尖澀細長的破空聲。
「那就是巴伯侖……」
羅修眯了眯眼睛，注視著那正飛速移動的身影，已同時開始調動起自身的靈性。
他一直準備著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將巴伯侖連同「黑晶工廠」全部一網打盡，以徹底斷絕後患。
就在羅修的注視下，巴伯侖轉眼便飛躍了大片平原，就快來到「黑晶工廠」所在的鑄門之前。
他最終在一座隆起的山丘前停下，直直注視了面前的山丘幾秒後，高舉起雙手，像是「禱告」道：
「——真理的僕從，終將皈入祂終極的門！」
湛藍色的光芒，便從巴伯侖的手中綻開了，那光芒飛向了他面前的山丘，披上輪廓、鑽入了縫隙與泥土。
轟隆隆，轟隆隆！
巨大的震動聲響起了，那座「山丘」於是蛻去了皮表，終於顯露出古銅的巨門。
那就是「黑晶工廠」的入口了……羅修仍在屏息凝神地注視著。
……
在巴伯侖剝開了山丘的偽裝後，他放下高舉的手臂，向前走去。
直至走到那扇古銅的巨門前，巴伯侖伸手入懷中，取出了一枚流轉深藍光芒的原石。
他隨即抬起頭，眼睛的正前方有著橢圓形的凹槽，那正好對應著那枚原石的形狀。
抓起原石，放入凹槽中，原本於原石內流轉的深藍光芒隨即消散了，它們湧向了輪廓之外，逐漸蔓延上巨門的表面，延展成絲絲的細線——
嗡！
——轟隆隆！
沉重的嗡鳴聲傳出，伴隨而至的是刺耳的轟鳴，兩扇沉重的古銅門扉隨之緩緩向兩側開啟了，露出了黑暗的、不知通向何處的內里。
注視著面前深邃而黑暗的甬道，巴伯侖邁開腳步，正準備進入。但在同一時間，他眼角的餘光，忽地瞥見了璨金的光芒！
巨大的壓迫感猛然壓至，讓巴伯侖內心警鐘猛地敲響了，他的身軀瞬間爆退，身後長出的八隻蛛矛也已變成鮮紅色！
——轟！就在巴伯侖原先站立位置的原點，一柄散發耀金光芒的巨劍已然從天斬落，在地面斫出一個深邃的裂創！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瞬間抽乾了一樣，竟讓巴伯侖感到一陣明顯的窒息感，而在這本應寒冷的黑夜裡，他卻忽地感到火燒般灼熱。
那異樣變化的源頭，此時已出現在了巴伯侖眼前——
那是一位主教、三位輝耀騎士的身形，他們已呈三角包圍了巴伯侖，完全鎖定了他。
他們都是總教會的……總教會的入聖者們……
僅是看著他們身上穿著的衣飾，巴伯侖便已瞭然，眼睛不由得驟然縮緊了。
他沒想到——為什麼總教會的人，會知道這個地方？
他們有人跟蹤我？這不可能……這一路上，我並沒有感受到任何尾隨的靈性氣息……
難道只是巧合……它們恰巧發現了我？
巴伯侖心想著，但已無暇思考更多，他同時看著面前的「主教」舉起了散發璨金的權杖，口中進行起神聖的禱告——
嘭！轟轟轟！
十數道劫雷轟然劈下，伴隨著一片巨大的輝湮十字緩緩朝巴伯侖頭頂降臨！
看守在旁的兩名「輝耀騎士」，也在同一時間將手中巨劍拄地，在身前召喚出隔絕的黃金屏障！
就在三位【光輝】入聖者的包圍圈內，巴伯侖就像被投入了黃金屏障組成的監牢，而頭頂則高懸著奪命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他已無法向任何地方躲避。
他臉上閃過一層陰婺，背後的蛛矛忽地開始狂亂地揮舞起來，一次次重重地斬擊、扎刺在黃金的屏障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猩紅的痕跡。
但黃金的屏障依然堅挺著，甚至隨著兩位輝耀騎士的向前邁步，而再次縮小了巴伯侖的可活動範圍。
頭頂的劫雷仍在一次次地劈下，不斷干擾著巴伯侖操控蛛矛的精度，也已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焦紅的創傷！
但那都是小傷，真正的威脅是頭頂正緩慢降臨的輝湮聖十字——巴伯侖清楚地知曉這點，但以他當前的戰力，也並沒什麼好的應對方法。
除非交出他真正保命的底牌……那是他僅存的「天災」魔偶了。
思想交戰之下，在某一時刻，巴伯侖心底一橫——
他迅速地伸手入懷，從中掏出了一枚土黃色的魔偶掛墜。
——轟！！！
忽然間，原本維持著黃金屏障封鎖巴伯侖行動的兩名輝耀騎士，他們忽地感到一陣巨大的推力。
這讓他們幾乎站立不穩，各自向後退了幾步，兩道黃金屏障所籠罩的範圍也因此擴大了不少。
以巴伯侖為原點，澎湃的靈性涌動猛地爆發了，有什麼巨大之物從中降臨！
那是一個巨大的、幾有幾十米高的黃銅巨人。
它張開了四條手臂，將巴伯侖牢牢地抱在了臂環之中，縮成了一枚巨大的土黃色球體——
而它表面的縫隙也隨之閉合了，並附著上一層又一層金屬質地的護盾，硬生生將兩道黃金的屏障撐開！
隨後，就從那土黃的巨大圓球的上方，忽地伸出了一隻筋肉虬結的手臂！
——轟！！！
同一時間，由『裁罪主教』召喚出的輝湮聖十字，已重重地墜落在巴伯侖魔偶的上空！
那隻巨手便與聖十字的光波轟然對撞，恐怖的靈性波動一陣陣向外逸散，伴隨著熾眼的光芒，將黑晶工廠大門前點亮得有如白晝！
但在恐怖的衝擊之下，那巨人魔偶的巨手僅是被炙烤得通紅，並沒有出現將要坍落、崩毀的跡象。
這便是巴伯侖所持有的、最後的「天災」級魔偶——「擎天的巨人」，它是絕對防禦的象徵，但是相對的，被「防禦」的對象並無法採取其它任何的行動。
而讓巴伯侖召喚出「擎天的巨人」自保，這也是羅修及一眾總教會的入聖者們、所事先決定好的戰術。
因為巴伯侖還擁有著詭異的傳送能力，讓他召喚出「擎天的巨人」，就相當於封死了巴伯侖的傳送。
而因為巴伯侖僅感受到三位「入聖者」的襲擊，在他的戰力分析里，聽到門口動靜的、一直隱藏在黑晶工廠內的其他「隱匿長老」們，一定會前來援助他。
而他也的確在遇襲的第一時間，便向黑晶工廠之內以特殊手段進行了示警。
他因此不會選擇、也來不及施展逃離戰場的傳送，他當先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像現在的「僵持」。
但被「擎天的巨人」緊緊抱住的巴伯侖，他並看不見的是——
就在他的視野完全被巨人的手臂遮擋的瞬間，神聖的屏障之外，六道屬於光輝「入聖者」的身影，已如流星般向工廠之內閃去！
他要面對的敵人何止是三位入聖者，而是九位！
巴伯侖很快就將意識到的是——
沒有在神聖屏障閉合、與那輝湮聖十字降臨之前，拼死也要成功傳送出去，這將是巴伯侖做過的、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
……
閃過正在黑晶工廠入口激戰的戰團，羅修與一位主教、四位『輝耀騎士』，已進入到工廠外圍的甬道。
他們幾乎看不見任何的光芒，只聽到或近或遠地傳來了陣陣窸窸窣窣的密集聲音，就像大量微小的生物潮群，正如蝗蟲過境般湧來。
一位「啟輝」的主教舉起權杖，杖尖上散發出溫暖的璨金光芒，照亮了面前的道路。
而就在光芒照亮的盡頭，成千上百道猩紅的豆點，便在那兒不斷地游曳、閃爍著，時不時向總教會的入聖者們，投來狂暴而嗜血的視線。
——咿呀！！！
忽然間，就從那無數猩紅目光的方向，傳來了重迭、交雜在一起的嘶鳴聲，那些散發恐怖的猩紅豆點忽地開始攢動起來，並在眾人的視野中迅速變大！
羅修很快看清了，那是一群經魔偶改造過的血蝠。
它們身上糾纏著各種禁忌與詛咒，便「咿呀、咿呀」地嘶叫著，密麻麻黑壓壓地一片，便向教會眾人的方向飛過來！
羅修邁前一步，同時為自身施加了各項輔助的聖術，隨後高舉起術杖，展開了「淨滅聖堂」的領域！
他身周頓時瀰漫起璨金的朧光，其中蘊藏的「湮滅」靈性漸趨盈滿；而他身後「啟輝」的主教也為他施加了各項增益的聖術，令他【光輝】的神性已臻至最高！
對面無數嘯叫著飛衝過來的嗜血蝙蝠，也隨之撞入了羅修的領域！
——嘶！灼燒與嘶叫的聲音交雜著傳出，那些落入領域的蝙蝠身上迅速燃燒起灼熱的金芒，紛紛墜落在地面，化為飛灰消散。
而就在這些嗜血蝙蝠的後方。
就在那裡，正站立著另一道披著長袍的蒼老身影。
那長袍上紋織著和巴伯侖相似的紋路，這讓羅修很快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那些嗜血蝙蝠的操控者，
也是另一位「隱匿長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