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啟程
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告訴我……？看著面前氣喘吁吁的安東尼，羅修隱隱感到了些出乎意料的緊迫感。
那是僅從【玩家論壇】和聊天頻道中，並感受不到的那種緊迫感——安東尼回來時和去時的狀態並沒有什麼差異，他只是半途以要給「主教」送行為由先行回返，玩家們也並沒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但現在的安東尼，他身上在明顯地微微顫抖著，像是真發現了什麼隱秘的、恐怖的真相。
「發生什麼事了？」羅修以平和的語氣對他說道，「不要心急，你可以慢慢說的。」
「好，好……」安東尼長舒了一口氣，才一字一字鄭重地說道：
「我的確圓滿完成了前往翁西卡鎮執行聖裁的任務，但我在他們的大首領、在一名『血肉喰祭』的身上，發現了這個——」
說著，安東尼伸手入懷，取出一份沾染了血跡的密箋。
那上面的血跡早已氧化發黑，羅修伸手接過，拆開了它的信封，從中取出了份軟油布包裹的三折信紙。
密箋外的血跡，因軟油布的保護而沒有滲透到裡面，這讓信紙上的字跡還很清晰可辨，那上面用簡練的、諾蘭帝國舊文字書寫著簡短的命令。
【我以『黑皇帝』之名，給予你們新的任務，『血肉喰祭』瓦茲克——】
【令翁西卡鎮覆滅於火焰與鮮血，以他們的屍體，製造更多『血徒』與『滅身者』們，將他們秘密地運送往帝都——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以此密箋為憑證，松原城圓桌『王座騎士』霍德維爾，能為你鋪平道路。如有必要的話，『黑皇帝』允許你利用他、並在關鍵時刻背棄他。】
【若我得知霍德維爾身死，自會告訴你新的秘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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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密箋便沒有其他內容了。
「黑皇帝……『王座騎士』霍德維爾……」
羅修眉頭微微皺起，向安東尼問道：「你已經看過這封信了，對嗎？」
「因為涉及了【至高】，這就是你感到恐慌的原因？」
等羅修說完話後，安東尼鄭重地點了點頭：
「當我衝進『血肉喰祭』所在據點最深處的時候，便撞見他準備焚毀這封信箋。他看見我時顯得有些驚慌，而我阻止了他焚毀這封密箋，砍斷了他當時拿信的手臂。」
「我想……至少信上能看出這樣的信息——【至高】內部有叛徒，而且已經滲透進相當深的程度了。」
頓了一頓，安東尼說道，「我特意提前回來，就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希望你在松原城多加小心。」
「而這件事情，我還沒有讓第二個聖職者知道……你將去松原城的話，可以打探一下那個『王座騎士』霍德維爾的情況，早作些防備。」
「我知道了。」羅修微一頷首，拍了拍安東尼的肩膀，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就留在教會，不要到處走動，更不要前往『邊庭』——亞伯特或許不會找你的麻煩，但我不確定，邊庭是否也有那位『黑皇帝』的眼線。」
「在我回來之前，『聖執事』休伯爾特還會留在教會，他會保護你的安全，安東尼。」
「至於這封密箋，先把它交給我。」
「……好的。」安東尼再次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按照你說的那樣做。」
……
之後，安東尼從主教聖座離開。
羅修則仍坐在靠椅上，取出了那封安東尼截獲的密箋，反覆地觀摩。
同安東尼一樣，羅修也嗅到了相當的危險性。
安東尼能得到這封信，這真是天大的幸運……難怪「鑄日須臾」會給予自己解決「翁西卡鎮」災厄的示諭，原來還藏著這樣的事情……
而安東尼和聖裁者、護聖者玩家們在歸途上沒遭到任何追殺，說明對方並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或者以為『血肉喰祭』已經摧毀了密箋？
如果「荊棘之血」真的涉及了【至高】的叛徒，安東尼選擇不告訴其他聖職者們，而是先回來向自己第一時間做匯報，那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
羅修思維發散地想著，至於【至高】有叛徒……有著前世記憶的羅修，實際上的確知道這件事。
如同【光輝】出了「純淨教團」、【智識】出了「隱匿全知者」一樣，【至高】的內部同樣存在嚴重的分歧，他們自稱「弒序者」。
目前已知的，最大的「弒序者」便是漆黑公國的「漆黑大公」——他所歸屬的命途便是【至高】。
但和統治與凌駕的晉升之道不同，「弒序者」的晉升之道來自於破壞他者創建的秩序、篡奪他者手中的權柄，是一種破立的、超越的命途趨向。
按羅修的猜想，密箋中的「黑皇帝」，指的應該就是漆黑大公。
但「弒序者」們在前世的影響並不大——至少帝國的奧古斯維爾大帝統治並未被顛覆，而被發現的「弒序者」們最高也只到五重命途。
但這封密箋卻提到了「帝都」——那麼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是有著至少「六重命途」的「弒序者」們，仍然隱藏在守序的隊伍里，只是前世的時候並未暴露出來。
羅修腦海中思緒飛轉，他同時看向手中緊攥著的密箋，開始思索揪出、剷除潛在「弒序者」們的必要性。
——至少要不引人察覺地拔掉「王座騎士」霍德維爾、及其上位者這一支，這是對安東尼安全的保護，也是為自己規避可能遭致的危機。
放在奧古斯維爾大帝的角度，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身旁，還藏著這樣的蟲豸。
恰巧，對羅修來說也是一樣。
……
下午時分。
時間來到下午兩點左右，這是羅修預定啟程的時間。
教會幾乎所有「輔祭」以上的聖職者們，此時都暫時放下了手中工作，前往教堂的門口，為他們的「主教」致以聖禮送行。
此時的羅修，正騎乘著「黃金天馬」珀伽索斯——牠的火焰鬃毛已被靈性遮掩了起來，現在看去就像是壯碩的、矯健的普通戰馬，正揚起四蹄、屈著脖頸，吭哧吭哧地喘著氣。
馬背上的羅修，正面露微笑地回望著前來送行的聖職者們。
「聖光將指引你前進的道路，羅修。」
休伯爾特左手輕握胸前，向羅修說道：
「等到了松原城之後，記得將關於巴伯侖和『黑晶工廠』的事告訴大主教，大主教會派人協助你的。記住一件事，在松原城的你，絕不會是孤立無援。」
「嗯，我知道了，休伯爾特大人。」羅修點點頭，向休伯爾特發自真誠地致謝道，「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與幫助，真的非常感謝您。」
「願聖光護佑著你，主教。」安東尼、法蘭等「司祭」們，也向羅修致以行前的祝福，羅修一一回應了他們。
之後，在所有聖職者的虔誠目送下，「黃金天馬」珀伽索斯向東城門的方向馳去，牠與羅修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盡頭的轉角。
……
約十分鐘之後，羅修已來到紅楓城東側城牆的城門之下。
按照之前讓奧爾加轉述的、同邊庭的「雷霆將軍」亞伯特見面的約定，羅修便在東城門下停馬駐足，等待那位亞伯特前來見他一面。
當時讓奧爾加向亞伯特轉述他的話的時候，羅修同亞伯特約定好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
但當時間再過去二十分鐘、真正來到約定的時間時，亞伯特卻完全看不見身影，羅修所在的街道上除了來往的平民外，便只剩下站崗與盤查通行的衛兵們。
出於禮儀，羅修決定等亞伯特到三點。而若三點前亞伯特都沒有出現的話，羅修則不會再等待，將直接踏上前往松原城的路程。
……
再二十分鐘過去，直到下午兩點五十左右。
正閉目於馬背上冥想的羅修，忽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靈性感知已經探查到，不遠處湧現出了數團強烈而澎湃的靈性涌動。
那是數股靈性包裹著一團最濃烈的靈性涌動。
而那股位於核心的靈性團，其中充斥著極其強勁的、極其霸道的氣息，即使不用面板去窺探，羅修也能很快地辨認出，那就是「雷霆將軍」亞伯特的靈性涌動！
羅修抬眼望去。
就在他視野的盡頭，果然出現了十數名甲冑人馬。
他們向著城牆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行進著，而在羅修的視野中，他們的形象也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
羅修認出了幾位老熟人——「大審判官」貝恩斯、「王座騎士」佛羅薩，在他們兩側還有大概四名「四重命途」的【至高】超凡者，羅修先前並沒有見過。
那或許是亞伯特·佩雷斯，他從松原城帶來的隨從。
而在面前十數甲冑的最正中位置，獨一道高大的身影特別的醒目——
那正是「雷霆將軍」，是亞伯特·佩雷斯本人！
他看上去正值中年，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他臉龐剛毅，線條分明，一雙眼睛灼熱如窟中之火，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傲慢與威嚴。
而在細長如箭翎的眉宇間，一道刀疤橫貫而過，從中仿佛能窺見無數血與火交織的戰場。
這就是羅修看見亞伯特臉龐時，內心不由自主產生的第一印象。
而隨著亞伯特騎乘甲冑戰馬繼續靠近，羅修又看清了他形象上的更多細節。
他身著莊重而華麗的黑紅色戰袍，而在邊緣處以精湛的工藝鑲嵌有金色的裝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身後寬大的披風正隨風翻飛，就如同戰場上最為熾眼的旗幟，彰顯著他的身份與力量。
此時，亞伯特正一手執韁，一手握在腰間懸掛的巨劍劍柄上，劍鞘的鏤空處正如鮮血般噴湧出深紅的光芒，從中流露出相當危險的、仿佛出鞘即焚燒般灼熱的氣息。
他緊握著韁繩，連同其他【至高】之人向羅修勻速地馳騁著，很快，在羅修面前停馬駐足。
「你就是教會的新主教，羅修·卡洛斯？」
亞伯特威嚴的目光掃視著羅修，隨後淡淡說道：「太年輕了。你給我的感覺就像綿羊——不過，這樣也好。」
在亞伯特向羅修致以第一句「問候」的時候，羅修看了看他身後的貝恩斯，又看了看佛羅薩，他們臉上均不動聲色，只是眼神中流露出對亞伯特明顯的敬畏感。
此時的羅修，身穿的是相對樸素的常服。周圍原本執勤著的衛兵們，這才意識到、之前一直停留在城牆之下的那位年輕聖職者，竟然便是教會的「主教」羅修·卡洛斯！
他們不敢怠慢，小跑來向亞伯特、羅修分別行了軍禮，隨後便分散前往街道口把守戒嚴，暫時封鎖了這段道路。
「您遲到了，亞伯特閣下。」
羅修於是微笑回應了亞伯特，說道，「我們約定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半，而您遲到了二十分鐘。」
「不過，沒有關係，亞伯特閣下。我還是很高興能見到您，你比我想像中要更加英武，也更加威嚴。可惜我沒有更多時間與您交談，但我仍然期待與您未來的合作。」
「……」
「……看來我該改變對你『綿羊』的評價了，教會的主教。」
亞伯特說道，「你是一隻毒蛇，只會在特定的時刻，展現你的獠牙。」
「真是很有意思的評價。」羅修臉上的微笑並未減去，「能從一位【至高】神印騎士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是我的榮幸。」
「感謝你在約定的時間，前來為我送行，亞伯特閣下。」
羅修拽緊韁繩，珀伽索斯調轉了馬頭，開始「噠、噠」地踏步。
「但我該啟程了，紅楓城、還有教會就麻煩您照顧。等我從松原城回來，會和教會的聖職者們，再一同前往邊庭拜訪您的。」
「哼。」亞伯特哼了一聲，他舉起手，手中的馬鞭揮了一揮。
「你去吧，教會的主教。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說完，亞伯特一抽馬鞭，他胯下的戰馬便調轉了方向，往邊庭回返。
貝恩斯、佛羅薩也相繼隨他回返。羅修似乎隱隱看見了，他們的額頭上似乎淌了把細密的汗珠。
在他們看來，那位「雷霆將軍」果然是相當厲害、也相當危險的人物吧……他們也在擔心亞伯特會直接和羅修翻臉，不過事情還好並未發展到那一步。
一邊心想著這些，羅修目送著亞伯特，還有貝恩斯、佛羅薩他們的背影在視野盡頭消失不見，這才轉過頭來，看向遠方開闊的驛路與重迭的山丘。
他坐下的「黃金天馬」終於邁開了四蹄，在驛道之上如狂風般奔馳。
他終於正式啟程。
……
直到次日的清晨時分。
在羅修的視野中，終於浮現出深灰色城牆的輪廓。
他已按預定之期，抵達松原城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