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暗影的序幕
鮮血四濺。
被鍾幕之內凸出的錐刺貫穿的阿法塔克，從他身上如噴泉般湧出綿密的鮮血。
但錐刺並未貫穿他致命的要害，這讓阿法塔克得以逃離死亡之海。
「咳咳……咳……」
阿法塔克乾咳了兩聲，他感到喉頭髮甜，隨即嘔出了粘血。
劇烈的疼痛感，便從他身體的各處傳來，蠶食、侵吞著他的精神。
「『處刑人』阿法塔克。」
「或者說，『風暴戰士』阿法塔克。」
柯羅斯尖銳的聲音從旁傳來，一字一字清晰地傳入了阿法塔克的耳朵里：
「這只是小小的『懲戒』——但這絕不足以抵消你身上的恥辱。」
「作為戰士、作為同樣信奉【苦荼】『戰神』之道的戰士，阿法塔克。」
「我可以讓你晚一些死，或者說，你的死應對我更有價值。」
說著，柯羅斯再次屈起手指，向蛇形錐刃上輕輕一彈。
那籠罩著阿法塔克的鐘幕消失了，那些錐刺也消散於無形，只剩下阿法塔克身上憑空多出的數道深邃的孔洞，還在向外狂飆著鮮血。
「……謹遵您的指示，柯羅斯大人。」
阿法塔克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向柯羅斯的方向單膝跪地，說道：
「……我會將功折罪……正如您所說的——就算我一定要死，我也會死得更有價值。」
「很好。」柯羅斯點點頭。
他嘴角隨即上翹起陰婺的、歡愉的笑容，和他戴著的嚎泣面具組成了詭異的表情。
「那麼，和我說說吧——在我到來這裡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
「……好的。」阿法塔克低聲應下。
而他對柯羅斯說的第一件事便是：
「——『斷頭台』巴格里，他叛變了。」
……
「『處刑人』阿法塔克，他知曉了我的身份。」
伊索爾遺落王庭，王殿之內，巴格里向羅修稟告道。
「……」
「他知道了你的身份？」羅修眉頭微微一皺，「他知道了你是『聖淵』使徒的身份？」
巴格里沉默了一陣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之前的決戰中，我拋下了阿法塔克的『狂戰士軍團』，應該就已經讓他懷疑了。」
「但阿法塔克當時並未採取行動，而是直到兩日之後、他們真正在城外重新站穩了腳跟，阿法塔克才忽然向我發起了攻擊。」
「在我和他交戰的過程中，他是這樣說的——『那個戴青色面具、使用闊劍的人是你吧，自稱侍奉【聖淵】的使徒』，我或許暴露了些什麼，讓他發現了端倪。」
「……」
最難搞的情況出現了……羅修有點頭疼。
他之前不讓「死亡主祭」阿斯維斯參與決戰，就是怕邊庭的人發現什麼端倪。
而同樣的情況其實也適用於巴格里，只是嚴重程度相對更低一些。
因為漆黑軍從根源上就是敵對的一方——暴露的損失並不算嚴重。
但如果暴露了阿斯維斯，那局勢將徹底演變為「聖淵」同「邊庭」的敵對，這並不是當下的羅修想要見到的場景。
相比於承受風險，在當時的情況下、「狂暴劍師」巴格里這一戰力在場更為關鍵，如果沒有他阻擋住部分血屍鬣狗潮的話，戰局將變得更加吃力。
但現在風險反噬了——好在巴格里最終躲過了阿法塔克的突襲，還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然後呢？」儘管內心雲涌，但羅修還是表情平靜地問道。
「然後……趁著阿法塔克將我的身份告訴『執刑官』柯羅斯之前，我憑藉曾身為『獠首』的方式先找到了他，並向柯羅斯添油加醋地匯報了阿法塔克的失敗。」
「柯羅斯對此十分惱怒——阿法塔克決戰的失敗足以將他定死，而和『執行長』法夫納不合的柯羅斯，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已經盡力在挽救暴露的影響了，尊主。我也曾嘗試讓柯羅斯更晚到紅楓城一些，但我失敗了。」
「之後，我被柯羅斯派遣、去執行其它的任務。」
「但我中途就遁逃了，在足夠安全的地方激活了傳送的刻印，便暫時躲藏在『聖淵』王庭之中。」
「……」
他最後的反應還算靈敏吧……羅修心想著。
這屬於充分發揮最後的剩餘價值了，「執刑官」柯羅斯會對阿法塔克先起疑，就算阿法塔克之後向柯羅斯披露了巴格里的身份，這層懷疑也會深植柯羅斯的心底，難以磨滅。
但巴格里也無法繼續留在漆黑軍中、留在柯羅斯身邊當臥底了……羅修略感可惜，但倒也並不意外。
「我已經知道了。」
羅修於是點點頭，對巴格里說道：
「那是特殊的狀況。因此，我會寬恕你的過錯，巴格里。」
「但從現在起，巴格里。你就留在王庭之內，暫時不要出去了。正好，『聖淵』的王庭也需要有人看守。」
「等我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會讓『無面者』告訴你的。」
「……」
「謹遵您的意志，尊主。」
巴格里再度向羅修跪伏下去、行以僕從禮，語氣謙卑地說道。
隨後，巴格里便看著「尊主」轉過身去，走向他那黃金的王座。
而他的腳邊、也隨之浮現出一環光影明滅的赤紅法陣。
羅修的身形，便在茵蒂斯、巴格里的眼中變得愈發虛幻，最終隱沒不見。
他已傳送回到了現世的世界，回到了紅楓城教會之內、他的大祭居所里。
……
紅楓城教會，大祭居所。
激活龍爪刻印、回到臥室之後，羅修召回了「幽影渡鴉」霧夜，並撤下了耀金結界。
柯羅斯已經到來，而將為自己進行考核的、教區「高等執事」休伯爾特卻還未至，這無疑是相當危險的情況。
從遺落王庭之上回來後，羅修決定暫時蟄伏不出，等待敵人主動採取行動。
這也是在缺失視野的情況下，最穩妥的決策了……羅修思索著。
之後，他便前往了傳道所，為預防敵人開始提前進行準備。
……
紅楓城外，漆黑軍營地。
聽見阿法塔克說的話時，柯羅斯臉上閃過一抹狠戾的表情。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阿法塔克？」
柯羅斯語氣冰冷地說道：「那是我的『獠首』，是我的部下。」
「你應該知道的，阿法塔克。如果只是為了活命而狗急亂咬，我一定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
「……柯羅斯大人，我沒有撒謊。」
阿法塔克強忍著身軀上的劇痛，姿態卑微卻語氣堅定地說道：
「決戰的失敗，有很大程度是巴格里叛變的緣故！」
「我交給他率領的『狂戰士軍團』，被邊庭的騎士全滅了，但巴格里卻從始至終不見蹤影！」
「而在之前、我的副統領『馴獸師』克勞爾釋放災厄獸群的時候，一個自稱侍奉『聖淵』的組織忽然出現了……其中的一位『使徒』、即使他戴著阻隔氣息的面具，但從他使用的招式上、以及外涌的靈性上，卻能感覺出一些『斷頭台』巴格里的影子！」
「……」柯羅斯沉默了。
良久後，柯羅斯眼神深邃地看了阿法塔克一眼，從他那張冰冷的面具下，並看不見他此時是什麼表情。
但阿法塔克卻從面前的「執刑官」身上，感受到了冰冷的、扭曲的、狂躁的怒意。
半晌過後，柯羅斯忽然聲音低沉地說道：
「『墮落先知』，給我占卜巴格里的動向。」
他面前包圍著阿法塔克的『獠首』們，其中一人向後退了半步，隨後來到了柯羅斯的身前。
那是一名披著漆黑斗篷、面目如迷霧遮擋般模糊的【失落】信徒。
他向柯羅斯微微躬身後說道：
「遵照您的安排。」
隨後，墮落先知袖袍一抖，從中抖落出一支細長的黑色術杖，並被他牢牢地攥在手中。
隨後，他揮舞起術杖，同時跳起某種詭異的舞蹈，口中以某種唱詩的聲調吟詠道：
「——原初之神母！我求您仁慈示顯！」
「——我渴見未來，我以我靈魂奉獻！」
「——【苦荼】之異信者，『狂暴劍師』巴格里·薩迪曼……」
「——祈以真實，為我洞見！」
「……」
墮落先知吟唱的語速愈發加快，他旋轉跳躍的祭祀舞步也愈發詭異，他身周開始浮現出白色的、黑色的靈性光紋。
「——啊！」
忽然間，墮落先知大叫了一聲，整個人便向後硬梆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重重地仰摔在了地面上，嘴角不斷湧出白沫，眼睛、鼻孔中也溢出了鮮血。
他的身軀開始抽搐，不一會便失去了動靜。
「……」見此情形，柯羅斯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大概知道，「墮落先知」是遭受了某種占卜的反噬。
但那並非來自他自身的、而是來自他占卜的對象——『斷頭台』巴格里，他以某種方式阻斷了占卜，並對墮落先知的靈魂進行了反向的攻擊！
這種情形，就和自己當初讓「墮落先知」後幾次占卜那個可能持有《賽德的手札》殘頁的神官時，是一模一樣的狀況。
……忽然間，柯羅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那次被派遣去刺殺那名神官的「獠首」，也是巴格里！
他頓時感覺，有很多之前他無法理解的東西，逐漸都有跡可循了起來——
從巴格里向他稟告「殘頁」在純淨教團手中，再到自己的諸多行動總是屢屢遭到不明組織的針對——那就是『聖淵』？那就是『聖淵』！
恍惚中，柯羅斯感覺，自己正逐漸理解一切。
但現在知道這些早已無濟於事——他和『隱匿全知者』的巴伯侖早已和純淨教團打了無數架，雙方現在的關係正是勢同水火……而因此造成的一系列損失也難以挽回，甚至直到最後，才恍然發現這不過是場可笑的鬧劇……
「——轟！」
越想越氣的柯羅斯，他掄起拳頭，重重地往阿法塔克身前砸下。
凝成實質的拳風重重轟擊在地面上，讓地面深凹下去一塊深達腳踝的陷坑。強烈的震動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響聲鼓盪著，讓阿法塔克跪地不穩。
阿法塔克的額頭已滲出汗珠，他能感覺到，他面前的「執刑官」柯羅斯，是真動了殺心。
這讓阿法塔克汗流浹背、卻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能戰戰兢兢地等待柯羅斯給出下一步的指示。
沉默良久後，柯羅斯才緩緩向阿法塔克說道：
「……我會捉住巴格里，並將他千刀萬剮。」
「但不是現在。」
「……現在，阿法塔克。告訴我，紅楓城的守備情況到底如何。」
「好，好的……」阿法塔克連忙回應道：
「他們的守軍情況，就和我們之前掌握的差不多，關鍵在於『邊庭』、『教會』和『方碑院』這三處的超凡者們。」
「邊庭的『審判官』和『王座騎士』有一定威脅，但他們和我的實力相差不大；『方碑院』的兩個『通識者』則比我更弱小。」
「最值得注意的，應是教會的『主持大祭』。」
「那個『主持大祭』的名字是羅修·卡洛斯，是【光輝】四重命途的『聖輝審判者』。我們所有『四重命途』的同僚們，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
「羅修·卡洛斯……」
柯羅斯反覆咀嚼著這個名字，面色深沉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緊接著，他便對阿法塔克說道：
「我會試探他，阿法塔克，這是你搏命的機會。」
「也是你唯一的機會。」
……
深夜。
紅楓城，光輝教堂。
當漆黑的天幕籠罩夜空，整座城市都已歸於靜謐的時候。
羅修還守在大祭居所之內，並沒有睡眠的打算。
這是最危險的時刻——在「執刑官」柯羅斯到來的第一天夜晚，詭異的氛圍便籠罩在整座教堂的穹頂。
忽然間，羅修的靈性有了某種程度的顫動。
而他面前虛幻的、如同水晶般的「幽靈鷹隼」，也隨之散發出奇異的顏色。
它們逐漸糅合成模糊的圖像，顯現出了偵測範圍之內的「未知闖入者」。
那是六道披著漆黑斗篷的身影，分屬【苦荼】、【虛無】、【失落】、與【智識】命途。
——「獠首」！而且是六位「獠首」！
「執刑官」柯羅斯果然採取了行動……羅修心想著。
而自己，作為教會「主持大祭」的自己。
便是柯羅斯的第一個目標。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