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城市震盪之夜
親眼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同伴被無聲無息地砍掉腦袋,脖子上的巨大創口像噴泉般噴灑出大量血液……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對於紅塵酒吧里的女人們來說,她們在這一刻,親眼見證到恐怖獵奇電影中的場景出現於現實之中。
事實上,她們中的絕大部分甚至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誰殺的人。
唯有老闆娘有過與咒禁師戰鬥的經歷,人生經驗最為豐富,在一瞬間的慌亂後,很快意識到這是伊清顏在動手。
郭翠娥扔掉了手中的酒杯,面色陰沉。
「這個小姑娘是殺人犯!一起動手!」
她一手指著不遠處的伊清顏,說話的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手捻咒印,口中默默念誦真言。
金黃色的光線從角落處的四面八方飛速流淌過來,如同一條條細長、散發著光亮的「蛇」,朝著少女撲去。
這與地下室鐵門上所施加的封印術同出一源;但封印的另一面,亦可主動束縛他人,令人失去抵抗能力,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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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她的大本營,郭翠娥耗費了大量時間在地盤的保護與建設上,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那個萬仙朝會的王五使用「大炎星」咒禁的時候,整條街道都被洶湧火光所淹沒,但紅塵酒吧在經受火災的灼燒之後,如今卻依舊好端端的屹立在原地……
就是因為郭翠娥的咒禁在生效,它能夠抵禦外界邪魔入侵,而將其反向運用後則可作為武器。
作為乙等咒禁師,她身上還有第二種咒禁,能為被使用者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地下室那群被囚禁的男人們沒有死亡,而是苟延殘喘,就是拜這種力量所賜。
除此以外,另一個維繫這一女性咒禁師團體的咒禁,擁有者是她的副手。那位身穿職業裝的女性所使用的「圓光術」,能干涉人的思維和驅散鬼怪。
擁有心靈操縱能力的咒禁師,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很方便,能很方便地擴充人手。迄今為止,這方面的事務都是這位副手負責。
但是現在,她的腦袋已經沒了。
郭翠娥來不及感到悲傷或是憤恨,她只覺得如芒在背,被某種龐然大物盯上的感覺,令人心生寒意;可若是想要去尋找源頭,卻又找尋不到……
不,不是找不到,而是無處不在。
靜默的、無聲的,好似大海、宛如深淵,擁有著近乎無止盡的重量。
她本能地覺得,自己這回是死定了。
但這怎麼可能呢?她還沒有開始掙扎——
就連那個男人,那個實力與自己有著壓倒性差距的甲等咒禁師,都沒能給她帶來過這種感覺。
所以,郭翠娥拼盡全力地說服自己,或者說是欺騙自己,要立刻動手。
是的,她沒能察覺到對方的動作,見到身邊人的腦袋飛起後,不曾察覺到一星半點跡象,但她不會放棄……
對方一定是採用了某種未知的手段,某種有漏洞、有弊端的咒禁!
在這種情感的驅使下,郭翠娥只能怒吼著,呼喚著剩下的姐妹們。
「動手!」
在那麼多人的集體進攻下,對方無論如何都會露出破綻,她只要抓住那一點,就能反敗為勝——
……
「噗嗤——!」
一個個人頭飛起。
伊清顏毫不留手。她的神情冷淡,望著這群企圖反抗自己的愚蠢之人;少女的眉毛都沒有抬起過一次,視線看到哪裡,哪裡就掀起腥風血雨。
「無間之刃」殺人的場面永遠是如此乾脆利落,濃稠的血漿在體內壓力作用下自女人們脖腔中飆射而出,朝周圍噴塗著鮮紅色的抽象圖案。
數個呼吸後,郭翠娥就開始感到後悔了。
這根本不是戰鬥,這裡沒有反抗,而只剩下……
一面倒的屠殺。
*
作為從未受過教育的民間咒禁師,郭翠娥已經算是個中佼佼者。
她性格謹慎,識時務,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私下裡召集咒禁師當下屬;在意識到情況危急後,立刻試圖抱上官方的大腿。
但這已經是她的眼界極限了。
或許,再讓她成長一段時間,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在未來的世界裡,郭翠娥成為了甲等咒禁師,哪怕在平等王隕落後,依然成功存活,在人們眼中銷聲匿跡……
很遺憾,這輩子的她不再有這個機會。
在郭翠娥的命令下,十幾個咒禁師不約而同地動手了,激盪的能量與氣流在房間內四處亂竄,酒吧內的牆壁變得坑坑窪窪,玻璃碎片與碎裂的桌椅殘骸飛上天空,場面一片混亂。
而下一秒,掉落的人頭與四處噴灑的血液,遮蔽了她們的視野。
「啊——」
「不要!」
毫無還手之力,女人們像被割斷的麥稈般一片片地倒下去,只留下一具具無頭屍體。
「救、救命……!」
「我不想死——」
剩下幾個人四散奔逃,有的朝著門口跑去,有的跳入吧檯角落,有的試圖躲在她的背後,她們就像沒頭蒼蠅般到處亂轉——結果,真的一一成了字面意義上的「無頭」。
伊清顏駐足原地。
她就站在那裡,站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
散發著濃烈腥氣的血漿,像寫意畫的揮毫,從人體內迸發的顏料塗滿了天花板和牆壁。
終於——
等郭翠娥反應過來時,周圍只剩下她一個活著的人了。
「啊……啊……」
同樣站在血泊之中的女人張著嘴巴,一時間說不出話,內心充滿了震驚、恐懼和無法置信。
雖然她的哥哥岑冬生很強,但尚且還在理解範圍內,所以給了郭翠娥一種錯覺,以為咒禁師的上限就到這裡為止。
她想像不到,這世界上還存在著天之驕子,他們身上寄宿著的「特等」,是幾近另一個次元的力量。
在這場短暫而驚人的殺戮之中,起初是震驚;等冷靜下來後,女人的情緒已經演變成了絕望。
也許,她剛才喊的不是「動手」,而是讓大家快逃,說不定還不至於那麼悽慘……?
但看到那無形利刃破開人體後,順勢牆壁與天花板上留下的痕跡,以及自身試圖阻止對方而使用咒禁,真炁凝結而成的絲線,卻在無聲無息間消失……
她看到一個姐妹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轉身往後逃跑,但幾乎是在肉眼無法察覺的瞬間,立刻沒了腦袋……
看到這樣的景象,她又無法確定了。
也許,自從她答應岑冬生,讓這個小姑娘跟著過來開始,紅塵酒吧中的人們就已經註定走上一條不歸路。
「踏。」
鞋子踏在粘膩的血漿上,卻沒有濺起半點血花。
看著伊清顏朝著自己靠近一步,郭翠娥頓時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來殺你們的人。」
「因為……地下室里的那些人?」
「當然。」
不是報復,也不是為了別的利益——也就是說,這個小姑娘的出現,只是為了懲罰她們所犯下的罪嗎?
「我的姐妹們……有的才剛加入,還很年輕……她們不該死的……」
淚水不自覺地從郭翠娥的眼角流淌下來。
「我已經問過那個最新加入你們的人。紅塵酒吧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幫凶,她們全都使用了那種法術,操控和玩弄過人的意志。」
即便如此,也罪不至死——
女人想要反駁,可話語只在喉嚨里打轉,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那個少女站在一片猙獰的血色地獄之中,卻依舊純淨,纖塵不染。
這個女高中生的存在,與周圍殘酷的背景是如此撕裂,像是完全不在一個空間;包括她臉上平靜的表情。
郭翠娥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對方根本不是因為看到地下室的慘狀,義憤填膺想要問她們找個說法的正義使者;如果真的是個好人,就不會隨意大開殺戒。
在看到她那張臉,聽到她語氣淡然的詢問後,女人就愈發確認了這一點。
所以……
自從對方動了殺機開始,她們就已經沒活下去的希望了。
「我後悔嗎?」
就在不久前,副手曾經問她過這個問題。當時的郭翠娥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沒有後悔;
而現在,副手已經死了,這個問題再度浮上了她的心理。
我……後悔嗎……?
「罪魁禍首是那個女人……」郭翠娥回憶著自己這一年以來的活動,一直都是死去的副手在牽著她的鼻子往前走,如此喃喃道,「我本來只是想替那些人報復……沒有她,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但是你縱容了這些事的存在。」
伊清顏說。
「還有,監獄最裡面那個男人,也是你做的吧?」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在聽到這個人的事情後,郭翠榮打了個激靈,竟連眼前的恐懼和哀傷都忘卻得一乾二淨,表現得怒火中燒。
「他敢背叛我,我囚禁他、懲罰他,這有什麼不對嗎?!」
女人挺起胸膛,惡狠狠地瞪著少女,仿佛自己又變成了正義的那一邊。
但伊清顏不為所動。她輕聲說道:
「我無意評價對或不對,我只想讓你去死。」
「等——?!」
郭翠娥本以為自己被留到最後是有什麼理由,或者至少要被詢問些什麼——她沒想到的是,伊清顏已自顧自得到了答案。
人頭飛起,女人在驚愕與恐懼中,死不瞑目。
……
「啊……嗚……」
躲在樓梯口的邵佳玉拼命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豆大淚珠簌簌往下流淌。
被周圍的血腥味刺激,再加上剛從地下室里一出來,映入眼帘的就是無比悽慘的景象,她的胃部頓時翻湧起來。
地下室里存活下來的男人們,全都因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昏迷。
她在慌亂之下,拋下了自己的男友跑到一樓,結果看到的卻是地獄繪圖。
邵佳玉沒有辦法,現在的她除了一招別人傳授的惑心之法外,與普通人無異;如今酒吧里的其餘姐姐們,包括那位強大的老闆娘都死在對方手裡,她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她腦海里僅存的念頭,就只有「逃跑」兩個字。
屏住呼吸、趴在地上,慢慢朝著門口爬去。
血腥味嗆得她想要咳嗽,但邵佳玉咬住舌頭,用疼痛刺激自己忍住;腳邊、手掌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漿,她也只能裝作沒看見。
邵佳玉拼命地祈禱那個殺人魔不要發現自己,向著每一個記得名字的神明佛祖祈求,這輩子從未如此虔誠過……
儘管她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
還有一點。
就剩一點……
她驚喜地發現,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真的靠近了酒吧大門,甚至能看到外界從門縫中投射進來的光亮。
只要抵達那個地方,我就——
下一秒,她的視野突然在悄無聲息間大幅度歪斜了。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邵佳玉看到的是自己的身體,和脖頸上光滑的創面,血管與氣管,骨骼與肌肉纖維,全都清晰可見。
從中飆射的血液,大量噴灑在玻璃上。
原……來如此……
我還是……沒能……
女人的瞳孔變得混濁,盯著那扇再也無法抵達,近在咫尺的大門。
……
終於,紅塵酒吧內變得一片寂靜,只有血滴落的迴響。
伊清顏殺光了酒吧里的所有咒禁師,一個不留,腳下已是血流成河。
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向門口。
與此同時,她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警笛聲。
是有人臨死前報了警,還是被路人注意到了?
少女對此並不在意,推門而出。
迎面而來的是令人心曠神怡的舒爽夜色。伊清顏眯起眼睛,靜靜享受了一會兒拂面的微風。
漫過地面的血液,順著大門被打開後的縫隙,一點點流淌出來,洇潤著水泥地面
一會兒後,她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但就在這時,伊清顏的臉色微微一變,她聽到了汽車輪胎駛過路面的聲音,朝著自己奔馳而來,於是腳步跟著停下。
從車門中走出來的,是一個熟悉到令人厭惡的身影。
漆黑如夜的長髮,魅惑人心的淚痣,那個女人披著一件女款風衣,英姿颯爽,站在不遠處。
「伊小姐,晚上好。」
她微笑著朝少女打招呼。
「這個夜晚,過得還愉快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