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外道丸
「說吧。」
開始審問後，東野瑜收起溫和的神色，原本朝陽般的氣質也跟著冰冷下來，像是冬日太陽，刺眼卻毫無溫度可言
「說什麼？」鈴招冷哼一聲。
東野瑜正坐著，手裡拿著從御子書房借來的筆和筆記本：「你的同伴有多少？都是什麼妖魔？修為層次，法寶武器，妖法種類，都詳細說說，現在才晚上十點多，時間還早。」
「你以為我很蠢嗎？」
鈴招的目光落到澄明一文字長光上，有些畏懼地挪開視線：「說完你就會一刀砍了我，說了會死，不說也會死。但不說的話，你永遠不知道我的同伴和主公是什麼來歷，會一直擔驚受怕，他們一定會為我報仇。我沒有理由背叛他們。」
「有的。」東野瑜認真說道：「如果你一五一十毫無保留的告訴我，那我只殺你一次。」
「笑話，你這小子是瘋了嗎？我能死兩次還是」
鈴招哈哈大笑，但看著東野瑜認真的表情，和旁邊小女孩憐憫的神色，笑容逐漸消失。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如果你不配合，我會很生氣，我一生氣就要殺妖怪，而且要殺兩次。」
「第一次終結你的生命，第二次燃燒你的陰神。到那時，你將失去進入黃泉輪迴的機會，你的記憶、經歷、珍視的東西全都會失去意義，你會徹底消散在這個世界上，就好像你從來不曾來過，那才是終極的死亡。」
「都說妖魔是喪心病狂的妖物，但再怎麼喪心病狂，也會畏懼死亡，對吧？」
東野瑜的語氣像是在和朋友閒聊，但訴說的內容卻讓鈴招感到膽寒。
「地藏王菩薩曾說過，一切罪孽，死後消半，餘下入黃泉贖罪，不論是神明還是除妖師，擊敗妖魔後也只會斬掉修為性命，陰神由黃泉使者接引入黃泉贖罪。只有殘忍的妖魔才會做出致人魂飛魄散這種舉動，你是除妖師，你是人類，你只是在嚇我。」
鈴招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不知是在揭露東野瑜的謊言還是在安慰自己，或者二者皆有
做出記筆記動作的東野瑜抬眸，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雙眼睛此時蘊著的神色全然不似剛才與眼前這幾個凡人談笑時的溫情，與他對視，如同面對幽邃深淵，有幽幽靈火在他眼中閃爍。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在說笑。」東野瑜說著，露出微笑：「時間不多了，好好把握機會。」
那是狐火？！
他是想用狐火讓我魂飛魄散？
鈴招一時間覺得有些荒謬，自己就是狐妖，怎麼不知道狐火有這等能耐？
身為狐妖，雖然疏於鬥戰之法，只鑽研幻術，但鈴招也會一手粗陋的狐火，兒時在狐族前輩那裡也常常見到這樣的火焰。
幻術還要從長輩那裡學習，但狐火不用，這是狐族與生俱來的天賦，每隻狐狸修煉到一定程度就會無師自通，甚至成了狐狸的招牌法術。
但從沒聽說過狐火可以燃燒陰神，也沒聽說過人類能學會狐火。
她注視著東野瑜眼中倒映著的光火，神色愕然片刻，心中有了一個離奇的猜測。
這個除妖師，不會是只混入人類的狐狸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鈴招自己打量著東野瑜，越看那雙眼睛越覺得像狐狸，目光在東野瑜身邊坐著的幾個凡人臉上打量片刻，他們似乎都將其視為支柱。
看起來這些凡人好像並不知道坐在他們身邊的有可能也是只妖狐？
鈴招其實並不確定人類是否能學會狐火，只是過往從沒聽說過有這種例子，而且這是眼前唯一能威懾他的東西了。
就像救命稻草，都快淹死了，難道還要去分辨那稻草的粗細強韌嗎?
先抓住再說，透露一些主公的消息，再以這個猜測為把柄威脅他，或許可以藉此逃得一條性命。
反正主公修為通天，並不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被透露，大象難道會在意螞蟻知道它有多重嗎？
生與死之間，鈴招的腦筋轉的飛快，「我先從什麼說起？」
「隨便你，比如，你們的組織叫什麼名字，成員組成之類的，比如你們主公的來歷，修為」東野瑜舉例子說道。
「組織名字？那是人類黑道才有的稱呼，我等皆是大江山之臣，那是曾經有神明承認過的封地，並非那些不入流的下等妖魔可比。」
鈴招說起大江山之名，神色崇敬：「主公乃大江山之主，名諱外道丸，是大神子嗣，修為深不可測。」
「外道丸？酒吞童子嗎？」
東野瑜有些意外，自己只是除了個妖魔，充其量只算精英怪的姑獲鳥，怎麼還招惹上這種傳說級別大妖了。
御子聽到這裡，靠近一些，輕輕握住他的手，詢問道：「要不東野尼桑最近就住在神社吧？」
伊織忠道眉頭緊皺，也勸說道：「那等妖魔不是凡人可以對抗的，這段時間住這邊，有稻荷大神保佑，那妖魔不敢造次。」
「哼，又不是那位御饌津，只是國津神稻穗姬——」
鈴招見他們聽到主公名號後的反應，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一些，本想放狠話，但想到人為刀俎狐為魚肉，便改了口。
「既然聽過我家主公的威名，不如放了我，我回去給你美言幾句，你再拿點禮物上門道歉——主公最喜美酒，你要是能找來珍奇靈酒作為供奉，主公或許就會饒你一命。」
她煞有介事地為東野瑜謀划起如何求饒的過程，卻沒想到東野瑜思索兩秒後並不在意的樣子。
這話純粹唬鬼的，且不提自己身為天尊門下狐狸，如何能向妖魔低頭？就是那外道丸，連跟他睡過的名門美少女他都能一口吃了，這種妖魔心理已經變態，不可以用常理揣度。
東野瑜一邊思考著對策，一邊朝御子和伊織忠道笑了笑，「先不急，外道丸雖然厲害，但現在我在暗，他在明，這妖狐又沒法透露消息出去，他短時間內查不到我身上。」這話自然是安慰御子和老爺子的，那妖魔自古時候就已經名聲大噪了，誰知道有什麼詭異手段，不過眼下既然只是一隻小狐妖碰運氣似的找過來，大概還有些時間。
東野瑜也不急，反正急也沒用，倒不如好好問清楚，知己知彼勝算更高些。
「他當初真的因為喝醉酒被人砍了腦袋？」
傳說中源賴光一行凡人以傳說中的美酒『神便鬼毒酒』為誘餌，哄騙酒吞童子和他手下妖魔喝下美酒。
酒吞童子與眾妖醉酒在席間沉睡後，源賴光趁機揮舞斬鬼太刀『安綱』——也就是著名的童子切——砍去其頭顱，用星兜甲封印。
自此盤踞京畿周圍的大妖酒吞童子勢力被消滅，各大名門閨秀算是送了一大口氣——酒吞童子喜歡變成俊美少年勾引處女，同床共枕後則變回惡鬼模樣將獵物吃掉。
這話題在大江山中也是禁忌，鈴招撥浪鼓一般搖搖頭：「我一百年前才加入大江山，不清楚這件事的內幕。」
「那妖魔是怎麼逃出封印的？」
「據說和一位神明有關，但具體的情況不是我這樣的小妖怪可以打聽的。」
鈴招越聽越害怕，怎麼這人不問其他妖怪的情況，專問主公的秘密？
東野瑜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寫下大江山之鬼，酒吞童子，童子切安綱，又寫下九頭龍權現的名諱，沉思起來。
自己曾經在網際網路上仔細搜索過島國的各個妖鬼誌異傳說，酒吞童子這樣有名，自然是看了不少。
傳說中和酒吞童子關係密切的神明大約就是戶隱山九頭龍權現了——酒吞童子他爹曾帶妻子前往參拜九頭龍權現求子，之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不過酒吞童子明明是人類的兒子，卻有神力，能化身妖鬼，實力超群，霸占京都周圍的丹波國大江山多年，作惡無數，到最後才被收拾，現在來看，估計也沒被封印太久就跑了。
要知道自己拜在上清靈寶天尊門下，日夜苦修二十年，也才有今天陰神圓滿的修為，但要說占山為王那還早得很。
可那酒吞童子是莫名其妙突然蹦出來的，直接就占了大江山，還是在古代天地靈機充裕，戰力膨脹的時期，要說與那位九頭龍權現沒點親密關係誰信啊？
要知道九頭龍權現成神之前，可是著名的大妖怪。
這種妖魔本身就很強大，還有神明背景.
東野瑜開始懷念妖雷旗給予的安全感了，要是旗子還在，別說酒吞童子，就是九頭龍權現來了，也得灰頭土臉，不死也要重傷。
不行，得找元君幫忙，自己的妖雷旗可是用來救她的，雖然本意是自救，救她是順帶，但那事歸根到底還是她貪睡惹出來的禍端，她必須負責。
原先就想著周末去找元君問問有沒有寶貝可以救有馬師範，這下正好順路。
東野瑜決定明天一早就搭乘新幹線去桃鄉拜訪元君，看看這位龍神能不能幫自己。
心中做下決定後，東野瑜繼續問道：「除了外道丸，大江山還有哪些妖怪？」
「主公重建大江山後，身邊跟隨有茨木童子大人，還有熊童子、虎熊童子、星熊童子、金熊童子等大鬼，皆是修為高深，四位大鬼手下統領各類妖魔無數，有鐮鼬、般若、天邪鬼、飛頭蠻、濡女、清姬、輪入道、如意自在等妖魔，雖然不復當初百鬼夜行之盛況——」
鈴招侃侃而談地講述著大江山的結構組成，說到最後停頓下來，看了眼東野瑜：「但也不是你這小小除妖師可以對抗的，你的修為雖然高深，但也過不了主公座下四大鬼王那關，更別提茨木童子大人，早早上門跪地求饒，還能得一個體面。」
伊織家的三人聽到這種陣仗，一時間有些驚惶，連素來沉穩安靜的御子也緊抿著櫻色薄唇，不時看向東野瑜。
「呵呵，你家主公現在連大江山都回不去，一條喪家之犬而已，不足為懼。更何況，若他真的看重這件事，有心去調查，今晚就不是你來送死，而是他親自前來找我，再不濟也是派遣得力手下來。」
東野瑜搖搖頭，同時也算是給伊織家一些安慰。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別說酒吞童子，就是他手下四大鬼王大概都沒太在意這件事，只是隨手發下一個任務而已，要不然也不會只有一隻狐狸來試探調查——她在先前甚至不確定那姑獲鳥是被自己斬殺的。
不過這狐妖雖然修為淺薄，但似乎比較熟知大江山的結構組成？
東野瑜心中想著，將她說的信息一一記錄下來，又問道：「你在大江山中屬於什麼層次的妖怪？最底層？」
鈴招聞言氣急，「我只是不擅長鬥戰之法而已，論幻術，我可也算是上卿。」
不是單純以戰鬥力來評定地位高低嗎？
東野瑜皺起眉頭，這樣就不太好把握對方的力量水平了，不過在聽到上卿時，依然忍不住發笑。
「上卿？一群妖魔也學塵世王朝分封官職，不過是沐猴而冠。」
鈴招輕蔑一笑：「這話你有膽在我家主公面前說嗎？」
東野瑜並不搭理她，又問了一些她熟知妖怪的能力和特徵，花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中途把智子奶奶勸回房間休息去了，御子說什麼也不肯走，便和老爺子留下來旁聽。
外間的雨漸漸停了下來，烏雲開始慢慢消散，明月在如煙般的雲層中時隱時現，屋檐偶爾滴落雨水，夜晚顯得無比寂靜。
「差不多，我也該送你上路了。」
鏘~
東野瑜看了一遍記錄下來的消息，微微點頭，放下手中的筆，將太刀從象牙白的刀鞘中拔出，拖著被符咒束縛住的鈴招便往外走，處決這種妖魔自然不能在神明的神域裡干——神明都喜歡潔淨，討厭妖魔污血。
「你，你要幹什麼？！」
鈴招說到後來，與他交談的語氣都和緩許多，沒了丁點殺氣，本以為他會畏懼大江山之名而不敢對自己下手，沒想到問完過後，翻臉就不認狐狸了？
她被東野瑜以符咒為鎖鏈，拖著離開會客室。
眼看著死期將至，鈴招不再猶豫，神色慌張地喊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告訴這些凡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