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光屁股的東野
橋本理莎聞言,莞爾一笑:「請東野君先幫我找一個安靜的用餐位置吧。」
自己和她算是熟悉的陌生人,這樣貿然的提出幫助,不被接受是很正常的事。
東野瑜以往報恩沒少遇到這種情況,也沒急著說什麼,只是露出溫和的微笑微微點頭。
看了眼平板上剩餘的用餐位置,挑了一個既在角落,又能透過窗戶看到外面繁華街道的位置。
「這個位置您看怎麼樣?」
「嗯。」
「請跟我來吧。」
東野瑜將她帶到選定好的位置上,光影恰到好處地將這裡交織,分割出一片獨立的空間,橋本理莎坐到椅子上有一種與東野瑜獨處的感覺,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東野瑜在平板上調出菜單交給她。
橋本理莎一邊翻看菜單,一邊閒聊般說道:「東野君在東京生活了這麼多年,對這座城市怎麼看?」
東野瑜沉思兩秒,笑著搖頭:「其實我只是來了東京兩個月而已,我並非東京本地人,甚至不是關東人,是從京都來這邊求學的。」
「不過也生活了兩個月,您要聽我的看法的話,我也姑且可以一說。」
橋本理莎微微頷首:「兩個月也有兩個月的看法。」
東野瑜沉吟兩秒:「我原先還沒到這裡的時候,只覺得這裡是大展身手的地方,但真正離開家鄉到東京求學,生活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月,才發現這燈紅酒綠下的殘酷和孤獨,也更能體會梭羅的那句『如果我真的對雲說話,你千萬不要見怪,城市是一個幾百萬人一起孤獨生活的地方。』」
「您看街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們,他們的距離僅有幾厘米,但可能此生都不會有交流。」
「說起交流,其實我一直很想向作為前輩的您詢問一些有關在東京生活的經驗,您願意分享一下嗎?您是先行者,亦是成功者。您的成功、經驗、努力和憂慮,或許都能為我今後的生活帶去足夠的參考。」
這是委婉的表示自己可以作為傾訴的對象。
橋本理莎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東野瑜。
少年身材高大健朗,長相英俊,星目有神,如同盛夏朝陽,的確比一般成年人更讓人感到安心,但說到底其實也只是高中生而已。
向高中生傾訴麼?
她這樣想著,不以為然,不過心中也並沒有不屑或者別的什麼情緒。
即便是安慰之語,卻能讓人感到他是在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想要幫忙。
對於離鄉多年來到這座冷漠的城市獨自打拼的橋本理莎來說,也算是略微有所慰藉,至少有人確實在關心自己。
東野瑜見她不說話,也不強求,只是莞爾一笑:「當然,這只是遠離家鄉的我在無病呻吟,寂寞的人總會覺得這個世界是晦暗的,您就姑妄聽之。」
「東野君說的不錯,東京就是這麼一座城市,即便是朋友之間的相處,就像是森林裡的螢火蟲,看似溫暖的光點其實沒有任何溫度,能給予慰藉的只有家人。」
橋本理莎輕聲說著,對於東野瑜的來歷有些意外:「東野君原來不是東京本地人嗎?」
先前她來餐廳與東野瑜聊天,大多是聊一些神州的詩詞歌賦、服裝首飾等,反而沒有詢問對方的籍貫之類的。
她只覺得能找到一個有共同愛好且與他相處感覺舒服的人很難得,便忘了問這些本該在。
橋本理莎想到,這也許就是神州賢者所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嗯,我是京都人,準確的說,是京都時雨岳人,小時候流浪到京都,因為沒衣服穿去偷衣服,被人抓到了兒童福利院裡。」
東野瑜對於自己的黑歷史從不掩蓋,直面過去,與自我和解才能道心通明,太過執著的人修道會遇到更多心魔劫。
橋本理莎聞言,神色怔然,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東野瑜:「是哪座福利院?」
「陽光園。」
橋本理莎愣了一秒,愕然道:「你是光屁股的東野?!」
東野瑜:沒禮貌的女人。
東野瑜露出非常溫和、善意的微笑:「您竟然知道這件事?想必是住在陽光園附近的居民?」
「十年前的事,沒想到您還記得。往事不堪回首.不過為我取這個外號的人真是好人啊,若非這個外號,或許我和您還無法在十年之後通過陽光園重新結緣,請問我能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
東野瑜笑眯眯地問道,原本陽光昂揚的氣質有些扭曲起來。
橋本理莎對於東野瑜的詢問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指了指自己,「你不認識我麼?」
想了想,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是,你進陽光園那天,我剛好高中畢業收拾行李準備踏上旅途,與你只有一面之緣,我還記得你當時披著張毯子小心翼翼走進陽光園的樣子。」
能不能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東野瑜一時間有些憎恨造物主在創造人類的時候為什麼給記憶加這麼高的配置,丐一點不行嗎?
直立猿配置這麼高,其他生物要怎麼活?狐狸要怎麼活?
東野瑜心中吐槽,神色卻是訝然,「您竟是陽光園裡的前輩?」
早說是園裡出來的大姐姐,自己還擱這兒客套什麼,上去就是直接問,我要報恩你也攔不住,什麼人與人之間的界限,都一家人還什麼界限。
橋本理莎莞爾一笑,「差不多,不過因為工作的原因,已經很多年沒回陽光園看過了,宮崎院長還好嗎?」
兩人都是陽光園裡出來的孩子,有一種跨越時間的親切感,因而儘管年齡相差十多歲,一說透還是立刻拉進了彼此的距離。
東野瑜臉上也不再掛著笑容,嘆息著搖搖頭:「不太好,陽光園的經濟出了問題,宮崎院長已經開始變賣家產維持福利院的運轉了。」
「這樣麼」橋本理莎聞言神色暗淡下來,心中有些愧疚。
其實她三四年前成功在東京紮根的時候就想著回陽光園去看看,但要不就是客戶工作耽誤,要不就是真由理的病情。
生活好像一團亂麻的絲線,總是擋在自己身後不讓回頭。
她想了想,微微頷首:「等真由理的病好一些,我就回去看看。」
「真由理,是上次電話里那位可愛的女孩嗎?她也是陽光園裡的孩子?」
東野瑜想了想,沒什麼印象,陽光園裡叫真由理的女孩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不過沒聽說有哪個被園裡出去的大姐姐接去東京享福的。
橋本理莎搖搖頭:「她是東京這邊的聖瑪利亞福利院裡的孤兒,我三年前去那裡當志願者的時候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真由理是個很好的孩子,大概是在她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我與她非常投緣,再加上因為失明要麼沒人願意收養,要麼來收養的人都不怎麼好,仔細考慮過後,乾脆就收養了她。」
「宮崎院長要是知道您繼承了陽光園的精神,一定會很欣慰的。」
東野瑜感嘆道,雖然很想吐槽這位橋本姐姐為什麼享福不帶陽光園的孩子。
但這收養這種事本來就是看緣分。
能收養並好好照顧不是自己的孩子已經算是道德高尚了,還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呢?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就不兜什麼圈子了。」
東野瑜直言道:「橋本姐姐看上去很憔悴,是因為工作,還是真由理的病情?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請儘管說。」
少年人倔強又好面子。橋本理莎長相清秀漂亮,自小見了不少這樣的少年想在自己面前表現。
不過眼前這位來自陽光園的東野弟弟大抵的確是想幫忙。
儘管她不認為東野瑜幫得到自己,但還是承這份情,就當是向自己的家人傾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橋本理莎揉了揉太陽穴,「我帶真由理去醫院檢查過,醫生說真由理除了先天的眼疾外,身體很健康。」
「具體是什麼症狀?」
「做噩夢。最近一周以來,真由理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剛開始還只是輕微的噩夢,到後面每天晚上都會尖叫著被嚇醒。」
「那孩子現在都不敢睡覺,臉色憔悴的嚇人,一直照顧她的保姆說真由理已經兩天沒睡覺了。」
噩夢?檢查不出來?
「如果是生病我還真暫時幫不上什麼忙,但要是這種玄乎的事情,我或許有些辦法。」
東野瑜敏銳的狐狸鼻子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想了想,問道:「橋本姐姐你有沒有想過,是妖怪作祟?」
「妖怪?」橋本理莎詫異地看了眼東野瑜,「東野君是立花高的高材生,也相信這種東西?」
「您叫我阿瑜就好了,至於妖怪的事麼。」
東野瑜不準備隱瞞什麼,遭受了妖禍的凡人可以知道一些有關妖怪的事。
於是左右看了看,身體挪動一步,擋住監控,在視野死角的地方,豎起一根手指,如燭火般幽藍的狐火在之間跳動。
橋本理莎目光倒映著幽藍的火焰,神色驚訝,不過並沒有到顛覆三觀的地步,皺眉問道:「魔術?」
「不,是法術。」
東野瑜熄滅狐火,更正道:「這個世界不僅有妖怪,也有神明,除妖師自然是有的。我就是除妖師,或許可以幫到您。」
見橋本理莎不信,東野瑜無奈地笑了笑:「如果您不信的話,只當是一位遠道而來的家人想要拜訪您,如何?」
「那我在這裡等你到下班吧。」
東野瑜害怕耽擱這一陣就會出現一些不可挽回的事,立刻說道:「不用,我可以請假。」
橋本理莎想了想,點點頭,也無心用餐,本想付帳,但剛剛點的那些菜連前菜都還沒做好,東野瑜找到領班宮水千夏小姐說明這件事,幫橋本理莎退了單。
做完這一切後,東野瑜轉身往經理室走去,準備找經理笠原雅人請假——找宮水千夏小姐請假也可以,不過兼職薪水大概就保不住了,自己今天上了這麼久的班,不能白打工。
橋本理莎看著他的背影,莞爾一笑,收起錢包,心中頗有些奇妙的感覺,從陽光園出來的只有一面之緣的兩個孤兒,十年後在東京因為緣分再次產生交集。
不過,當初光屁股的東野,居然也長成這樣英俊的小伙子了麼。
東野瑜到經理那裡請了假,這時候已經是八點鐘了,小林公爵邸起碼有一半的客人都是奔著東野瑜來的,這時候都被哄得眉開眼笑,開始享用餐食。
今晚的營業指標早已經超過了百分之八十,笠原雅人簡單問了下原委,東野瑜於是將這件頗有緣分的奇妙事情簡單講了一遍。
笠原雅人也不知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只是笑著同意了,打量東野瑜一眼,「至於兼職薪水麼放心。」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東野瑜為的就是這個承諾,得到不會扣掉薪水的保證後,去更衣室換回黑色長褲白襯衣的校服,天氣有些熱,就沒穿外套。
兩人離開餐廳,留下身後一些探頭探腦的服務員,和滿臉愕然的貴婦。
那貴婦在餐廳里見過很多次橋本理莎,認出了她,反應過來後,頓時大怒,抓著身邊服務員的手臂一邊使勁搖晃一邊大聲詢問:「怎麼,那位不也是客人嗎?怎麼還有區別對待的?快讓東野君回來!」
其他奔著東野瑜來的客人一聽也不樂意。
哭喪著臉的服務員連忙找到領班,宮水千夏見事態不對勁,叫來了經理笠原雅人。
「各位不要急躁,聽我說。」
笠原雅人於是將東野瑜的說辭添油加醋地重新描述了一遍,從孤兒院的相遇,到十年後偶然間的一次回眸,什麼姐弟情深啊,什麼京都孤兒啊,反正都往親情的方向靠。
一時間,哪怕不是因為東野瑜而來的客人也都安靜地聽著。
「竟然是這樣奇妙的相遇麼十年後姐弟的再見面.」滿面油光的貴婦用絲巾捂著嘴,眼睛滿是淚水地哽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