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臨行
整理了一下買的糕點、靈酒，糕點都盛放在精緻的漆器食盒裡，是妖怪工坊出品的，做工絲毫不遜色於人類。
且都有蜜蠟封了起來，沒有半點跑味，還有法術降溫保存，能存放久一些。
靈酒則是裝載玉色陶瓷酒瓶里，塞了木塞，上面罩著紅布。
食盒總共有二十二盒，明日見早苗三盒，伊織家三盒，神宮寺柊鏡和香織、詩織她們各一盒，自家三盒然後孤兒院有十盒。
那家妖市的點心店叫夢華，據說店主在宋朝年間，也就是平安時代去神州學過藝，回來已經是糕點大師了。
曾經在平安京周邊的京兆妖市開過一家糕點鋪，按理說在京城那邊開店肯定比這山野小地方好，但卻不知怎麼跑到這邊來隱居。
雖然不知道是否保真，但他這麼一說，自己也就姑妄聽之。
點心有神州樣式的琉璃果子、荷花糕、桂花糕等，也有島國經典款和果子和大福之類的，材料都是靈果、靈花，價錢也不便宜。
不過能用來做點心的靈果品級都不高，沒法像草還丹那樣起到包治百病的作用，只能說讓人固本養元，聊勝於無，但味道很好吃。
東野瑜如今在妖怪界不算窮，一路品嘗過來，覺得好吃的就都買了些。
食盒上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寫著裡面的糕點種類，東野瑜將其分類放好，然後從和室的抽屜里拿出來一迭溫泉酒店放贈送的明信片，隨手在和室桌子上抽了根簽字筆。
先是送明日見早苗的三盒，該寫些什麼呢？
東野瑜拿著筆盤坐在榻榻米上沉思兩秒。
「親愛的月之魔女小姐，
自從上次別過，雖然只是過了四天，但我時常想起您。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直到現在我坐在溫泉酒店的房間裡給您寫這一封信依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具體的情況等我回東京後跟你細說。回來時在一個屬於妖怪的集市，發現一些好吃的糕點，想著魔女小姐可能會喜歡，就買了些給您寄回來。
東野瑜敬上。」
然後是——
「親愛的御子，
那天過後，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草還丹的效果怎麼樣？有沒有感覺身體好些。我在桃鄉町這邊認識了不少妖怪朋友，桃林很美，泡溫泉也很舒服。如果有機會的話，想帶你來這邊遊玩，你肯定會喜歡這裡的一切.
東野瑜認真地書寫著自己的心裡話，偶爾想到什麼，嘴角便露出笑容。
和室中溫馨的暖黃色燈光撒落在剛書寫後還有些濕潤的墨跡中，有金輝在其中沉落。
房間外的走廊上非常安靜，庭院裡有風路過的聲音，樹葉沙沙響著，如輕紗般柔和的月華透過玻璃制的障子門靜謐灑落，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銀霜。
倒不是沒有手機，或者沒有聯繫方式，自己當然可以隨時給她們打電話、發郵件過去。
只是覺得有些事寫在紙信上比打電話時輕飄飄的言語更有分量，更具實感些。
寫完給每個人的明信片後，東野瑜準備開始修煉法術，明天再將這些禮物都寄出去。
叮咚。
背包里響起手機的聲音，東野瑜這才想起來，自己自從離開仙鄉回來以後就沉浸下來修煉新法術，一直宅在房間裡，偶爾應付一下找上門來的元君，都沒打開過手機。
也沒人來打擾。
這次行動死傷眾多，除妖師們要麼聯繫家裡將族人的屍體運送回鄉，要麼躺在醫院裡，也有像神宮寺柊鏡那樣家中長輩都重傷在醫院裡，她得跟著去。
大多數除妖師都相當忙碌。
只有少部分除妖師運氣好，一路有驚無險，回來簡單與家裡人說過這次經歷後，便開始遊山玩水。
直到今天晚上，東野瑜恍然想起來明天要回東京，才離開房間去妖市逛一圈。
只能說二十多年沒使用智慧型手機帶來的惡果已經初顯，自己現在完全不像一個現代青年。
打開手機一看，屏幕上全是信息，都已經刷屏了。
大多是明日見早苗發來的信息，中間夾雜了一些有馬則宗和今川柏木的問詢，也有神宮寺柊鏡發來的消息。
明日見早苗的消息完美詮釋了一個人從從容不迫到急不可耐的完整轉變。
「我忠誠的騎士，透過光與影的帷幕，我從鏡像月亮上看到了你陷入困境，需要我的幫助嗎？」
「鏡像月亮的光輝蕩漾在桃鄉的上空，只要你呼喚我的尊名，騎士，你能得到救贖。」
「為什麼都不回我消息？為什麼都不回我消息？為什麼都不回我消息？」
她大抵是急了，後面發了一大堆表情包，甚至還打了電話。
東野瑜打開一看，幾十個未接來電，想到自己這幾天都在修煉忘了看手機，沉默下來。
如果坦白，她必然生氣，須得轉圜一二。
沉吟兩秒，
「晚上好，月之魔女小姐，這些天經歷了太多兇險，您的騎士早已身心俱疲，先前一直在養傷調息，因此沒來得及回復您，在此向您致意最真誠的歉意。」
說罷，把之前殺袈裟懸時候殘破的浴衣拿出來拍了個照片發過去。
下一秒，聊天對話框上顯示對方發來聊天邀請。
你這是守在手機邊上嗎？
東野瑜想像了一下少女躺在床上拿著手機發呆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同意了邀請。
那邊先沉默幾秒，然後傳來熟悉的少女聲音，聲音清冷平靜，非常認真地問道：「我忠誠的騎士，請認真祈禱，我會派下鏡像月亮的治療師到你那裡。」
不是，這麼好騙麼，你真信了？
東野瑜本來只是想搪塞一二，但看她這麼呆，心中突然有些負罪感，解釋了一句。
「已經沒事了，殿下，我是修行者，與普通凡人不同，受了傷也能很快恢復。」
「請不要勉強，騎士閣下。」
「一點都不勉強，您不覺得我現在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嗎？殿下。」
「那你的衣服為什麼有血？」
「有血不等於我受了重傷，殿下。只需要修養兩天就好。」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神宮寺審判官如何了？她也沒有像鏡像月亮做出祈禱。」
神宮寺柊鏡也幹了是吧？
東野瑜突然覺得月之魔女小姐有些可憐，有種小時候小孩子們都不帶自己玩的感覺。
「神宮寺小姐倒還好，不過她大伯、伯母都在這次除妖行動中受了重傷，現在估計還在印西市的醫院裡，因此她帶著神宮寺家的人去了市區，應該是處理這次除妖行動的後續吧。」
「發生了什麼？」
東野瑜沉吟兩秒：「說來話長，具體的等我回去跟你當面說吧，殿下。我只能說不讓你來這裡是對的，桃鄉町這邊的危險超乎所有人的想像，死了很多除妖師。」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這些天你不在東京，我不好去調查妖怪，但收集到不少有趣的消息。」
電話那頭的少女輕聲說到，語氣沒什麼變化，但就是給人一種她很失落，想與人分享發現的感覺。
東野瑜於是下意識放輕語氣。
「明天就回來，殿下。我在一座妖怪們的集市里給您買了些禮物，準備明天寄回東京，將您家的地址發給我吧，用黑貓宅急便的話應該會次日達，到時候您記得查收。」
「嗯，我稍後會將鏡像月亮在黑夜之國的行宮地址告知你，我忠誠的騎士，願月之輝芒指引你歸來。」
「我不會迷失方向，親愛的殿下。」
好容易應付了明日見早苗，正當東野瑜要開始今晚的修煉時。
庭院裡的灌木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毛茸茸的大狸子孤零零地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揣著手來到東野瑜房間的玻璃障子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東野大人，我是三太郎狸，請開開門。」
東野瑜推門一看，變作原型的大狸貓先是拜了拜，然後抬頭，一雙漆黑的小眼睛看著東野瑜，滿是崇敬。
「三太郎狸見過大人，大人那天斬殺邪神，誅盡妖魔，好威風！」
東野瑜笑了笑：「收了你們的供奉總不好吃白飯，分內之事，說罷，找我何事？」
三太郎狸嘿嘿地撓撓頭。
「大人，是這樣的，狸鄉準備在今晚舉辦慶祝酒會，還有將說好的三十金供奉交給諸位大人。酒藏大人他們都已經到場了，我來請東野大人賞臉赴會。」
東野瑜目光打量四周，今天來的好像就他一隻狸貓，與三太郎狸一貫行動的其他幾隻狸貓，豆狸，稻狸等狸貓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沉默片刻，點頭：「好，這就走吧。」
說著，推開門，走入庭院——小狸溫泉酒店的庭院是直通後山的，只有簡單的竹籬作為屏障。
「誒！小的來引路。東野大人，據說神明大人要招您為神使，您會來嗎？要是桃鄉有您在就好了，什麼妖魔鬼怪，聽到大人的名字肯定都屁滾尿流地逃跑了。桃冬肯定也會很高興，她這兩天將家裡的溫泉酒店打理了一下，說是要繼承父兄遺願繼續把店開下去」
三太郎狸一邊走在前面，一邊頗為激動地說著亂七八糟的話，不時回頭看一眼東野瑜。
東野瑜也不惱，踩著木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離開燈火通明的溫泉酒店庭院深入到霞山後，光線暗下來，清冷的月華透過樹葉間隙灑落一地銀霜。
咔嚓！咔嚓！咔嚓！
不斷有樹枝折斷的聲音響起，三太郎狸回頭一看，只見一隻堪比旅遊大巴的白狐越過自己，朝桃林的方向奔去。
他於是加快了速度，四爪翻飛地跟在後面。
一狐一狸在山林間穿梭不多時，來到桃林外。
死去的神樹傷痕依然觸目驚心，周圍已經不再有那些企圖吞噬它的蟲子了，但也沒有變好的跡象，似乎是將其放在這裡，等待朽爛。
據元君說，草木精靈死去後都會將自身修為、法力散去，歸還給整片森林，這大概也是神樹的遺願。
桃林入口處有桃鄉町當地政府修建的指示牌和一種蔓生植物搭起來的拱門，上面寫著島國語。
旁邊還有落了灰的吉祥物雕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身後跟著雞、白狗還有猴子。
桃太郎？
東野瑜看到這雕像有些難繃，只能說桃鄉町政府是會蹭的，這桃林和桃太郎不能說毛關係沒有，至少也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
總不能因為名字里都有桃吧？
有不少穿著和服的狸貓站在桃太郎身邊張望等待，看到東野瑜來以後，連忙走過來躬身行禮。
「見過東野大人，請隨我等來。」
狸貓妖怪們將東野瑜引入桃林，到一處周圍環繞桃樹的空地。
有神官穿著的老狸貓等在那裡，見眾妖走過來，目光落在身形巨大，狐毛飄逸的東野瑜身上，起身行禮，隨後珍而重之地拿出一面玻璃鏡子，倒映月光。
朦朧的月華將前方的空地照亮，如水面漾開波紋一般，有棟小型神樂殿緩緩浮現出來。
老狸貓跳上神樂殿，拿起摺扇、戴上面具開始跳古怪的神樂舞，其他狸貓則變出各種樂器開始奏哀樂似的神樂曲子。
東野瑜蹲坐在旁邊觀看，能從老狸貓的古怪滑稽中感受到對神明的敬畏。
只是元君是神州來的龍，大概不會喜歡這種神樂和舞蹈吧。
漸漸地，有白霧覆蓋周圍的桃林、天空和月光，狸貓們停下取悅神明的舞蹈和樂曲，提起身邊的紅燈籠，引東野瑜走入白霧。
這次沒有了妖魔襲擊，能借著紅燈籠的光芒看到腳底下有一條青石路，道路兩旁有亮著紅光的石燈籠。
沒走多久，就脫離了白霧，東野瑜再次進入仙鄉，只是這次沒有了萬里桃花——被菱澤淹沒過後，桃花都謝了。
如今看過去，仙鄉天空那朦朧如夢幻月光下的只有鬱鬱蔥蔥一片林海，道路兩旁的石燈籠的火焰靜靜跳動。
按理說這種屬於神明的仙鄉桃花想長回來只是片刻的事，但元君的桃鄉似乎一時半會恢復不了原貌。
大概是桃鄉挨了雷劈的原因？
從上午寫到現在，寫一會兒玩一會兒黑嗎嘍，我真服了，這就是個電子魅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