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執念「無眼」
周玄瞧見了一個「人」
若說他是「人」,是因為他有人的大致形體,雙手、雙腳、一個腦袋,有鼻子有眼睛的。
但周玄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一一一張臉上,兩眼珠不是一般大小,鼻子像?
有三截,每一截的寬度都不一樣,先是窄,然後突然變得很寬,再變得極窄。
左耳朵大得像蒲扇,右耳朵則只有拇指頭大小。
不光是五官,臉皮也奇怪,若是將臉分成十幾個部分,這張臉每個部分都長出了自己的風格。
整體感覺像什麼?從數十個人的臉上,各取一塊,然後拼接在一起,就是這「人」的尊容。
這人發現周玄在注意著他,頓時咧嘴笑了,明明是開心的笑容,卻笑得無比驚悚,因為他臉一動,很不和諧的臉,憑空破了數十個洞。
「申冤。」
這「人」嘴巴張合著,在說話,周玄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憑藉他的嘴形,判斷他在講些什麼。
好在這人講的話並不複雜,嘴唇動得大開大合,並不難猜。
申冤知道了,可是怎麼申?
至少你有什麼冤情要訴,冤在哪裡,你得講得明白,
就你這樣咂著嘴,跟個啞巴似的,根本無法深度溝通,想幫你申也不知道往哪兒入手。
周玄心念一動,那「人」似乎聽明白了,徑直雙膝跪地,撲撲的磕頭,
真將周玄當成了洗冤平案的青天大老爺。
周玄低頭瞧著,一瞧便發現這「人」的真正模樣了。
他在往下磕頭的時候,是一個人,但是頭磕在地上的那一下,身體裡便走出了一群人。
這群人向周玄跪著,一排接著一排,將小小的廊道擠得滿滿當當。
「至少三十人往上了。」
周玄粗略的估摸了一下。
這群人的人數多,男女老少都有,跨越了很多年齡層他們的衣服檔次也不一樣,比如有些人穿著英土丹的西服。
這西服周玄在平水的百貨公司瞧見過,一套要超過六百塊井國鈔。
哪怕在經濟更發達的明江府,富貴家庭才捨得穿。
但其中又有些人,穿著碎花布裙,剪裁得也不像樣子,一瞧便是自己去布行買的布,找手藝不太精細的裁縫做的。
這類成衣方式,至少在平水府里屬於主流,勝在價格足夠便宜,成本僅高於自己買布自己縫。
等於講,
這群人里,年齡、階級的跨度很大,境況、遭遇、生活應該有天壤之別吧,
怎麼會集體找周玄申冤?
直到他們磕完頭,集體直著背,目光虔誠仰望周玄的時候,
他才發現一一他們所有人有一個共同點,缺眼睛。
有的人缺一隻眼晴,有的人兩隻都缺,眼眶空洞。
空洞的眼窩,要是一個兩個還好,但是人數太多,周玄掃了一圈,密麻麻的空眼窩,落進他的眼帘里,立刻產生了一種生理上的牴觸感。
然後噁心、膈應等等生理反應,接二連三的出現。
周玄發自內心的覺得這類反應很不禮貌,尤其是面對這樣一群殘缺之人的時候,
但生理反應並不由自己的主觀意識決定。
這種反應,不代表周玄此時的心境或者情緒,只是單純的身體條件反應而已。
直到這群人又變成了一個人之後一一三十來個人,以最前面那人為基準,按著先後順序的走進最前那人的身體裡。
三十人又合成了那個極古怪的人,周玄生理反應才回落,漸漸消失。
「怪不得這個人長得很怪,原來是三十來個缺眼之人組在一起而成的。
他們到底算什麼?厲鬼,遊魂,還是?
周玄認真思索著,
就在這時,呂明坤問了周玄一個神頭鬼腦的問題:「小師弟,你在看什麼?」
額,能提出這個問題·-等於呂明坤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應不到,
要說呂明坤雖然感應方面不如周玄,但他是「戶語者」,對於屍體有特殊的感應,對於遊魂厲鬼的感應,也應該會很敏銳,
他瞧不見,
便說明,周玄面前這個「人」,並不是遊魂,也不是厲鬼———"
「我也是通過觸摸洗冤篆才瞧見的。」周玄想到此處,聯想起一種極特殊的存在一一執念!
以前周玄以為人死之後,只有兩種存在一一屍體、遊魂!
屍體受了「活人血」,養在「陰煞地」,可以成僵。
遊魂如果有執念,會變成暴躁害人的厲鬼。
但上次跟袁不語、周伶衣講了「提燈新娘」的事情後,他從袁不語的口中,
得知了一一執念,是可以單獨存在的。
執念就是一種強烈的念頭,縹緲於天地間的某種思想,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它不同於有實體的魂和屍,所以極難被看到,
比如說提燈新娘,她便是執念,而且是很強的執念。
遊魂司的燈籠,瞧不見她周伶衣、袁不語這種香火層次極高的,也感應不到她甚至她走到周玄面前,以血井通靈這般超強感知,都感應不到。
只有祖樹才感應到了。
「原來這個—————這群申冤的人,是執念觸碰洗冤篆,能讓我瞧見執念?!『
周玄把握不准用什麼量詞,來形容面前這個「人」,但他已經可以肯定,他就是執念。
想通了這點,他心裡的許多疑惑,便迎刃而解,
比如說,這三十來個人,為什麼可以合成一個人?
他們本質上,都是一種念頭一一失去了眼晴,或許同時還丟了命,遭遇了橫死。
讓他們橫死的人還逍遙的活著,他們的執念匯聚到了一起,找到了身藏洗冤的周玄,幫忙洗冤——.——-嗯——.——-或許可以更直接點,就是幫他們復仇。
再比如說,醫院裡面,行走的「執念」應該還有許多,那些付不起高額治療費用而死去的人,
那些醫生花了百分之百的力氣,卻依然治療無效而死去的人,
他們死後都應該產生執念,為什麼周玄哪怕是靠著洗冤篆,也瞧不見他們?
周玄閉目沉思著,甚至沒顧得上回呂明坤的問話。
「三十來個人組合成的執念,我瞧得見,但是-——-—-單個的執念,我又瞧不見——...」
將種種怪現狀,於心裡慢慢組合,緩緩摸索,問題的碎片,在周玄的腦海中一片片的組合,
最後,凝聚成了一把打開「答案箱子」的鑰匙,一個讓周玄震驚的想法,也應此應運而生-
執念,不是一個人的念頭,而是一群人的念頭,因為某種強烈的情緒,
匯聚到了一起,成了執念。
從某種角度來說,
執念,並不是某個人的思想,而是一群人的思潮!
這個答案,明顯在袁不語的說法上更近一步,但周玄認為這個答案,也更加接近真相。
「洗冤篆,應該能幫我對執念有更深層的理解。」
並國人對執念的了解,明顯不深入,但執念又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提燈新娘的出現,甚至能喚醒一直沉睡的祖樹。
周玄並不清楚祖樹的力量有多強大,但從周伶衣對祖樹的態度便能清楚,清醒狀態下的祖樹,力量絕對非同一般。
「想起來了—」
周玄又回憶起了提燈新娘在進入自己秘境的前夕,他除了聽到新娘真誠且詭異的笑聲外,還聽見了許許多多慶婚之人的聲音,
有喝酒聲、划拳聲、吹嗩吶之聲,甚至還有司儀祝婚的聲音。
他一直以為秘境中的提燈新娘,只是那個詭異笑著的新娘子!
現在看—-他聽見的所有聲音,都是提燈新娘身體的一部分!
「提燈新娘,可能是十幾個人組成的執念,也可能是數十個人組成的,甚至是..
周玄隱隱有些激動,這種激動,關乎於他意識到自己發掘到了並國某種神秘力量的泉眼,更在於他對提燈新娘的來頭,有了進一步的判斷。
按照第一香時的經驗判斷,他的普升儀式,與破解秘境紙人躺公的身世之迷,有很大關係。
他看透了躺公是自己的暗意識,並且還是生了靈智的暗意識之後,用骨篇將起洞穿,才成功晉升的。
前往三炫香的路,平坦了很多。
「有點玄妙,看來這冤,必須申.——."
周玄心中暗暗說道。
他這種人,對於幫別人申冤的興趣,是真的不大,世上活著的人,誰的心裡沒藏著幾處冤屈?
幫別人申冤,誰幫我申冤?
但現在,
「我就是替人申冤的正義行者!沒別的,就是看誰蒙冤了,瞧不順眼!」
周玄做下了「申冤」決定,面前那「人」,已知曉了他的心意,連著虔誠至極的磕了三個頭後,起了身,往前走著··—
「他們是帶我去洗冤的地方?」
周玄肯定不會覺得這個「人」,就是拍拍屁股直接撤,把洗冤的事情都交給他一個人。
也就在這時,他懷裡的洗冤篆震動得尤為劇烈,並且傳出了「沙~沙~沙」的寫字聲,和他曾經聽見的白噪音,一模一樣。
周玄當即將洗冤掏了出來。
洗冤篆以前還是「日記本」形態時,周伶衣和袁不語都瞧不見。
以他們的香火層次都瞧不見,刺青古族的人也必然瞧不見。
周玄自然不怕連結將這「隱秘」瞧了去,只是動作上要遮掩,不能給古族連結一種他在看「日記本」的感覺。
想到此處,他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將洗冤篆放在手掌上,靠「感知」翻頁,像給自己看手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