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天上的賊阿瑪?」和春壓根沒聽明白,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好友之弟為人不大正經,愛開玩笑,於是就問邊上江忠源,「岷樵,元保說的是什麼?」
「就是那個,那個......」江忠源左右看看,發現沒有外人,就壓低聲音對和春道,「雨亭,你知道那個天父皇上帝嗎?」
「知道啊!」和春點點頭,「那不就是長毛賊頭們編出來忽悠無知賤民跟著一起造反的瞎話嗎?」
江忠源眉頭深皺,「雨亭,那......那個天父皇上帝恐怕不是編出來的!」
「不是編的?難道是......」
「真有!」元保一臉後怕,「和大人,卑職和江大人還有好些弟兄都親眼瞧見了!」
「你們真的瞧見......天父,不,是瞧見長毛在天上的賊阿瑪了?」和春問話的時候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他都和長毛打生打死那麼長時間了,可從沒想過這長毛天上真有個天父皇阿瑪!
「不,不是瞧見了長毛在天上的賊阿瑪,」元保解釋道,「而是瞧見長毛在天上的賊阿瑪派下凡間的妖魔了!」
「妖......魔?」和春還是覺得這個元保不靠譜,於是又看了看江忠源,「岷樵......」
江忠源點了點頭,道:「真有啊!乘紫雷,駕飛車,從天而降......」
「等等,紫雷?」和春大驚,「是不是個紫色的雷球?」
原來和春也瞧見那個送羅耀國過來的雷球了,不過他距離戰場比較遠,沒看見雷球裡面有個人。
「對,對!那個妖魔就是從那個紫色雷球里出來的!」
「和大人,您也瞧見了,當時可嚇人了......」
江忠源和元保都連連點頭,然後又你一嘴我一句的,把羅耀國從天而降,然後一魔單車,衝垮清軍炮陣,造成清軍軍心動搖,太平軍集體暴走的過程,添鹽加醋的和和春又說了一遍。
和春聽的額頭上汗珠子都滴下來了,當他聽到元保被那「妖魔」駕車衝撞,還撞出一個「人魔兩傷」之後,看元保眼神都變的充滿敬佩了,還挑起大拇哥對元保說:「元保啊,那麼說來,你把那妖魔給打落下車了?你可是巴圖魯啊!對了,那妖魔......可抓到了?」
「沒有,」元保一臉後怕,「我剛把他從飛車上撞下來,一個凶得要死的長毛女將就領著一群女兵和童子兵殺過來了......要不是我及時裝死,他們又急著把那妖魔連魔帶車一起抬走,我......我現在都是大清忠烈了!」
「可惜了......」聽完元保的話和春先是鬆了口氣——這妖魔仿佛也不是很厲害,然後嘀咕了一句。
「和大人,您說什麼可惜了?」元保則聽岔了意思,瞪著眼珠子瞅著和春問。
和春知道對方誤會了,趕緊解釋道:「是沒抓住妖魔可惜了......沒有憑據,不好給你報功啊!」
「憑據?有啊!」元保說著話,就把那個裝著個月餅禮盒的口袋給提起來了,「這就是!」
「這是......」和春仔細打量著那個口袋。
這口袋一看就知道不是凡間所有!
和春都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做的?反正一定很名貴!
這個口袋上還畫了個嫦娥奔月,畫得好不好先不說,單是用什麼顏料畫上去的,和春也看不出來。
這和春和大人可是正黃旗大戶人家出身,老姓赫舍里,是康熙那個輔政大臣索尼的哥哥希福的後代,家裡頭富貴了二百多年,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可偏偏沒一樣能和那個裝月餅禮盒的口袋相比......
「還有呢!」元保說著話,已經把一個蓮香樓的月餅禮盒拿出來了,「和大人,您瞧瞧這個。」
「哎喲,這盒子......」和春雙手接過這個月餅禮盒就端詳起來了,「蓮香樓,馳名月餅,中華老字號,創始於......這是什麼字兒?」
和春瞧見四個阿拉伯數字......不認識啊!於是他就朝自己的紹興師爺招招手:「周師爺,你過來瞧瞧,這四個是什麼字?」
一個穿著長衫,帶著瓜皮帽子,長得有點枯瘦,後腦勺拖著根花白辮子,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的五十多歲的老爺子聞言就搖著把摺扇湊了過來,目光在和春手指的那四個阿拉伯數字一掃,馬上就笑道:「回稟東翁,這四個是洋人的數字,用咱們的話說就是一千八百八十九。」
「創始於一千八百八十九年......」和春問,「這是洋人的紀年?」
周師爺點點頭:「東翁您聖明,這的確是洋人的紀年之法......據學生所知,洋人以耶穌誕生之年為元年,今年已經是一千八百五十二年了。這一千八百八十九年就是.....三十七年之後!」
「三十七年後?」和春一愣,「這是三十七年後製作的月餅?我得開開眼......」
說著話,他就想扒開看看,可是怎麼扒都扒不開那個鐵皮盒子——月餅盒是用透明膠帶封上的,不撕了膠帶當然打不開。
「和大人,」元保在旁邊提醒道,「這盒子打不開......估計得念個什麼咒才能開。」
「要念咒?」和春道,「那這個裝月餅的盒子是法寶啊!」
「學生恭喜東翁!」周師爺聽和春這麼一說,已經搖著紙扇子給和春道喜了。
「恭喜?」和春一愣,「師爺,本官又有什麼喜了?」
「當然是大人您和江大人、元大人在水塘灣敗長毛,破妖魔,繳獲法寶一件......」周師爺笑著一挑大拇哥,「這可是大功啊!」
「有道理啊!」和春頓時就笑了起來,「蓑衣渡水塘灣一戰的確是大捷啊,本官得好好跟皇上還有賽尚阿賽中堂報捷!」
「和大人,」元保還是有點心虛,小聲提醒道,「和大人,這個蓑衣渡......好像沒有打贏啊!」
和春瞪了元保一眼:「怎麼沒有贏?長毛現在是不是被咱們擋在蓑衣渡了?」
「啊......的確擋住了。」
「那蓑衣渡一戰斬獲幾何?」和春又問。
「斃敵不下五百!」江忠源忙伸出一個巴掌,「雨亭,這是實數!」
和春點點頭:「五百乘十......報個五千不過分吧?」
「不過分,絕對不過分!」江忠源回答道。
他雖然是大清忠臣,但是欺君罔上的事情這些日子也沒少干,要不然怎麼升官升的飛起來?這才多少天?就從知縣到知府了!不欺君能行嗎?
不欺君怎麼進步?真要如實上奏,那賽中堂、周撫台、向軍門還有和春和總鎮都得殺頭充軍!
所以諱敗為勝,戰果乘十這些事兒,他江忠源也沒少摻和!
「那妖魔是不是給元保打敗了?」和春接著又問。
「沒錯!」江忠源一指那盒月餅,「法寶都被繳獲了,當然是敗了!」
和春點點頭,道:「這不就行了?周師爺,你來寫奏章和呈文,向皇上,向賽中堂報捷!」
「學生馬上起草稿!」周師爺笑著接過了和春的命令,又道,「東翁,學生對工筆白描也略通一二......不如讓學生照著元大人的描述,畫兩幅妖魔像給皇上和賽中堂送去?」
「好!」和春點點頭,「元保,快把那個天降的妖魔長什麼樣告訴周師爺吧!」
「喳!」
元保趕忙應了一聲,他聽和春、江忠源一問一答的說了一大堆,忽然也覺得自己打贏了妖魔,是得好好報功,高低得整個巴圖魯!他們瓜兒佳一族上一位巴圖魯還是鰲拜呢!
那周師爺手腳也挺利索,馬上就鋪好了宣紙,還墨好了墨汁,拿了一支細細長長的毛筆就準備進行藝術創作了:「元大人,您快說吧,那個妖魔長什麼樣?」
元保稍加思索,就對周師爺道:「那妖魔頗為高大,穿一席黃衣,頭戴一頂好像安了一對兔耳朵的黃帽,長得濃眉大眼,沒有留鬍子,騎一輛兩輪飛車,那倆輪子是一前一後,兩輪中間有個座位......」
「好了!元大人,您瞧瞧,是這樣的嗎?」周師爺下筆如飛,沒一會兒就畫好了。
元保湊過來一瞧,就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哎喲,怎麼畫成了個騎車的牛魔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