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對中華詩？你完了
居酒屋雅間，昏暗的燈光中。
「嗬啊——還是大吟釀的味道正啊！」三上三郎手中的小玻璃杯放下，半仰著頭，呼出了口中的酒氣。
小玻璃杯放入了枡中。
枡，是一種小木盒，充當喝清酒玻璃杯的底座。
日本人倒清酒經常要溢出來一些，就落到這個枡中。有些老傳統的人，最後也會舉起枡，來喝掉溢出在其中的酒水。
畢竟日本人倒清酒，喜歡倒得滿出來才好。
「三郎你喜歡的酒，的確很有回味。」
兩人喝的是[梵]，出自福井縣低溫釀造的清酒。
不過是十六度的酒，怎麼一副喝老白乾的樣子？織田信吾也抿了一杯。
對他來說，這種低度酒，只能說是小酌怡情而已。
三上三郎雙手平攤，在桌上緩緩摩擦，演示著米酒磨碾的樣子：「信吾，你見過米酒怎麼造出來的嗎？」
「願聞其詳。」織田信吾明白他這是感覺上來了。
三上三郎現在的狀態，像極了話癆的日本老頭，不斷比比劃劃地介紹著：「兵庫縣出產的當年大米，經過精選細篩之後，不斷進行研磨，磨到只有米心的38%剩下。」
「就像是人生的磨礪，將那些渣滓淘汰掉，留下最傑出的！」
「然後，配以低溫發酵一到兩年，就如同人生的蟄伏。」
「等待一個時機，然後……然後……」
三上三郎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詞彙。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織田信吾接道。
他並不想用和歌等方式來映景，反而覺得只有中華詩詞最能表達這樣的意境。
三上三郎興奮地啪啪鼓掌：「喔！對對對，這個時候，就該用華夏的詞彙！這種文明古國的用詞，才能更好地形容這種雄起！」
「是李白的詩句。」織田信吾說道。
「喔喔，對對，學校里學過的，我非常喜歡那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中日語言畢竟有所差異，但語言中的力量不曾減弱半分。日本但凡有點文化的，都對李白的詩句有所學習研究。
「信吾，我們來吟詩喝酒吧！」三上三郎突然來個興致，「你的中國詩詞的水平，肯定不如我！讓我這個東京藝術大學的校友，告訴你早畢業十年的前輩學習多刻苦！」
「……」你自己找死，別怪我啊，三上三郎心中暗樂。
更重要的是，我陪了你這麼久，到底什麼事情還是不講，灌死你！看你說不說！
三上三郎說上句：「姑蘇城外寒山寺……」
織田信吾對下句：「夜半鐘聲到客船。」
「哎，信吾你的漢字發音好像很厲害。再問你，大漠孤煙直……」
「長河落日圓。」
……
三上三郎悲劇了。
一杯接一杯，即便是清酒度數不高，但架不住這麼多。
他輸得太徹底了。
自打鬥詩飲酒開始，織田信吾就是在吃東西，愣是一杯酒都沒喝。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
「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織田信吾微笑，「三郎，你這句只是警句，可不是詩詞。」
「啊，哈哈哈，我是看你太厲害了。」三上三郎看著眼前的大吟釀酒瓶，打了個飽嗝。
偌大的1.8升酒瓶，已經被喝得差不多了。九成九都進了三上三郎的肚子。
酒的度數雖然低，但三上三郎的舌頭已經有些大了。
織田信吾給他滿滿倒了一杯，也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
並不是人喝醉了才說真話，而是人想說真話，才喝酒。
「三郎，說吧。」
「……」三上三郎垂著頭，不吭聲。
「群英社，發生了什麼？」
「……」三上三郎垂著頭，仍舊不吭聲。
織田信吾看了一下時間，已經近後半夜一點。
他淡淡道：「你不說，我就走了。」
看看這日本壓力多大？為了說心裡話約了人出來，可一個部長喝了這麼多酒，到現在都不肯掏心窩子。
這是職場人習慣性的自我保護。
日本職場在晚上喜歡喝酒，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這裡面有交際應酬，有互通感情，更多的是訴苦。
而且與華夏的酒桌文化不同的是，喝起來沒完沒了，經常是這裡喝一次，換個地方繼續喝，甚至是喝酒後唱個歌后，接著又去居酒屋開喝。
對了，三上三郎不會想喝酒後，帶我去風化場所吧？那可難以謝絕，不是，恕不奉陪！
「你走？不想知道發生什麼嗎？」三郎聲音低沉。
織田信吾晃著酒杯，看著清亮的酒水在昏暗的燈光下盈盈搖動：「不管發生什麼，我能做的，就是將漫畫創作好，然後迎接一切挑戰。」
「那我說不說有什麼差別？」
「面對天大的困難，有的人會退縮，有的人會尋找外援，有的人……」織田信吾頓了一下，「會更加興奮，以絕大的戰力去干翻一切敵人！」
「……」三上部長眼睛眯了起來。
他緩緩伸手，將居酒屋雅間的燈光調亮。
「信吾，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就不相瞞了。」
織田信吾看到，他反射著燈光的頭油，梳得一絲不苟的髮絲，遍布皺紋的額頭，鬢角生出的白髮和布滿血絲的眼睛。
這不是喝酒導致的，從眼角一圈的黑痕看，他精神壓力很大沒有睡好。
「伊橋集團股份變動引發人事改變，空降集英社管理層一位執行理事。」
「新任執行理事雖然力圖改革，但對年輕一代並不信任，web部發展策略被指摘缺乏：運營多年也沒有代表性成績。」
三上三郎聲音放慢：「於是！新任執行理事推行新發展方案！百鬼隼夫擔任web部顧問！」
織田信吾震驚地看著三上三郎。
這意味著，三上部長被架空？
不，只是部分奪權。至少部長一職沒有被革，實權仍就在握。
但位置已經非常危險了，只怕是一旦有個口實，就可以將他撤掉換上新勢力的嫡系代表。
三上三郎並不沒有說完，揉著已生了白髮的鬢角，還在慢慢說著。
「百鬼隼夫安排本刊《jump》的一位人氣排行靠後的漫畫家，在web網站開始連載新漫畫！」
「目的是讓web站的成績，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對比，看出本刊運行和web網站運行的實力差距！」
三上三郎說到這裡，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大吟釀。
織田信吾聽出來了：「本刊《jump》一位最不能打的，如果下放到了web部，輕易秒殺web連載最強的漫畫成績，就表明web部運營多年的失敗，對吧？」
「是的！」三上三郎握緊了酒杯。
織田信吾都怕玻璃酒杯被他握碎了。
看得出，三上部長經營web部多年，絕對不容許有人侮辱他的辛苦運營。
從本刊下放一位到web部？
織田信吾冷笑：「從本刊《jump》下放的漫畫家，是剛田武，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