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老子拒絕
嗡~
神光流轉，音波四散，迴蕩在所有窺探目睹此間動靜之人的耳畔心頭，如驚雷炸響。
靜！
八方山下、觀星台下，甚至兩輪紅日高懸的龍虎群山之中，都有一剎那的沉寂。
「神魔？！」
赤光籠罩之下的千眼法主猛然抬頭，千雙法眼之中映徹出萬逐流的身影，但祂的注意力卻落在比斗場對面那拄錘而立的道人身上，眼神中閃過震驚：
「怎麼可能？！」
身為歷經了起源神朝滅亡的神祇，祂見過的神魔級天驕並不少，事實上祂自己亦曾為神魔稟賦。
令祂震驚的也不是神魔稟賦，而是這小子的蛻變速度。
三年前，祂便站在萬逐流如今的位置，祂可以篤定那小子的稟賦只是天星級，短短三年而已……
轟！
千眼法主失神一剎，但夜幕之中高懸的兩輪紅日卻並未停下。
赤焰燎天，兩道紫袍身影於夜幕之中攪弄天象風雲，動則群山震顫，大地轟鳴，將稍有失神的千眼法主，滿眼驚怒的雲野山籠罩在內。
「啊！」
雲野山怒目圓睜，他的身影明滅不定，在火光之中狼狽遁逃，縱然是詭魔之身，可不入神宮境界，也難以抵禦這赤焰法相之火。
但哪怕如此狼狽，他的心思仍不由得落在袖袍內的銅鏡之上，亦或者說，是八方洞天之中。
「那小畜生居然的天賦居然又蛻變了？！」
「怎麼可能？！」
烈火灼身之痛，也難以壓過此刻心中的驚怒。
「該死，該死！」
雲野山雙眼泛紅，躲避之時，眼神不由得掃向了遠處山頭上觀戰的聶仙山，後者似有所覺般看了過來，頓覺後背發涼。
『這老傢伙……』
聶仙山立時拔劍，警惕後退，他懷疑這老傢伙想和他同歸於盡。
轟隆！
剎那的沉寂後，觀星台劇烈晃動了一剎。
從震驚中回神的王盡等人還未來得及說話，已經感受到了乾帝的怒火。
「啊！」
亂發飛揚沖碎了冠冕，乾帝腳下的地磚盡裂，他眼神有一剎的血紅，讓四周眾人不寒而慄。
「陛下息怒！」
吳應星反應極快，躬身勸慰：「鎮武王功冠當世，昔年換血之時就有逆伐宗師之力，遑論如今？」
「不錯！王爺蓋世無敵，縱逆一階，也絕非那黃口小兒可比！」
「陛下勿慌，王爺身經萬戰而不敗，何懼此子？必然勝之……」
吳應星一開口，王盡等人忙連聲附和。
「呼！」
乾帝捏了捏眉心，心下勉強平靜下來。
「幾位說的不錯。」
黃龍子微笑附和：「縱然天賦絕頂，可那小子習武不過十餘年而已，如何是王爺的對手？」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捏傘的手指卻有些發白，看著那光幕的眼神發散，頗有些神思不屬，甚至身形都有些顫慄，
像是見了鬼：
『神魔，神魔……』
天市垣承接起源神朝，界域中諸多方面都還殘留著神朝的影子，上到祭祀、界域征戰，下到稟賦的劃分。
起源神朝，將萬靈之稟賦，由下而上，劃分為七階，從『萬里挑一』『人中龍鳳』『絕世之資』『千古無二』，到『蓋世』『天星』『神魔』。
神魔級，放眼諸族聖地，乃至於其他界域，都是絕對的人傑天驕，尋常的生命星辰，從誕生到滅亡都未必能誕生一個！
相傳，神魔級的天驕無不秉承天地大運，宇宙法理而生，擁有著世所罕見的『神魔體』，是可成為上神的存在。
這種級數的天驕，若是在天市垣，如他這種人，根本連附於驥尾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級數的天驕，要是能引他拜入學府……」
心下一個恍惚，黃龍子掃了一眼氣氛壓抑的大運君臣，眼神閃爍，悄然消失在祭壇上。
那萬逐流固然是一世人傑，可對面可是神魔級的怪胎，同階一戰勝算也未必有，遑論越階而戰？
開什麼玩笑……
……
「神魔啊……」
比斗場中，聽得東二十三的聲音，萬逐流按刀的手都有一剎的顫抖，他神色變幻數次方才歸於平靜。
只是看向黎淵的眼神卻忍不住劇烈跳動著。
神魔二字意味著什麼，如今的他太清楚不過了，他付出了八百年壽限，承受了三年烈火焚燒之痛，洗去了人族雜血，也不過堪堪跨過天星級的門檻而已。
這小子，這小子……
感受著比斗場上傳來的，或冷漠、或喜悅的眼神，萬逐流緩緩閉上了眼，關於這小子的諸般情報在心中翻湧。
最早得知時的不經意，私生子被殺後的殺意，知其拔除自己刀意後的見獵心喜……
悵然、羨慕、不甘、殺意、驚怒……
再睜眼時，萬逐流已將心下的雜念盡數斬滅。
「是否挑戰？」
東二十三的聲音傳來，他在觀戰台上注視著場中兩人，平靜中帶著一絲惋惜。
「是。」
沒有任何猶豫，萬逐流點頭，按刀而行。
這一剎，周遭世界已經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之中，他的視線內，靈覺之中，有且只剩下了遠處拄錘而立的道人，持刀拱手：
「萬逐流。」
嗚~
似有似無的刀氣升騰而起，虛空之中傳來一聲聲的裂帛之音，恍惚之間，在觀戰眾人的感應之中，似有一口神鋒在緩緩出鞘。
『當世第一啊。』
感受著對面升騰而起的濃烈氣機，黎淵心下不免有那麼一絲違和感。
曾幾何時，這個他心中最大的假想敵，居然以一個挑戰者的姿態走向自己，曾令自己渾身戰慄的刀氣，如今卻如同清風拂面了。
縱然不動用掌兵籙，以他今日近日的天賦修持，同階之中，也無懼任何人了。
多年的苦修，在這一刻似乎得到了最大的印證？
「黎淵。」
黎道爺回了一禮，他在調整狀態，他對敵從來全力以赴，哪怕有著境界上的優勢，也不會有絲毫小覷對手。
諸般掌馭一一調整，以裂海玄鯨、龍虎養生爐等天運玄兵為主，以靈靴、骨飾為輔，這是他目前最強的掌馭組合，攻守兼備。
神葬棺秘境中他嘗試過多次，憑這套掌馭，他可以逆伐大宗師！
『當年第一次為摘星樓主拔除刀意時，我施展渾身解數，才抗下四五刀啊……』
黎淵緩緩提錘，鄭重而平靜的注視著萬逐流，心下閃過一絲雜念：「如今的他，能接我幾錘？」
「黎淵！」
這時，東二十三的聲音從比斗場上傳來。
「嗯？」
黎淵一怔，抬頭看去，瞧見這老傢伙的臉色時，心下不免一突，隱隱覺得有點不妙。
「武道修行，唯爭而已，萬般法與術，以殺伐為先……」
「？！」
聽得東二十三的聲音，黎淵眼皮就是一跳，而對面，萬逐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前輩的意思是？」
黎淵佯作疑惑詢問，心下已有些火氣了。
他知道東二十三對自己取巧入廟很不滿，一度覺得自己應該走正常入廟試煉，與諸多入廟者廝殺爭鬥。
卻也沒想到這老傢伙這時候還要來這麼一手……
「此人稟賦不及你，靈相潛力亦不及你，做一塊磨刀石卻也合格。」
東二十三抬手將叫嚷的人頭怪鳥撥開，瞥了一眼萬逐流：
「依老夫的意思，你應與其同階一戰，若你同意的話……」
轟隆！
猶如百十道驚雷同時炸響，轟鳴聲覆蓋了整座比斗場，壓下了所有的雜音，也打斷了東二十三的聲音。
煙塵滾滾之間，黎淵拔地而起，掌中重錘綻放出耀目神芒，只一剎，已如山嶽橫移一般，攜山呼海嘯般的爆鳴聲，
重重的砸向了拔刀而起的萬逐流。
音波迴蕩，氣流滾滾。
這一錘砸出時，黎淵硬是沒壓住心頭的火氣。
如今的他，縱然是同階一戰，自問萬逐流也絕無任何勝算，可他憑什麼要同階一戰？
身為開廟者，他是被挑戰者，逆階而戰，是八方廟的規矩，他如今的優勢，是他憑藉掌兵籙，苦苦易形得來的。
憑什麼要放棄？！
而且……
『真是白瞎了道爺的靈傀之心，這吃裡扒外的老傢伙，簡直是欺人太甚！』
黎淵心中生怒，重錘生雷暴。
轟隆！
比斗場劇烈震動，黎淵這一錘發的極快，觀戰的一干大宗師都沒有反應過來，回神之時，只覺演武場已被雷海覆蓋，隔著無形的屏障，竟都有些手腳酥麻之感。
「這小子……」
元慶道人眼皮一跳，與大定禪師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驚嘆，這一錘的力道之可怖，竟讓他們都感覺到了壓力。
「吼！」
遙遙旁觀尚且如此，首當其衝的萬逐流更是只覺眼前一白一黑。
那重錘划過虛空而至，竟如一頭無比暴戾的雷龍，充塞了他的視角，乃至於一切感應。
這一錘，竟給他一種通達八極，涵蓋四野，如穹廬蓋壓恐怖錯覺！
這不是錯覺！
衣發後仰，被呼嘯的氣流撕裂，萬逐流的麵皮劇烈抖動著：
「這一錘……」
可怖的氣勁滾滾四散，煙塵彌散數十里，這一錘的聲勢之大，之兇猛，已經超出了入道的範疇！
猶如大宗師……
「避不開，躲不掉，擋不住！」
看著那彌天而至的錘影雷龍，萬逐流看向東二十三，見後者面沉如水卻無動作，心下一嘆，拔刀而起。
轟隆隆！
天驚地動也似。
重錘落下的剎那，整座比斗場都在劇烈顫動，好似要被那可怖的碰撞撕裂，數之不盡的煙塵沖天而起，又滾滾擴散四方。
煙塵、光影交織擴散。
一時之間，便是觀戰台上的一干大宗師也難以看到其中景象，只隱隱可以看到兩道龍影極速交錯而過。
東二十三眸光一沉。
一片廢墟似的比斗場中，黎淵肩扛重錘，緩緩回頭，隔著煙塵滾滾，看到了面沉如水的東二十三：
「老子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