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我叫李長庚!他也姓張
如同天上降魔主,果是人間太歲神。
香火玄妙,藏著眾生念頭,禮敬仙神,凡俗不可輕易染指,見之生敬畏,且須盡低頭。
然而,這一刻,那沖天的意志,不竭的元神卻是天下至凶,見神不避,任由香火飄天外,也要染指化神魔。
「怎麼可能!?」
齊德龍和齊東強的聲音同時從那具身體之中傳出,透著深深的震撼,他們顫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緩緩復甦的張凡,眸子深處噙滿了不可思議。
常以肉身染香火,竟然還能復清明!?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齊德龍失聲驚道。
在他眼中,張凡不過是跟劉家兄弟一樣,機緣巧合,誤打誤撞進了囚仙觀的真武山弟子而已,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這一刻,這雙老君山的天之驕子徹底動容了,就算是他的修為和天資,也不敢隨意染指香火,更不用說是糾糾香火入凡身,混亂的念頭足以將他的元神拖入大夜不亮……
那可是修道者最害怕的劫數之一。
「他未曾脫劫,居然也能兇橫如此!?」
林見月心中波瀾皺起,難以平復,看向張凡的目光顫動中透著一絲不解。
神魔聖胎,必入大夜不亮,未曾脫劫,居然重修已是不可思議,偏偏還能兇橫如此,簡直不可思議。
這與她所知的【神魔聖胎】似乎有所不同。
「香火藏玄妙,果是神仙藥。」
此刻,張凡喃喃輕語,一雙眸子透著前所未有的明亮。
念頭,乃是人世間最奇妙的力量,也是修行者最忌的劫數。
就連這虛假空無的萬事萬象都是由著芸芸眾生的念頭構築而成。
人世間的一切有形之物,必是先有了念頭,才結了那生滅的因果。
譬如,古人想要取暖,便有了火種,想要有遮身之所,便有了巢居,想要有記錄之法,便有了文字……
一切由心造,萬境由心轉。
念頭一生,必有結果,而且會以一切可以想像及不可想像的形式產生,無視時間和空間。
最關鍵的事,念頭之間會彼此影響。
譬如,你認為自己會發財,那就一定會發財,可一旦你因為挫折產生了迷茫,懷疑,那這個結果就會被影響。
這就是眾生的局限,無法控制自己的念頭,就連那先天的元神都要被紛亂的念頭遮蔽沉淪,唯有在這諸相空相之中掙扎。
正因如此,無論是道門,還是佛門,都認為這個世界是空假虛無的,唯有撥開那無數念頭產生的因果和虛相,才能見到那唯一的真性。
那便是純陽之境,那便是神仙之道。
香火,便藏著眾生最純粹的念頭。
它的力量自然玄妙,它的力量也自然廣大!!!
轟隆隆……
此刻,那團恍若火焰的雲霧沉浮於張凡丹田之處,緩緩沒入他的體內,元神內景之中迴蕩著那沉重鎖鏈的碰撞之聲。
「竊之者賊。」
齊德龍東強眉心大跳,失聲驚吼,香火雖險,卻也生妙,此乃道門至寶,神仙大藥,他怎麼可能看著這到手的鴨子飛掉。
幾乎同一時刻,林見月也生出了同樣的想法,兩大不同陣營的大高手竟是不約而同地調轉了槍口,朝向張凡。
轟隆隆……
齊德龍東強的【元神合相大法】玄虛絕妙,兩大元神融合為一,恍若一口混洞,淵澤深深,不可見底,壓向了張凡。
與此同時,林見月也不再藏私,元神出竅,竟生外景,幽幽古殿之中似有一輪明月升騰,滄海見月,橫壓虛空。
兩大元神散發出可怕的波動,看得劉家兄弟雙目驚顫,不敢逾越雷池半步,與這兩大元神相比,他們便如那螢火之光,隨風搖擺,將熄將滅。
「哥……」
「老君山的傳人,十三生肖的卯兔……這兩人都是當今絕頂……難怪……難怪……」劉星陲咬牙道。
在那兩大元神的壓迫下,他的思緒都無法運轉,似見混洞深淵,又如見那滄海明月,忘乎所以,難以自持。
「唉,你們還同仇敵愾起來了。」
就在此時,一陣悠悠的嘆息聲緩緩落下,似那一湖秋水,染上了漫天霜華。
轟隆隆……
突然,整座大殿仿佛暗了下來,天也沉淪,地也沉淪,天地無光,哪裡還有什麼混洞深淵,哪裡還有什麼滄海明月……
不過是那黑夜永恆,不過是那大夜不亮!!!
「這……這是什麼?」
齊德龍和齊東強的聲音同時從那具身體之中傳出,他們雙目圓瞪,布滿了血絲,透著難以置信,藏著恐懼駭然……
這一刻,他們的元神仿佛墜入到了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漫無目的,唯有黑暗相隨。
這樣的孤寂好似遭到了放逐,再也沒有了光亮,哪裡還有我道修持,哪有還有長生不死,剩下的只有絕望,只有寂滅……
總有一天,他們的元神也將葬在這無盡黑暗之中,便如那埋骨於黃沙中的屍骸,歲月封塵,無人問津。
他們一直深信不疑的,一直堅定不動的……在這一刻都只能成為了無盡黑暗的陪襯,漫天都迴蕩著命運的嘲弄和譏笑。
「哥哥……」
「弟弟……」
無盡的黑夜中,齊德龍和齊東強的聲音徐徐響起,他們再也看不到對方,卻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就如同還在腹中胎兒時的狀態,他們看著彼此,相互吞食,最終只剩下這一具軀體……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毀滅之下的恐懼便只能化為麻木。
「難怪……難怪亥豬折在了他的手裡……」
此刻,林見月心中似有一道聲音在迴蕩,她顫顫巍巍,心神幾欲崩裂,眼前看似黑暗茫茫,暗夜永恆,可是她能感覺到,在這無盡的黑夜之中仿佛藏著一個龐然大物,在極高處以漠然的姿態俯視著他們。
這樣的居高臨下,讓她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大勢已成!?」林見月心中忽道。
眼前的張凡,與她獲得情報中的張凡簡直判若兩人。
「哥……」
遠處,劉家兄弟如同局外人,卻是另一種感覺。
在他們眼中,神壇之上,張凡佇立不動,凝神看著【三屍道君】的神像,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齊德龍東強和林見月則是跪倒在側,好似禮敬神明一般,動也不動。
他們雙目空靈,麻木地就像丟了魂一般。
轟隆隆……
此時,那團恍若火焰的煙雲早已被張凡收納,盤踞在元神丹田。
元神內景最深處,那神秘的波動越發洶湧,如同江海翻騰,巨浪滔天,一道沉重的鎖鏈從中激射而出,卻是直勾勾地探入那團香火之中,漸漸蠕動,開始吸收。
張凡元神動容,想要切斷了兩者之間的聯繫。
然而,那團香火卻如同有了靈性,不由自主地朝著元神內景涌動而去。
「神魔聖胎,果有玄妙,未曾入了那等境界,卻能采大念為藥……」
突然,那道神秘的聲音從元神內景的最深處傳來,透著一絲深沉和疲憊,似乎汲取香火之力對它而言也極為特別。
「只不過,這種力量對你而言還太早了,留著它,將來會有大用……」
「伱的前路必是劫數重重。」
「劫數啊……那是長生大藥……」神秘的聲音漸漸沉寂,它只汲取了一半的香火之力,仍舊將另一半留給了張凡。
那團恍若火焰的煙雲縮小了不少,盤踞在張凡元神的丹田處,如同陷入沉睡,卻依舊散發著不同尋常的波動。
「它僅僅只是一道萌生的意識嗎?」
張凡元神看著虛無內景的深處,陷入深思。
那道意識的種種舉動讓他不解,按理說,僅僅只是萌生的意識不會有任何的主觀行為和判斷……
唳……唳……唳……
就在此時,一聲高亢的鳴叫聲猛地響徹,傳遍了囚仙觀,威壓了落霞山。
「這是鶴鳴!?」
張凡猛地轉醒,他看向囚仙觀深處的方向,不由地心中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冥冥之中,似有註定。
「姜萊……」
轟隆隆……
張凡眸光沉落,一步踏出,甚至顧不上齊德龍東強,顧不上林見月,顧不上劉家兄弟……
此時,他隱隱感覺到,真正了不得的東西來到了這座道觀之中。
……
囚仙觀,無法殿。
這是囚仙觀深處最不起眼的一座偏殿。
無法,非是無法無天。
殿前一座石碑上寫著,萬法本無,自然無法,無法求法,何以為法?
偏殿內,牆壁上的燭台亮著黃昏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偏殿。
此時,一道倩影佇立在最上方神龕之下,她短髮齊肩,氣質空靈,赫然便是失蹤已久的姜萊。
神龕上供奉著一方鐵盒,極不起眼,卻符籙封著,牆壁上則是掛著一副畫卷,不過用黃色的絹布蓋在了上面。
姜萊佇立在神龕前,看著牆壁上的畫像,似在思考。
「若能參得天地妙,自有神通囚神仙……這就是三屍道人玄修之地嗎?」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不出男女,聞不出息怒,自然而然,就像那風聲,就像那雨聲,本就存在,和諧悠悠,讓人聽著歡喜,聞著舒心。
姜萊轉生望去,不知何時,一位陌生的青年出現在了這座偏殿之中。
他的模樣算不上俊俏,氣質卻是遺世出塵,似那謫仙一般,尤其是那雙明眸,恍若天上的星辰,讓人一見,便再也挪不開目光。
他的頭髮攏起,梳著道髻,一身素衣,仿佛古代山中玄修的道士一般。
「你是誰?」姜萊凝聲問道。
「聽說當年三屍道人於此閉死關,有大機緣,終於修成了【三屍照命】……」那青年自顧自地說著,緩緩走到了神龕前,與姜萊並肩而立,也是抬頭看著牆壁上那被黃絹遮蓋的畫卷。
「我叫李長庚!!」
「我知道你。」
姜萊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波瀾,短暫的沉默之後,卻是凝聲輕語。
「你練成了【天地奪運】,便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哦?」李長庚聞言,不由側過頭來,看向了姜萊,這才認真打量起來。
「你知道得不少。」
「運勢……運有起伏,勢有高地,人能奪天地之運,必承乾坤之勢……」姜萊淡淡道。
「這樣的人便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這一趟沒有白來。」
李長庚看著姜萊,明眸中的光彩越發熾盛,如同北方極天的那最亮的星辰。
「這世上不存在沒有元神的人,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李長庚凝聲輕語。
「你不是人!」
「你是在罵人嗎?」姜萊問道。
李長庚搖了搖頭:「你真的不是人。」
「什麼才是人?」姜萊反問道。
「元神乃是先天所有,何為先天?人身未成,元神已在……修行不過是藉助那假身,修出真我……」
說著話,李長庚看向姜萊。
「你既然沒有元神,那這具身體中的真我又是誰?」
只此一言,便入本心。
姜萊沉默不語,看著牆壁上那被黃絹遮蓋的畫卷,喃喃道:「修出真我,然後呢?」
話音落下,李長庚愣了一下。
「人人都在修行,只是為了不虛度這僅有的光陰。」姜萊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她好似在跟自己說話。
「他們都知道,誰也修不出那所謂的真我。」
「漫長的修行只是等待,等待那油盡燈枯……」
說著話,姜萊少有表情的臉蛋上卻是浮現出一抹黯然之色:「我也等了很久。」
「你確實很有意思,這樣的話曾經也有人說過。」李長庚淡淡道。
「誰?」姜萊詢問道。
「三屍道人。」李長庚淡淡道。
身為執掌道門牛耳的存在,這是上只怕沒有誰比【白鶴觀】更加了解這位昔日天下第一高手。
他在這世間存在過的一切痕跡,一切言論……都被白鶴觀當作禁忌,記錄並深藏。
在白鶴觀的眼中,三屍道人,乃是道門曾經的一場夢,一場噩夢。
如今,這場噩夢已然醒了。
「三屍……」
這個名字仿佛觸動了姜萊,卻是讓她古井不驚的眸子裡泛起了一絲波瀾。
「閒聊到此為止,跟我走吧。」
李長庚的語氣忽地一變,所說的話仿佛理所應當,自然而然。
沒有元神的女人,在李長庚的眼中自然有些價值,不枉他親自跑這一趟。
「跟你走?不可能的……」姜萊搖頭輕語。
「這世上本就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誰也不會想到,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高手……他也姓張!」
李長庚眸光微凝,看著幽幽古殿,周身卻盪起了一陣清風,吹起了那一襲素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