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師徒情深
山風呼嘯,捲起地上的枯葉,帶著血腥的氣息在山谷中盤旋。
李青雲靜靜佇立在這片染血的土地上,目光環顧四周,最後落在虎老三的身上,淡淡地問道:
「這些血肉,對你有用嗎?」
虎老三從原先凶煞的妖獸形態中緩緩退回人形,額頭貼地,語氣恭敬而謙卑:
「主人,只有具備真正虎族血脈的妖獸,才對屬下提升實力有所助益。
「這些人族巫覡,雖然能請神借來半妖之力,但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妖族血脈。對我們萬妖宮的守護妖族,沒有任何提升價值。不過……」
它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倒是可以當作不錯的血食。」
李青雲微微頷首,吩咐道:
「在這些屍體上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然後你便可以享用這些血食了。」
虎老三點頭稱是,隨即仔細地在五具屍體上翻找一番,找到了幾張古樸的獸皮,興奮地呈交給李青雲。
李青雲接過獸皮,目光在上面的奇異符文上掃了一下,雖不識這些文字,但他隨意占卜一番,便知這些是先秦方士的丹方,猜測應是遼東五老從陸通洞府中找到的,便隨手將它們揣入懷中。
接著,他抬手輕輕一揮,一道靈光閃過,虎老三的身影以及遼東五老的屍體全部化作流光,消失在他的眉心,回歸了不周神山的萬妖宮中。
山谷頓時恢復了寂靜,只有山風在耳畔迴蕩。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散去,肅殺之意卻久久未能平息。
整理此地過後,李青雲轉過身,看向了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風雅琴。
只見她依然躺在那裡,青絲散亂,衣袂染塵,看似昏迷未醒。
然而,李青雲卻敏銳地捕捉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緩緩走了過去,俯下身子,輕聲對她說道:
「師父,你沒事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風雅琴的身子微微一動,長長的睫毛再度輕顫。
她費力地撐起身子,費力地睜開雙眼,蒼白的臉上透出幾分無力,卻直視著眼前的少年,眼中滿是難以掩飾的震驚與迷茫:
「你……你究竟是誰?」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滿是複雜的情緒。
她雖然受了點傷,但白老太奶顯然並無意取她性命,因此她很快恢復了意識。
而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也在她的微弱神念中一幕不落地映入腦海。
她看到了李青雲周身環繞的紫色光華,看到他宛若神明降世般揮手間招來雷霆電蟒的威勢,也看到他與虎老三並肩作戰的場景。
只不過那畫面太過震撼,一時間令她難以分辨自己究竟是真的醒轉過來,還是依舊身在夢中。
眼前的少年,漸漸與她腦海中那個神秘莫測的強者形象重合——那個在豐村血祭中孤身面對危機的少年,竟是她一直以為的徒弟高仁安!
難怪每當她陷入絕境時,總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及時出現,解救她於危難之中。
原來,那個人自始至終從未離開,一直默默守護在她身邊。
李青雲望著風雅琴秋水般溫情的雙眼,感受著對方命格深處傳來的依賴,眼中閃過一絲歉意。
這位師父對自己一直都很好,但自己這個冒牌的徒弟,卻在豐村之中,被迫吸收和煉化了對方一部分命格,導致她產生了這種奇怪而複雜的感情。
而且,自己隱藏身份潛入龍虎山的舉動,多少也有些傷害了她的信任。
既然被戳穿了身份,他也沒打算隱瞞,於是伸手托住風雅琴的肩頭,緩緩將她扶起:
「師父,我的真名叫李青雲,乃是開封府的校尉。高仁安這個身份,只是我的偽裝。
「我進入龍虎山,是為了秘密調查一件重要的事情,對您,對天師府都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當時情況特殊,這才隱瞞了身份,還請師父見諒。」
說著,他便將如何在貴溪縣奪取高仁安命格,拜入龍虎山門下的事情簡單講述了一遍。
風雅琴靜靜靠在李青雲的懷中,感到身體的每一寸都在輕微顫抖。
那是詛咒侵蝕後的虛弱,也是心中混亂情感的反應。
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這個一直欺騙自己,隱瞞身份的男人,但內心深處卻無法生出哪怕一點怨恨和不滿。
沉默許久,風雅琴最終說出了一句讓自己都感到訝異的話:
「我……我該怎麼幫你?」
李青雲一愣,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尷尬地笑了笑:
「師父只要別揭穿我的身份就行了,我要進入天師府,有什麼好辦法麼?」
風雅琴臉上一紅,沒想到自己會說出如此離經叛道的話來,低聲道:
「我都聽你的就是。以你現在展現出的天資,只要我向師叔祖匯報,他們很快會注意到你,將你作為未來道子培養,進入天師府深造。
「不過到了那時,田師叔祖,甚至天師本人可能會對你進行極為嚴格的考驗,你……你的偽裝,能騙過當代天師嗎?」
李青雲微微一笑:
「對於偽裝之術,徒弟還是有幾分把握的,既然都到了這一步,總要試試看才知道。」
風雅琴看到他眼中的自信,心中一陣恍惚,旋即追問道:
「我答應幫你,但你也要保證不會對龍虎山不利。而且……你為什麼會將虎老三煉成了傀儡,你是邪修麼?」
她擅長煉丹煉器,眼光自然不同凡響,一眼就看出了李青雲召喚出的虎老三並非真正的血肉生靈,故而有此一問。
李青雲依舊帶著笑意,對風雅琴講述了自己獲得天書石板之後,闖入不周山,進入萬妖宮的事情。
風雅琴聽了這些事情,又回憶起李青雲的各種厲害手段,心中不禁大為驚嘆。
李青雲所走的修煉之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比她聽說過的任何修煉途徑都要複雜和神奇。
那似乎是一條遠超常理、充滿奇蹟與艱險的道路。
見風雅琴沉默不語,李青雲知道她暫時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於是輕聲問道:
「師父,若您沒有其他問題,咱們就動身回龍虎山吧。」
風雅琴點了點頭,娥眉微蹙:
「飛行法寶已經毀了,咱們怎麼辦?」
李青雲嘴角揚起,透著少年人的狡黠,他手中捏了個法訣,運起「騰雲駕霧」之法,體內真元涌動,腳下騰起霧氣,化作一片厚重的雲墊,將他們兩人托起,緩緩升入空中。
風雅琴一語不發,任由李青雲背負著她,隨著雲霧一起飛升,穿梭於層層雲海之中,跨越了遼闊的山川河流,向著信州龍虎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在高空之中,罡風吹拂著兩人的衣衫,李青雲運轉法訣,真元不斷流轉,維持著他們的飛行。
風雅琴趴在他的背上,閉著眼,任由風吹亂她的長髮。
感受著李青雲體內的真元涌動,她忽然覺得,這一刻的寧靜和安穩,是她許久未曾感受到的。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柔和的光線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隱沒在升起的晨霧中……
……
李青雲和風雅琴一路飛行,不到一個時辰,便回到了信州龍虎山。
此時,太陽高掛,正午的陽光灑落在山門外的白玉台階上,映出耀眼的光芒。
龍虎山巍峨挺拔的氣勢再次展現在兩人面前,宏偉的山門如守護天界的屏障。
風雅琴在雲霧間長舒了一口氣,望著熟悉的景象,心中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來。
她輕輕拍了拍李青雲的手臂,示意他將自己放下。
兩人緩緩降落在半山腰一處密林之中,風雅琴理了理散亂的青絲,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從容。
「走吧,我們回去看看。」
她抬頭望向宮門,淡淡說道。
玉淵宮,是風雅琴在龍虎山的道場,平日裡由她親自主持。
然而在她和李青雲外出的這段時間,宮中事務由大弟子柴慧珠暫時打理。
當兩人走近宮門時,卻聽到前方傳來陣陣喧譁聲。
風雅琴眉頭微蹙,目光一凝,加快了步伐。
只見宮前空地上,幾十名弟子圍成一圈,里三層外三層,將柴慧珠等玉淵宮弟子和雜役道童們堵在了當中。
風雅琴的一張俏臉頓時冷了下來,走向前去,只見柴慧珠手握長劍,全身金光繚繞,張開雙臂將幾位師弟和雜役道童護在身後。
在她的面前,站著一位儒雅的中年道人,倒背著雙手冷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風雅琴眼神一冷,沉聲喝道:
「住手!」
那聲音如同落在空谷的雷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圍堵的人群一聽到風雅琴的聲音,不敢造次,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柴慧珠見到師父歸來,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急忙收回長劍,恭敬地上前行禮:
「師父,您回來了!」
風雅琴微微點頭,目光凌厲地掃向那名中年道人,沉聲問道:
「文玉峰,你興師動眾地到我玉淵宮來,想要幹什麼?」
那中年道人見到風雅琴,也微微一愣,旋即冷笑一聲:
「風師妹,你回來的正好,問問你的寶貝徒弟們,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風雅琴冷冷掃了他一眼,旋即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柴慧珠的肩膀,柔聲問道:
「慧珠,告訴為師,受了什麼委屈沒有?」
柴慧珠還未開口,一旁的三弟子吳道安便急急忙忙走上前,抱拳稟報:
「師父,是這樣的——前兩天,天宸宮的宋大千帶來一批藥材,請我們代為煉製幾爐『培元丹』。
「當時您外出不在,弟子原本不願輕易答應,但宋大千說他們宮中有弟子準備突破境界,急需此丹,又苦苦哀求,弟子便看在同門情誼上,勉強答應了。
吳道安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憤懣:
「弟子按照他們提供的五十份藥材,開了五爐煉製,雖然時間倉促,沒有發揮最佳水準,但也得了三十七顆丹藥,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中品,足夠滿足他們的要求了。
「誰知這些人竟然嫌數量不夠,還要我們賠償他們的藥材損失。弟子氣不過,與宋大千爭執了幾句,一時衝動,折斷了他一隻胳膊。
「結果今日一早,天宸宮文師伯就帶著人上門興師問罪,師姐看不下去,為了護我,便與他們起了衝突。」
風雅琴聽了吳道安的解釋,心中已有定論。
她深知自家弟子的品行,絕不會幹這種雞鳴狗盜之事,而天宸宮素來仗著掌宮真人文玉峰修為深厚,常常對其他宮門頤指氣使。
恐怕自己外出的這段時間裡,這幫人更是得寸進尺,藉機欺壓根基尚淺的玉淵宮。
想到這裡,風雅琴的臉色一沉,看向中年道士文玉峰道:
「五十份藥材,出丹三十七顆,文師兄還嫌少?
「不如這樣,我現在當場拿出同等分量的培元丹主副材料,請你文師兄就地開爐煉製。若是你煉出的丹藥品質與數量超過我弟子,這些丹藥就當我玉淵宮免費贈送,否則每少一顆,讓宋大千過來給我弟子磕一個響頭,如何?」
文玉峰乃是天宸宮的掌宮真人,結成元嬰已有十餘年,距離第五境「陰神」也僅有一步之遙,自恃地位與實力都高出風雅琴一籌。
他聞言後冷笑一聲,眼中露出幾分不屑:
「風真人,你都不問是非曲直,光聽了你徒弟的一面之詞,就要護短麼?
「你煉丹厲害,我可不是學這個的,自然不陪你賭這些無聊的東西。
「我是為了宋大千被你徒弟打傷的事而來,我們只要一個交代而已。難道打了人還有理不成?」
風雅琴毫不示弱:
「宋大千誣陷我玉淵宮在先,我弟子只是折斷他一條手臂,已經算他撿了個大便宜?你文師兄趁我不在的時候,以大欺小,臉都不要了,還要什麼交代?」
文玉峰聞言大怒,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電,手中驟然閃現出一片電光,雷霆繚繞在指尖,顯然已動了真火:
「風雅琴,你別太猖狂!既然你我弟子爭執不下,那我們兩位師長就來做個了結如何?敢不敢上論劍台走一遭?你若贏了,這件事就此作罷;但若我勝了,你得應我一件事,如何?」
風雅琴見狀,知道今日一戰在所難免。
玉淵宮剛剛在她的掌管下初立根基,若是此時退讓,不僅弟子們的心氣也會受挫,日後也定會被龍虎山各個道場視為軟弱可欺,甚至連修煉資源的分配也會被壓制。
於是她絲毫不顧體內未愈的傷勢,祭出飛劍,冷冷道:
「也好,早就想領教文師兄的高招了。」
然而,她剛剛提起真炁,體內的傷勢便被牽動,白皙的面頰上浮現出一絲黑氣,疼痛如針刺般蔓延全身,
風雅琴臉色微變,卻不願被旁人小瞧,於是強行壓下傷勢,依舊昂然而立。
柴慧珠眼尖,一下子察覺到師父的異狀,立刻上前,小聲提醒道:
「師父,你受傷了……」
風雅琴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擺了擺手,語氣堅決:
「無妨,小傷而已。正好與文師兄切磋一番,活動活動筋骨,也許就好了。」
文玉峰冷冷看著這一切,心中微微動念。
他之所以頻頻打壓玉淵宮,實則另有目的,而風雅琴的受傷對他計劃有害無利。
於是他眼神微閃,故作寬厚地說道:
「風師妹,你若有傷在身,不如改日再比。我們的賭約,不必急於一時。」
風雅琴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反駁,身旁的李青雲卻忽然笑眯眯地湊了上來,恭恭敬敬地說道:
「師父是萬金之軀,哪兒能輕易跟人動武?既然文師伯想要切磋,不如讓弟子服其勞,代為領教文師伯的高招吧。」
他語氣輕鬆,眼神卻看向了文玉峰,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