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趙禎的優勢
趙禎的這番話,讓劉娥再次的感到一陣不適應。
就像是之前,將章奏留中不發的操作一樣,劉娥之前基本沒有想過,還能這麼做?
聽憑君上之意嗎—·
劉娥陷入了沉思當中,眉頭時而皺緊,時而鬆開,顯然,心緒很不平靜。
與之相對的,則是趙禎,他的神色平靜的狠。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才是他最大的依憑。
雖然說,他並不精通歷史,也不知道那些波雲詭的表象背後,到底藏著怎樣複雜的秘密。
但是,他至少知道,中國兩千年的封建史,到底會是怎樣的大趨勢。
這種宏大的視角,和被無數人耗盡心血,最終呈現出來的結論,哪怕他現在還難以洞悉其最深層的運行邏輯,但是,他知道那是對的。
趙宋的統治者,有鑑於唐末五代的亂世,矯枉過正,不管是在制度上,還是觀念上,其實都走了太多的彎路。
劉娥足夠聰明,手段也足夠老道,但是,她大多數的政治理念,都承自於趙恆,這就導致,她和趙恆一樣,囿於所謂的祖宗家法,囿於趙宋治國的那些傳統觀念。
這一點,從劉娥偏向保守的政治作風,便可見一斑。
但趙禎不一樣,他的三觀畢竟是一個現代人的三觀,所以,他的許多看法和做法,都和劉娥截然不同。
落在當下的局面上,很明顯的一點就是。
劉娥心中的君上,和趙禎心中的君上是不一樣的。
受趙恆的影響,劉娥一直認為,天子垂拱而治,將權力讓渡給宰相是非常正常的。
只要能夠維持自己的統治,那麼,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讓步,可以商量的。
但是,趙禎心裡的皇帝,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威。
他清楚的知道,趙宋的制度是有問題的,士大夫也不是那麼有風骨的,宰相沒有這些人想像的那麼重要,皇帝也不是只有垂拱而治這一條路能夠治理好天下。
就算沒了宰相,還可以設內閣,沒了內閣,還能弄出個軍機處,事情總是有人做的。
君權在手,完全能夠做到,在乾綱獨斷和朝政平順之間,取得一個平衡。
更不要提,在趙宋這種束手束腳的制度之下,如果想要實現趙禎的目標,在未來收復燕雲,徹底改變這個王朝未來的結局,那麼一個強而有力,完全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政府,就是必須的。
這一點上,趙禎對自己該做些什麼,一直都很堅定。
所以,他需要將自己的這些理念傳遞給劉娥,如果可能的話,能夠爭取到對方的幫助,是最好的。
而最終的結果,他也很有把握。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趙禎非常清楚,他和劉娥已經結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也更清楚,他這位大娘娘對權力的執著。
只不過,限於過往的習慣和眼光,劉娥有些事情想不透。
但是,趙禎相信,只要對方想明白了,那麼,一定是不會拒絕的。
果不其然,在沉默了半響之後,劉娥緩緩吐了口氣,眸光閃動,問道。
「那官家想怎麼做呢?」
大道理好講,但是,落到具體的實處,就不那麼容易了。
當然,這難不倒趙禎。
他既然開了這個口,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於是—.
政事堂。
隨著王欽若和魯宗道的到來,中書的格局重新發生了變動。
每日的議事會上,王曾和呂夷簡算是一派,王欽若算是一派,時常爭執不休剩下的兩人,錢惟演喜歡當和事佬,一邊靠著私交勸王曾,一邊靠著和宮中的關係勸王欽若。
至於魯宗道,他仍舊是看不慣王欽若,時常幫著王曾和王欽若爭吵,但是,
有馮拯壓著,他倒是也不會太過分。
於是,中書重新恢復了平衡。
對於馮拯來說,雖然王欽若並沒有像預料的一樣,像自己靠攏,但是,他舉薦了魯宗道,也算變相的實現了馮拯的目的,還了這個人情。
在如今的議事當中,馮拯雖然不能像以前丁謂一樣專橫獨斷,但是,在這種複雜的格局之下,他已經能夠擁有,和首相匹配的權威了。
從這一點來看,馮拯還是十分滿意的。
當然,不滿的地方也有,那就是,宮中對於丁謂一黨如何處置,始終處於搖擺的狀態。
這讓馮拯有些擔心。
雖然說,丁謂這次罷相和以往不同,是罷官流放,應該說復起的可能已經幾乎不存在了。
但是,凡事總有萬一。
馮拯的性格偏於穩重,所以,他一直都更傾向於斬草除根,像當初丁謂對待寇準一樣,將所有和丁謂有牽連的人都逐出京師,這樣才算是真正的高枕無憂。
坐在公房當中,想起今日呂夷簡悄悄過來,和他談的那些話,馮拯的心神有些不寧。
他隱隱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些激進了,但是,再轉念一想,這件事拖了這麼久,似乎也的確,該給宮中一些壓力了·—
「馮相,宮裡藍都知前來,說有太后手書要宣。」
外間有舍人進來,躬身行禮,恭敬開口。
於是,馮拯這才收回了思緒,站起身來,打算出門。
到了議事廳中,他抬眼一掃,便見得眾人都已經到齊了,見他進來,紛紛起身迎接。
目光又落到同樣站在廳中的藍繼宗身上,馮拯不由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宮中宣達手書,不管是誰來,都只需要當日押班知印的宰執出來便足夠了。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下子就變成了只要有藍繼宗這樣的大鐺親自前來,
就要所有宰執放下手頭的事一同出來接手書。
哦,好像是他升為首相那次來著·—··-那沒事了。
矜持的對著在場眾人點了點頭,算是回禮,馮拯來到上首站定,開口問道。
「藍都知今日親自前來,可是宮中有何話要傳達?」
「勞諸位一同前來,實在是今兒事有些多,所以,一同說了,免得耽擱時間藍繼宗倒是一如往常般謙恭,對著眾人做了個揖,然後拿出一份手書遞了過去,道。
「這頭一樁,是關於呂參政剛剛送進宮的,奏請裁撤禮儀院的章奏,太后和官家商議過後,已然准了,之前禮儀院所掌諸事,一併歸入太常禮院,著命中書詳定其中細則,覆奏呈上。』
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呂夷簡,神色不同。
馮拯早已知道內情,自然是淡定的很,與之相較,王曾雖然也知道此事,但是,卻對宮中如此乾脆利落的就准了此議,感到有些異。
至於其他人,他們之前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眼瞧著呂夷簡悶聲不響的幹了這麼大一件事,望向他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幾分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