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最後的別離
因為武者越來越少，這世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武聖的存在了。
但裕國高層，以及各大勢力的掌權人，都很清楚在李家還有一尊武聖，活著的武聖。
雖然槍械已經造出，也通過工業製造出了各種殺傷性很大的武器，可這些武器與李奇製作的人偶偃甲比，還是有所不如。
至少至今都沒人能複製出來李家的偃甲。
而李家的戰鬥型偃甲，每一個都堪比曾經的宗師。
宗師能飛天遁地，護體罡氣子彈都打不破，作為武聖的李奇，更是可以舉手投足之間毀滅一整座城市。
所以沒人敢得罪李家，哪怕李奇已經幾十年不出現在這世上。
又過了十餘年，李奇一百二十歲的時候，孫子也已經死去，而此刻的裕國也開始朝著其他國家伸出了自己的爪牙。
當今裕皇開始外派船隊，尋找新的大陸。
同時以武力將周邊國度變成了自己的殖民地，能夠跟裕國媲美的國家寥寥無幾。
畢竟其他國度可沒有裕國那被李博凡改良過後的槍械。
世界加速發展，向著李奇印象中地球的十九世紀接近，然而卻沒有發生過世界大戰。
因為裕國的發展過於迅速，直接領先其他國家一整個世代，沒有哪個國家能抵擋得住裕國的侵略。
但可惜，裕國的發展最終還是緩慢下來。
他們沒能發展出電，反倒是在蒸汽工業的道路上一路飛馳。
沒有電，發展不出電波通訊，國土越大信息傳達的也就越慢，逐漸的裕國有些守不住現在的國土了。
又五十年過去，裕國曾經被打下的國土接二連三的陷入混亂，有軍閥出現，也有反抗軍出現，裕國不得不將統治範圍縮小。
再之後世界進入了和平發展期，李奇沒能見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也不想親眼見到。
他覺得有些膩了，眼看著與沐曦的百年之約即將到來，李奇找到了現如今的李家家主，告訴了他自己『大限將至』。
「老祖！您…您說什麼？！」
現如今的李家家主李華興，也是李奇的玄孫，在得知李奇將要逝去的消息後，感覺天都要塌了。
李奇見李華興這般表情，無表情的說道：
「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我了，我這個活了幾個時代的老古董也該走了。」
「老祖，您走了…您走了的話，李家該怎麼辦啊！」
李華興哭泣著問道。
這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在李奇面前哭的跟孩子似的。
「怎麼？沒了我李家就活不成了？沒了我李家就要滅亡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那李家還不如就這麼亡了呢！」
李奇故作憤怒的說道。
但實際上他的心情很平靜，幾世以來，他的心情從來都沒有這麼平靜過。
他緩緩吐氣，對哭哭啼啼的李華興道：
「這些年我沒有插手李家的事情，李家不也發展的挺好的嗎，所以我走之後，你們就照常發展李家就是，能做到什麼地步就做到什麼地步，但切記，勿要貪心。」
世上從未有過永遠的家族，李家也是如此。
李家因出了李奇，以及李博凡兩人，奠定了現如今的龐大家業，可若今後沒有優秀的後代出現，最後或許也會逐漸走向消亡。
不過那就不是李奇能夠管的事情了。
他在準備好自己的後事之後，便留下一具跟自己模樣相同的人偶替代自己之後，李奇便悄然離開李家，來到了現如今的裕國國都。
裕國國都所在地，便是原本齊國的京城。
自從李家將家業遷移到海外魔島之後，李奇就很少回京城來看了。
上一次回來，還是幾十年前，李博凡還在世的時候。
京城的變化很大。
至少跟一百多年前李奇跟齊皇和柳玄戰鬥的時候相比，要大很多。
到處能夠見到升起的高樓，皇宮附近的裕國議政廳，更是高達十幾層，由蒸汽升降梯來負責將人送到各個樓層。
而在裕國議政廳對面，隔著兩條街道有一處建立起來的博物館。
那裡記錄著一百多年前『武聖之戰』的歷史，李奇步入其中，能看到裡面立著自己的雕像。
一旁還有導遊講解：
「諸位現在看到的，便是當世唯一武聖李奇聖人的塑像，當年李聖在天地大變之前，成功突破聖人，之後覆滅齊國皇室，才有了現在的裕國。
「而之後李聖之子，李博凡先生，在得到李聖的教導後，幫助裕國開啟了蒸汽時代，有了蒸汽工業，我裕國才能做出更優秀的武器，才能在征戰他國的過程中，百戰百勝……」
導遊不吝嗇的誇獎李奇與李奇的兒子李博凡。
畢竟這裡是聖人之戰的博物館，而非是裕國皇室的博物館。
再說現在李奇在裕國的地位，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經過裕國百年的宣揚，李奇早就成為了神靈一樣的存在。
只要是習武之人的家中，就會供奉他的塑像。
在一些需要恪守信義的大事上，也會請來李奇的塑像作為見證。
因此這附近的人並未對導遊的話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們只是在竊竊私語談論著關於武道的事情。
「說的天花亂墜，但實際上李聖也不過是領著武人幫助裕國消滅了齊國皇室而已。」
有自詡讀懂歷史的文人，在那裡搖著扇子與同伴道。
他身邊的同伴問道：
「但這碑文上寫的，是李聖只手覆滅齊國皇宮……」
「我們要講科學，科學你懂嗎？你覺得人力能做到這般地步？他們那些武者我見得多了，甚至我還見到過先天武者，可他最多也就只是能夠一掌劈開巨石而已。」
那書生言之鑿鑿的說道。
李奇湊了過去，好奇問道：「那你覺得，歷史是怎樣的？」
他此刻的容貌有所變化，與雕塑上的完全不一樣，一身黑色風衣的他，看起來就像是來此刻旅遊的路人。
那書生見有人與自己搭話，立即言道：
「據說啊，李聖當年為天下武人之首，而當時天下正經歷所謂的正魔之戰。
「魔門那邊也有個武聖，就是那個叫柳玄的，柳玄此人可不得了，如果是李聖是正道魁首，那柳玄就是魔門領袖！
「正魔之戰打的如火如荼，李聖本不想參與其中，可偏偏柳玄此人與當時的齊文帝趙瓊軒聯合在一起。
「李聖迫於無奈，只能率領正道之人與裕成祖聯合在一起……」
「哎哎哎，你差不多得了。」書生還未說完，一旁就有讀過史書的人道：「當時的李聖還不到二十歲，史書上也說了，李聖當時以偃甲之道與另外兩方維持平衡，若不是李聖將要突破武聖，另外兩人也不會聯合在一起。」
「我說你還真相信人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啊？」
那書生對反駁之人表示不屑。
他從小到大學的是物理，學的是科學，越是如此他便越不相信人能夠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李奇一旁聽著，忽然插話問道：
「所以在你看來，李聖與柳聖二人，只不過是各自率領一支大軍的『領頭人』，他們本身沒有那樣的實力，對嗎？」
「正是如此！還是這位兄台看的透徹。」
那聽到李奇說的這番話，宛如看到知己那般的對李奇拱手。
李奇不在意的笑了笑，沒去反駁對方，看他跟拿著史書的反駁者交談著，他默不作聲的離開兩人，走到了最角落裡的那個塑像旁。
這是齊皇…哦不，齊文帝趙瓊軒的塑像。
上面有寫著他的功績，比如開創文人時代，為天下百姓奠定平穩世代等等。
可站在齊皇塑像之前的人，卻寥寥無幾。
「百年時光過去，又有幾人還記得你當初功績？」
李奇看著齊皇的塑像有些想笑。
一旁傳來蒼老聲音：「若不是你，鎮守邊關數十年，讓蠻族無法踏入中原一步，若不是你讓你的兒子將蒸汽技術傳於裕國，恐怕…裕國早已被蠻族入侵，生靈塗炭了吧。」
李奇聞聲轉頭看去。
他見到了一頭白髮的殷霞拄著拐杖站在自己旁邊。
她已經老了，老得不像樣子，身體佝僂著，臉上滿是皺紋，只能隱約看出一些年輕時的美貌。
李奇已經數十年沒見過她了。
自從她的臉上有了第一個皺紋開始，殷霞就消失在了李奇的身邊。
李奇讓天海跟著她，照顧她，但十幾年後天海自己回到了李奇身邊，告訴李奇，殷霞不讓他繼續跟著。
自那以後，李奇就再也沒有了殷霞的聲訊。
沒想到卻在這裡見到了她。
見到這目前為數不多的『老朋友』，李奇臉上露出笑容：
「你怎麼在這裡？」
「這博物館，是我開的，你說呢？」
殷霞也笑著，然後看向齊皇雕塑，低聲道：
「這人一老啊，就容易多愁善感，所以我就想著，在我死之前留下點什麼，於是，我就建了這個博物館。」
「挺好的，至少往後來人，都知道我們當年做了些什麼。」
「呵呵，他們可不信這東西，宗師不存，就連先天六品都能成為絕世高手的現在，你覺得他們會相信曾經有人，飛天遁地，只手覆滅皇宮，曾經有人以龍脈為引，斷絕天下武者之路？
「他們只會將這些當做神話傳說而已。」
殷霞笑呵呵的說著，然後看向李奇：「當你這唯一活著的『神話』去世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相信這些了。」
李奇聞言平靜的回應：「那也挺好的。」
如果裕國能夠繼續發展科技，那或許這世界會變成更適合普通人居住的樣子。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樣再好不過。
「我時日無多了。」
殷霞忽然道：「九尾狐的血脈，讓我獲得了悠久的壽命，但可惜，這壽命終究比不過武道之途還在的時候，我算了算日子，大概這幾天就會走，你呢？什麼時候走？」
「也快了，所以我打算在生命的最後，到處走走。」
李奇輕聲言道，再次看向齊皇雕塑。
殷霞轉頭看著李奇的側臉，忽然嘆了口氣道：
「當初我有些後悔沒嫁給你了。」
「怎麼？」
「那樣到了現在，我還能逢人便說我有個多麼年輕的相公，羨慕死那幫老太婆。」
殷霞半開玩笑的道。
「你口中的『老太婆』，都是隔了你不知道多少輩的後輩了……」
李奇聞言頗為無語。
殷霞卻滿不在乎的道：「等人老了之後，都一樣，哪像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裝成年輕人來裝嫩，不知羞。」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回走：「行了，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吃個晚餐？」
李奇最後看了一眼齊皇塑像，沒再說什麼，轉身跟著殷霞一同離去。
在殷霞這裡呆了兩天，李奇沒有多待。
他不想再親眼目睹親人的死去，殷霞也不想讓李奇看到自己死去時候的糟糕模樣。
所以兩人就如以往那般，稀鬆平常的進行了告別。
雖然兩人都知道，這一次的告別，對他們而言就是永遠，可誰都沒有去說煽情的話。
就如普通平常的一天。
李奇離開了京城，前往雪山，找到了曾經李學仁發現天神無相功的山洞，隨後他盤腿坐下，發出輕嘆。
「不二啊……」
「師父。」
李奇才剛發出呼喚，年輕模樣的胡不二出現在李奇面前。
他身穿一身筆挺的裕國正裝，有些類似於西服，手裡拿著拐杖，頭上戴著一頂圓禮帽。
有著年輕時容貌的胡不二，就這樣站在李奇面前。
看著年輕的他，李奇眼神稍有些複雜：
「你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是，因為我想活下去。」
胡不二回答道。
李奇長嘆一聲：「活的太長，也不是一件好事。」
「……」
胡不二聞言只是沉默。
李奇抬頭看他：「我走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胡不二壓低頭上禮帽：「我打算將師父的人偶一道傳承下去，我想…我想製造出真正的生命。」
胡不二是唯一一個繼承了李奇天工移魂功法的傳承者，甚至天海都還修行的是曾經的九命奪魂，憑著這個才依附在人偶身上活著。
正因如此，胡不二可以做到李奇曾經預想過的，將自己靈魂轉移到人偶之中這種事情。
現在胡不二的身體就是人偶，它跟李奇曾經送給李巧的夏娃一樣，擁有著人類所擁有的大部分功能。
李奇當然也可以用這種方式在這世界繼續活下去，但對於李奇來說，這世界的潛力已經到頭了，他無法獲得更多的知識，因此他只能選擇前往下一個世界。
聽到胡不二的『夢想』，李奇不再多言。
他閉上雙眼對胡不二道：
「活的時間越長，作為人類的感情就會越淡，如果你還想維持人性，最好給自己找一個錨點，否則…你將不再是人，這是我作為師父，留給你的最後忠告。」
「…不二會銘記於心的。」
胡不二恭敬對李奇行禮鞠躬。
李奇點頭：「我走之後，幫忙照看一下李家，不過如果李家後人自己作死，你也不用去管他們……我的身體，如果你想，也可以拿去用，反正我都已經死了，不在乎這些了。」
李奇對胡不二說著這些，隨後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說話，呼吸也逐漸停止，胡不二站在他面前等待許久，最後摘下帽子，對李奇深深鞠躬：
「……一路走好，師父。」
說完，胡不二轉身就走，沒有要使用李奇身體的意思。
不管如何李奇都是他的師父，而胡不二又是個尊師重道的人，他不會玷污李奇的屍體，哪怕他已經得到了師父的應允。
……
李奇過世之後，世界沒什麼變化，誰都不知道一名武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雪山洞穴里。
除了胡不二。
胡不二在那之後大肆發展人偶，他製造出人偶工廠，試圖創造出擁有生命的人偶。
裕國因胡不二的存在，原本有些走下坡路的國運，竟然又重新上升了一些。
這樣又過去了不知道多久，胡不二製造出的人偶，終於按照他所想的擁有了一絲所謂的生命靈性。
然而他卻不知道，那是『人偶叛亂』事件的開始。
當然，這之後的事情都與李奇無關了。
因為他的靈魂，已經前往了下一個世界。
開始了他新的旅途。
（卷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