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不負

  「嘟——嘟——」

  三輛巴士沿著直通校門的那條長直道緩緩開進來，秦真和密勒頓站在走道的一側，看著車身上的「東煌聯盟潭州市精靈飼育局」的字樣，不禁有些迷惑。

  「不是說放學的時候才算交流周截止嗎？怎麼早上就過來接精靈了？」

  「他們是來接那一批提前放棄交流周的御三家的。」有人在秦真背後說：「畢竟每年參加交流周的精靈數量等同於應屆生的數量，如果都等放學後再統一接走，不僅飼育局那邊車輛和人手不夠，也容易引發交通問題。」

  「陳老師？」秦真轉過頭去，打了個招呼。「卡蒂狗還好嗎？」

  「校醫說斷了幾根骨頭，有點腦震盪，不過還算好，我過來之前已經痊癒了。」

  「那就好。」秦真點點頭，又問：「老師，我剛才聽見你說放棄交流周的御三家？」

  「嗯，雖然飼育局盡力保證每年參加交流周的精靈實力在一個平均值上，但精靈之間總會有強弱，那些弱小的精靈自然也就會被學生嫌棄，被嫌棄得多了，自然也就想要一走了之。」

  「當然，想要提前離開的也不全是弱小的，還有些太強的精靈瞧不上學生，也會選擇提前離開。」陳老師走到秦真身旁站定，朝走道對面抬了抬下巴。「就比如說那邊那位……」

  秦真順著老頭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兩滴深邃的寶藍色，那是藤藤蛇的眼睛，她正孤零零的站在走道另一邊。由於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對手卷至三層樓的高空，再頭朝下砸下去的這種行為實在太過殘暴，所以現在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都不自覺的繞著她走。

  「老師，這些御三家被接回去之後呢？明年繼續來尋找訓練家嗎？」

  「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畢竟御三家進化都很快。」陳老師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到時候聯盟會負責分配工作，草系去農業和林業，水系去消防和水利，火系去電廠和餐飲，就算沒有訓練家，憑藉這份工作，它們養活自己也不成問題。」

  「這樣嗎？」秦真長出了一口氣。「那還算不錯。」

  「不過說到底，這還是要看精靈自己的意願。」老頭子的眼珠轉了轉，忽然換上了一副惋惜的口吻。「如果是那隻藤藤蛇的話，它應該會選擇在飼育局孤獨終老吧？」

  聽到這句話，秦真的臉頰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像是突然被人給捅了一刀。

  秦真抿了抿嘴，他沉默許久，最後問：「老師，如果說我以後有一天成了職業訓練家，可以跟聯盟申請把她接回到我身邊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當過職業訓練家。」

  陳老師搖了搖頭，他看著面前終於忍不住露出頹喪之色的學生，臉上有笑容漸漸浮現出來。

  「不過秦真，為什麼你不趁現在就把它接到身邊呢？」

  站在巴士門前，藤藤蛇最後一次抬起頭，朝對面望去。

  那個人此時正呆呆的望著這邊，那隻沒用的摩托蜥縮在他的身旁。

  ——等我走了之後，這個亂發善心的笨蛋訓練家一定會吃不少苦頭吧？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多看，這時候巴士停穩，大門打開，藤藤蛇甩出藤鞭，捲住巴士內的欄杆扶手，隨後藤鞭猛地發力，帶著她騰空而起，飛向巴士……

  紅光一閃而過，藤藤蛇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柔軟的牆。

  藤藤蛇抽回藤鞭，落地睜眼，這才發現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頭威風凜凜的虎紋巨犬，這隻狗的體型堪比一匹駿馬，站在巴士門前，將入口堵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這時，陳老師慢悠悠的走過來。

  「抱歉，藤藤蛇，這是飼育局用來運載御三家的巴士，野生精靈是不可以上車的。」

  「恰乃？」

  滿腔的離愁別緒被攪得稀爛，藤藤蛇的臉色此時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她抬頭望向這個手下敗將，兩條藤鞭從她肩後緩緩升起。

  

  「你用武力威脅我也沒用。」老頭兒背著手俯視著她。「你要說你是出身飼育局的御三家，那就拿出證據來。」

  藤藤蛇怒哼了一聲，將自己的尾巴甩到面前，準備拿出飼育局的標牌作為證明。

  也就在這個瞬間，藤藤蛇忽然愣住了。

  ——我的標牌呢？

  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尾巴，藤藤蛇不禁有些慌了，被心儀的訓練家拒絕，飼育局已經是她唯一的歸處，如果連那裡都回不去的話……

  她抱著自己葉片狀的大尾巴來回翻看，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枚圓圓的白色小牌。

  「請問你是在找這個嗎？」

  這時，一隻蒼老的手慢慢伸了過來，其手心上靜靜躺著一塊被燒得捲曲焦黑的塑料塊。

  藤藤蛇盯著那塊塑料看了很久，忽然間身體一震，這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東西，比如那句「瞄準那條蛇的尾巴！使用蓄能焰襲」，比如那句「野生精靈」，又比如……

  她終於忍不住再次望向走道對面的少年，那目光既期待又恐懼，就好像飽受乾旱之苦的人們忽然看見天空中有雨雲匯聚，興奮到無以言表，卻又不自禁的害怕眼前這一切只是一個幻夢。

  而這時，老頭子的臉上也終於露出頑童般得逞的微笑。

  「沒能成為某個小訓練家的初始搭檔，就必須返回飼育局，這是規矩。但這樣的規矩和一個野生精靈又有什麼關係呢？小傢伙，你說是吧？」

  陳老師輕輕一翻手腕，掌中的塑料塊就變成了一枚上紅下白的圓球。

  「帶上這個去找他吧，記得順便轉告你的訓練家，他現在欠我一個三明治外加一個精靈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