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藤蛇離開了,留下秦真獨自一人蹲在地上,扶著額頭直抽冷氣。
在接觸到藤藤蛇眼神的那個瞬間,秦真感覺腦袋裡冷冰冰一陣刺痛,就好像眉心被扎了個洞,寒風呼呼的往裡面灌,冰冷的空氣在腦顱裡面旋轉,每一縷風呼嘯的聲音都是那句憤懣的「你會後悔的」。
——剛剛那是……藤藤蛇在說話?我能聽懂精靈在說什麼?
這時,一個冰冰涼涼的腦袋湊了過來,是密勒頓。
這怯懦的蜥蜴直到現在才敢從車棚里出來,它輕輕貼了一下秦真,然後飛快的抬起頭,左右觀望許久,在確定不會突然有條藤鞭抽過來後,才做賊般的低下頭,慢慢的蹭起秦真的臉頰,喉嚨中發出擔憂的叫聲。
「嗷?」
「別擔心,密勒頓,我沒事。」
趁著對話的空隙,秦真抬起頭,和密勒頓的像素眼來了個短暫的對視,但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平靜得讓人忍不住懷疑那陣刺痛是否只是幻覺,但那一瞬間的衝擊卻做不得假,秦真扶著大蜥蜴的脊背慢慢站起來,深呼吸,只覺得腦海深處仍有嗡嗡的餘響。
於是密勒頓變得更加擔憂了,它搞不清楚秦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的訓練家在和藤藤蛇對視之後,突然就變得很痛苦的樣子,疑似是那條蛇求愛不成痛下殺手。
如果是正常的精靈,這時候已經發狂衝出去,和傷害自己訓練家的傢伙分個生死了,但密勒頓顯然不是什么正常精靈,它貼著秦真思考了一會兒,最後側過臉,將右眼的點陣顯示屏展示給秦真看。
片刻後,點陣顯示屏上刷新出一副抽象的像素動畫:一個小人騎著一根長著輪子的木棍在前面跑,一條四足蛇在後面氣勢洶洶的追。
——訓練家,我們惹不起那條蛇的,還是趁早跑路吧。
秦真按著額頭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該罵這廢物蜥蜴膽小如鼠,還是該夸它講義氣,逃命都不忘把自己給捎上。
「跑跑跑!就知道跑!」
雖然錯過藤藤蛇很可惜,但秦真是那種一旦作出決定就不會再猶豫後悔的人,他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密勒頓的頭,接著用力一摟大蜥蜴的長脖子,豪氣干雲的一揮手。
「走!咱倆登記去!」
登記處的位置很好找,就在學校辦公樓的大廳里。由於是交流周的最後一天,所以當秦真和密勒頓趕到的時候,現場帶精靈過來登記的學生們已經排成了長龍,隊伍甚至延伸到了辦公樓外的空地上。
見到如此之多的人和精靈,密勒頓顯而易見的不安了起來,它悄悄地夾起尾巴,躲到秦真身後,可惜那長達四米的龐大身軀還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秦真拍了拍密勒頓的頭,安撫了這隻沒用的蜥蜴,帶著它排在了隊伍的最末尾。
「喂!準備登記初始搭檔的同學們看過來一下!」
一個留波波頭的女生從大廳里鑽了出來,她揮舞著一疊列印紙,身後跟著一隻水水獺,小獺圓圓的頭上頂著裝滿簽字筆的筆筒。
「我是來給大家發申請表的,麻煩大家在排隊的時候先把表填好,到時候進去把表交給老師就可以直接領精靈球了。」
女生發表格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秦真和密勒頓所在的隊尾,在看到少年和蜥蜴的時候,她的動作明顯一頓,大眼睛眨了眨。
「秦真?」
秦真對這張臉有點印象,但不深,只依稀記得這姑娘應該是和自己一個班,不過名字是死活都想不起來了。
但這難不倒秦真,他沖女孩點了點頭,語氣平靜且熟稔:「早上好。」
「秦真,你是來做初始精靈登記的嗎?」
「嗯。」
「那你的精靈呢?」
這個問題讓秦真愣住了,他驚疑不定的轉過頭,和身後的大蜥蜴對視了一眼。
「同學,你看不見跟在我身後的這傢伙嗎?」
「你是說……它?」
女孩望向秦真身後的密勒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幾秒後,她轉頭看向秦真,欲言又止的說:「那個……秦真,我的水水瀨還有個表妹,也還沒找到訓練家。你應該知道的,水水獺們最喜歡的就是心地善良的訓練家,要不你再考慮一下?反正交流周截止時間是晚上,今天中午我就可以把那隻水水獺叫出來見你……」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我這幫高中同學各個都有當媒婆的潛質?
秦真有些無奈,他朝波波頭伸出手。「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能把那個申請表給我一張嗎?」
「這……」
「嗚汪!」
響亮的犬吠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秦真轉過頭,看見一道橘色的影子從辦公樓的大廳里奔出,沿著隊伍朝這邊疾馳而來,最後,橘影在秦真面前停住蹲坐,雪白的大尾巴狂搖。
「哇!是卡蒂狗!」
女孩發出驚喜的低呼,她蹲下去想摸一下狗狗的腦袋,卻被卡蒂狗一個敏捷的低頭給躲過,小狗後腿一蹬,一下子竄到了秦真的腿邊,把靠在秦真背上的密勒頓嚇得一動不敢動。
看來它的主人沒有撒謊,這狗子確實認人。
秦真盯著這隻繞著自己雙腿來回打轉的卡蒂狗,沒有說話,他這時候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因為他知道這是誰家的狗。
「卡蒂狗,回來!」
果不其然,熟悉的低喝聲從辦公樓的大廳深處傳來,卡蒂狗的動作一頓,它抬起頭,念念不舍的蹭了蹭秦真的膝蓋,然後轉身,一路小跑著原路返回,秦真的目光追逐著它的背影,直到身材高大的老人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陳老師!?」
波波頭少女不由得一驚,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班主任。
這時,陳老師帶著小狗走到了秦真面前,他朝女孩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凝視秦真和密勒頓,那目光嚴肅到了極點。
「陳老師,早上好。」
秦真低頭問好,心中卻暗暗警惕,老頭子昨天被自己一句「我們已經說好了」給頂得說不出話,今天卻再次來襲,八成是想好了對策,密勒頓的事情恐怕還會有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