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館西街,下轄的一間賭坊。
一張藏紅色方木長桌,上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區,一堆人扎著,不時有人將一把銀子丟在上面。
其中,楊言大馬金刀,一腳踩在一張馬紮上,笑意吟吟的,看著『青龍』案面上的五十兩,大手一揮:
「開!」
一旁搖色子的莊家一聽,忙陪笑晃悠著,待到一開,當即高呼:
「兩眼望青天,十二點開四,大龍,楊爺!」
「您又贏了!」
說完,他諂媚的看著楊言哈哈大笑,一把將銀子攬走,對他投來『讚許』的眼神。
同時,還有旁邊幾個面色陰晴不定的錦衣身影,以及心如死灰的布衣漢子。
「不...不行,再來!」
突然,一個身著樸素,咬緊牙關的漢子額頭流汗,一拍桌子,但已經添不上賭資了。
對此,楊言哈哈一笑,也沒趕他走,大手一揮:
「來,打個條子,這錠給你了。」
給這漢子拋了一錠銀,楊言便給一側的張師堯使了個眼神。
後者會意,當即便叫兩個熬筋境的武夫,擬了道『利滾利』的契子,叫這漢子咬了咬牙,但耐不住翻身的『蠱惑』,一閉眼一狠心,就按了下去。
但不過片刻,才借的銀子便又輸完,就在這漢子再次將希冀的目光投向楊言時...
卻見他的面色已經不再溫和,轉而帶著譏諷:
「借錢,得還的。」
「你不還錢,就想再借,你以為我冤大頭啊?」
啪!
張師堯一個嘴巴子抽上去,隨即踩著漢子的腰,這時候,楊言的話才悠悠響起:
「不過我聽聞你家中寡嫂挺...」
就在他集中注意,舔了舔嘴唇時...
不知何時,背後有道影子突然摸了上來,凜冽殺意一涌,當即持刀戳向他的背後!
刺啦!
這電光火石,突然乍起的一幕,叫所有虎豹館看場子的幫眾、小弟們都沒反應過來。
而楊言更是眸子一凝,只覺背後溫熱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湧來,叫他一個起身看也不看,一腳便給身後人踢飛!
咣當咣當...!
凳子、桌椅橫七豎八的砸到,四面八方一片亂象,受驚之人一鬨而散。
楊言眼皮子抽搐。
他看著那被他一腳踢飛的影子。
又摸了摸背後破了皮,流了血,但未動到筋骨的傷痕,感受著絲絲勁力,當即破口大罵:
「他媽的哪裡來的瘋狗,晦氣!」
說完,就是哐哐上去一頓踹,踢得張青肋骨碎裂,嘴角溢血,臉色緊緊的繃住,不言不語,就想悄悄的撿起那柄刀...
不過卻被楊言一腳踩住手腕,一陣『咔嚓』聲響起:
「都入勁了還找死?不要命啦?」
「老子是勁如骨髓的淬骨,淬骨!就算沒刀槍不入,站著給你砍,一把破刀,你能砍死不?啊?能不?」
「等等,你這張臉...」
楊言邊踢邊擰眉,似乎看出了幾分輪廓,不由嗤了一聲:
「我曉得了,你家裡是不是有個親戚,是給爺前兩天爽了的那個?」
「她特麼自己被丈夫賣了,自己自殺的,從始至終,跟老子有個屁的關係!」
「我叫你刺殺,我叫你刺殺!」
運起勁力,氣血一涌,楊言眼眸嗜血,一點不留情面,這時候,旁邊張師堯斟酌著,低語了一句:
「少龍頭,這是風雲會的衣服,他...」
「什麼勞什子風雲會,我又沒踢他姓季的,再者來講,這條瘋狗都他媽來殺老子了,不知道安寧街上,不能動刀嗎!」
「給我拖回去,有他好受的!」
說完,一把就抓住了張青的頭,就想再往地上砸兩下泄泄憤時...
砰!
嘩啦啦!
突然,半空之中一道矯健的鹿影,撞破了賭坊正門!
隨著紙窗、木屑紛飛,鬧騰出偌大動靜之時...
一身披直襟勁衣,背照黑色大氅的少年,騎於玉鹿之上,輕輕一彈刀鞘,『噹啷』一聲,直接叫刀光化虹,硬生生制住了楊言的動作!
噠噠。
待到昂起碧玉角的靈鹿站穩,蒼青膚色在餘暉照下,散發著晶瑩的細碎色彩。
叫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呆愣住了。
「我的人,你也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似掀起了萬重浪。
叫張青勉強的抬起模糊的雙眸,看著那道微微昂首,側坐於鹿身上,刀眉冷冽的昂揚少年身影...
心中只存了一個念頭。
韓師傅曾說過什麼『神祇』...
但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神祇。
若是有。
那麼只有你所堅定追求、信奉的那個人...
才是真正垂坐雲端,定鼎天下的『真神』。
「你的...人?」
看著眼前刻著一行小字,做工不菲的細繡刀,楊言手停在了半空,臉色陰晴變幻個不定。
半晌,拉著臉不語,強行擠出了一抹笑:
「既然如此,季兄弟便將他帶走吧,此前我便既往不...」
嗖。
突然間。
一道白紙黑字的契子,飄飄落落,從那少年手中撇出,丟在了他面前。
「我想少龍頭是誤會了什麼。」
季修笑意吟吟:
「憑什麼你說算了,就算了?」
「你我之間的帳,一樁樁、一件件,哪裡是一句話就能平的。」
「白紙黑字生死契,上了擂,縣衙也管不得武夫。」
嗖!
他的身影從鹿背一躍而起。
「請吧。」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落下。
那柄細刀不知何時已被少年拔回,下一刻,便要見血封喉,叫楊言驚怒,連連後退,摸上了自己的佩刀: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
「不是拜了個好師傅,你小爺我一個指頭,能將你這樣的馬夫摁死一萬次你信不信啊,一萬次!」
「還學人生死契,金肌玉絡把腦子修傻了?骨關不成,你特麼人仙轉世他也打不過勁入骨髓,傻子!」
「辦了你,老子就跑,你背後那個師傅,老爹一直守口如瓶,不說來歷,但我尋思我家的成分,也特麼未必怕你!」
哧哧哧...!
楊言拖著口刀,摩擦著地面,發出『噝噝』的聲音,咬牙赤紅著眼。
個小登玩意,有了幾分斤兩就學人武聖,魁首少年時期,眼一掃,就要了我命?
你特麼練武練傻了吧!真以為有個師傅,我就不敢弄你?
幹了你,我連夜就跑路,特麼的我虎豹館少龍頭什麼時候受過這氣!?
他一步躍起,脊柱大龍連通經絡,發出『呼呼』的聲響,血髓不停涌勁,當即將一身衣服都炸開!
只是躍起一刀,便要削去了季修頭顱!
「哼哼,我刀法造詣已經爐火純青,父親曾說,叫我再精進精進,就去大伯那學『養勢藏武』,你如何能...」
然而。
「就這水平?」
季修掃了一眼,只覺這刀法『漏洞百出』,不由鄙夷:
「虎豹館少龍頭,學得如此粗淺?」
粗淺?
楊言驚怒,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見季修手中刀揚,雙眸突兀泛著銀芒,叫他心頭暗自一凜:
「十步一殺,這小子刀道造詣堪比十幾年浸淫此刀的好手,我不能著了他的道,需以力壓之...」
還未想罷,卻見少年脊柱大龍忽得一震。
剎那間,他周身氣血猶如火燒雲霧,其勢洶洶遍布全身,好似勁自骨中來,一根根大筋繃起,手腕上的力道,何止增幅一倍!
「淬骨境,脊柱大龍?!」
楊言大駭。
但緊接著...
當他渾身汗毛豎起,朦朦朧朧只覺得有一股子若有若無的『勢』,如同灼熱之火,鍛鐵之鋼,開始擠壓他的呼吸,叫他手法錯亂之時...
他懵了。
「這,這是...」
砰!
破碎的賭坊正門,電光火石間,一刀劃破餘暉,穿鋼碎鐵!
季修手腕翻轉,勢若刀山火海,直接橫劈斬斷了虎豹館少東家的這一口刀,而後狠狠得,刺入了他的肩胛骨!
噗嗤噗嗤!
他抵著刀,眸子冷色未逝,往前橫壓數步!
直直的,便將楊言釘在了地面,看著他鮮血飛濺,反而眸子鋥亮,低聲呢喃:
「段師,這就是『見血』嗎...」
「為何,我已不再如第一次與人博弈時,那麼恐懼?」
想起以木刀,擊喬勁,事後都有些後怕的自己。
再看看如今將虎豹館少東家一條臂膀,死死釘在地面,反而心血澎湃,毫無怯弱...
季修笑了:
「果然,我...一直都未停下過腳步。」
楊言有些驚悚,他臉皮抽搐,看著季修,猶如看著一頭淵墟里竄出的古魔:
「你...」
啪!
將之前白紙黑字的生死契子拿來,季修面無表情,強行按著他的拇指:
「簽了。」
楊言感受著手臂失去知覺,身不由己,不由悲憤不已。
尼瑪的,殺人還要講規矩?!
「我這個人,講道理。」
季修看著他的表情,咧嘴笑了,頗為滿意。
果然,怪不得段師喜歡講道理。
道理握在自己手裡...
確實,爽!
【以『刀山火海勢』,敗淬骨境『勁入骨髓』好手,千日捶打,不如刀芒出鞘,預支進度+47!】
【當前:(54/1000)】
「哦?!」
當元始道籙的反饋顯出,季修眸光微亮。
我數十刀辛苦不輟,竟不如一朝刀鋒顯露!?
原來,我走得並非十里坡季刀神之路,而是『轟轟烈烈,人前顯聖,敗盡六路英豪,證我自身之刀』的煌煌大道嗎!
就在季修心中振奮,只覺得摸索到了一條新的道路時...
「季哥!小心!」
地面掙扎著的張青一聲奮力嘶吼!
同時四面八方,這些緩過神來,看著賭坊場子,以及由楊言帶來的好手,比如淬骨的張師堯等十幾人,一擁而上!
叫季修側眸瞥了一眼,不由咧嘴一笑:
「來得好!」
你們...
都是我這一路苦修不輟的證明啊!!
...
半晌後。
煙塵落幕。
橫七豎八,足足十幾個熬筋、甚至淬骨的好手,躺倒了一地。
【以『刀山火海勢』,敗熬筋境『鍛筋』好手,千日捶打,不如刀芒出鞘,預支進度+17!】
【以『刀山火海勢』,敗淬骨境『脊柱大龍』好手,千日捶打,不如刀芒出鞘,預支進度+33!】
【以『刀山火海勢』,敗熬筋境『鍛筋』好手,千日捶打,不如刀芒出鞘,預支進度+14!】
...
【刀山火海勢:(313/1000)!】
【授籙主抵達『刀山火海勢』小成,領悟『刀山勢』!】
一剎那,種種『養勢藏武』玄妙,盡入季修腦中。
他看著塵埃落定,被自己強行按了印記的楊言。
又轉頭望向了張青,頗為霸氣的大手一揮:
「六子,你的債...」
「哥,替你平了!」
噗嗤!
一刀插下。
斬草又除根!
叫旁邊角落裡趴著的玉鹿看得咂舌。
果然老的什麼樣,小的就是什麼樣!
前日手撕諸妖,頃刻煉化的斷臂武夫...
和今日長刀一把,打遍一樓的黑衣少年...
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而就在季修喝出一口濁氣,剛想要帶著張青風緊扯呼,以免虎豹館狗急跳牆時。
突然————
【檢測到周遭有可供『元始道籙』品階提升之物!】
【檢測到周遭有可供『元始道籙』品階提升之物!】
叫季修眸子一凝,『豁』得抬頭,望向了二樓!
只見...
那拐角處,赫然有一黑衣人駐足,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