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錢魏明也覺得貴，但最終還是上了車，主要是想體驗一下。
不過這段路程確實比較遠，差不多十公里，司機師傅開的飛起，左拐右繞抄近道，但也用了半個多小時。
魔都這位司機師傅不太可愛啊，自己找他聊參桂養榮酒的話題，他說自己沒買過也沒喝過，然後就沒話說了。
你這不行啊你這，啥都不知道還當什麼計程車司機啊。
「丹巴路201號，就是這裡了。」司機放下他掉頭就走，絲毫不留戀這一塊錢的感情。
魏明看了看太陽，到飯點了，可惜不能吃招待所的免費午餐了，這頓需要自己出錢。
藥廠外面就有國營餐館，因為周圍好幾個廠子，所以生意相當不錯。
他要了一屜包子一碗小米粥，二兩糧票三毛鈔票。
等餐的時候，魏明看到旁邊一桌男女穿的都是工服，其中一個女孩讓他多看了幾眼。
倒不是長得好看，關鍵她的工服後面有「魔都中藥二廠」幾個字樣。
取了餐，魏明慢慢吃，被動收聽他們幾個年輕工人聊著工作和生活。
這時候的魔都打工人還不會咖啡不離手，也不會一句中文裡夾著仨兒英語單詞，聊的東西還比較接地氣。
比如即將到來的中秋節禮發放。
看他們的衣服，應該來自三個廠。
日用品廠的工人說起來，無非就是發一些硫磺皂，蛤蜊油之類的，沒意思。
「我們才沒意思呢，」玻璃廠的工人道，「發一些瓶瓶罐罐的，有時候都沒拿到家，在路上就磕碎了，好不容易到了家，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用處，雞肋啊。」
最後來自中藥二廠的女工笑道：「我們廠今年效益還不錯，說不定能發一瓶藥酒。」
「是你們廠的那個參桂養榮酒嗎？」
「對啊。」
聽到這個關鍵詞時，魏明已經吃完最後一個包子，粥也喝完了，見服務員眼睛不太友善的看過來，他只好起身給其他觀望等待的客人讓座。
出了門，魏明就守在中藥二廠門口，等那名女工吃完飯走過來，他當即上前道：「同志你好。」
「同志你好，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是一名來自燕京的作家，想要寫一篇關於年初參桂養榮酒電視GG的小說，能不能帶我進去採訪啊。」
魔都人平等的看不起所有外地人，但燕京人可以稍微例外一下。
自我介紹名叫「姜雲貴」的女工熱情地表示：「沒問題，不過這也值得寫篇小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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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萬事萬物皆可小說，」魏明在門衛那裡登記了一下，順利進了廠，「對了，剛剛吃飯的時候我就在你們旁邊呢。」
「嗯，我知道。」小姜道，「我看見了。」
沒辦法，有些人的耀眼是無法被忽視的。
魏明道：「剛才我聽你說，你們廠中秋福利可能會發參桂養榮酒，據我所知這種酒很貴啊，那你們廠子待遇還蠻好的呢。」
「什麼啊，就是賣不動了，所以準備當福利發出去，成本沒那麼貴。」這個小姜很誠實呀。
魏明詫異：「不是吧，年初的時候賣的不是很火爆嗎，那時候聽說魔都所有商場都賣到脫銷了。」
「確實是，不過只是魔都賣得好啊，也只是那個時候賣得好，別的地方一般般，可車間主任偏偏不信邪，前兩個季度把產能拉滿，想著中秋應該可以熱賣，甚至賣到外地去，結果本地市場也不如從前了……」這個小姜還蠻健談的。
姜雲貴到了她所在的車間，魏明也要跟她告別了。
魔都中藥二廠並不是只有參桂養榮藥酒一款產品，甚至這只能算是很小類的一個產品。
片劑、沖劑、糖漿、口服液、膠囊、軟膏，這家中藥制廠全都有的，王牌產品包括複方丹參片、銀翹解毒片、華佗膏等。
甚至就連藥酒都不止一種，還有一款萬年春酒，這個才真的有補腎之效。
只不過年初那條中國歷史上第一條電視GG讓參桂養榮酒這款產品爆得大名，也讓廠領導對這款利潤極高的產品投注了太多期待，結果導致錯估了市場。
本來魏明是想直接找廠領導的，現在改了主意，他直接去藥酒車間找參桂養榮酒的具體負責人。
生產重地不得擅入，魏明在車間外面見到了藥酒車間的王主任。
「王主任你好，我是來自燕京的作家，想要創作一篇關於參桂養榮酒電視GG的小說，想向您了解一些關於這種藥酒的情況，打擾了。」
這位王主任四五十歲，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如果放在年初，他可能會熱情歡迎，甚至請來訪者品鑑品鑑他調配的新型藥酒，但今時不同往日。
哪怕這年頭作家地位很高，但他也懶得強顏歡笑接待，更何況這個作家這麼年輕，一看就是小角色。
於是他直接讓自己的副手應付魏明：「我還要開個會，就失陪了。」
然後車間副主任打起精神，開始給魏明介紹參桂養榮酒的功效。
「我們的材料里有人參、桂圓、枸杞等中藥材，人參補氣，桂圓補血，所以我們的參桂養榮酒是一款氣血兩補的藥酒，非常適合上了年紀，氣血虛弱的人，你是作家，肯定看過《紅樓夢》吧。」
「當然。」
副主任道：「紅樓夢裡林黛玉經常服用的人參養榮丸跟我們的參桂養榮酒原理差不多，都特別補。」
魏明笑道：「黛玉那麼年輕還得用這種藥，那她是真的虛啊。」
看來黛玉倒拔垂楊柳的傳聞應該不實。
副主任哈哈一笑，又道：「藥酒雖好，但不能多飲，我們建議每次也就喝20~30毫升，每天不超過兩次，畢竟虛不受補嘛。」
魏明這個數學渣腦子飛速計算，總算整明白了，哦，每次半兩，每天不能超過一兩。
這酒賣不動的第四條原因找到了。
不能暢快大飲的酒，銷量肯定不會太高，「藥」字在前，藥酒它終究不是酒啊。
不過如果這麼計算的話，一瓶酒只需要十天就能喝完，一個月那就是3瓶，也就是45塊錢，這相當於一名普通工人的工資了，喝不起同樣也會限制產品銷量。
所以除了供應給需要進補的高收入人群，這種酒也只能靠著一時的熱度短暫的成為熱賣品，熱度過了，自然會歸於平靜。
現在大家都窮，除非人民收入整體提高大一節，並產生了較富裕人群，才會有腦白金這種玩意兒的生存空間。
介紹了藥酒的材料和性質後，魏明又了解到了一些關於那條GG誕生的故事，跟徐錚拍的《鴨先知》差異還是很大的，演繹成分很多。
而當魏明聊起現在參桂養榮酒滯銷的話題時，副主任則不願多講，只是微笑表示：「問題不大。」
見他不想說實話，魏明乾脆也不提了，而是跑到了沖劑車間。
「你好，麻煩找一下姜雲貴……」
魏明找到女工小姜，請她幫自己給王主任傳個話，並留下了自己的住址。
「哎呀，你說的太多，我記不住啊！」
還好魏明帶著紙和筆，給她寫了個紙條。
「這可以，放心吧，一定帶到。」她爽快答應了，就像屌絲無法拒絕女神，反過來同樣成立。
原本魏明的想法是寫一篇魔都市民小說，來這裡搜集一些素材，順便弄幾瓶便宜藥酒。
不過現在得知對方的藥酒生產過剩，都要淪為節日福利發出去了，而且負責的車間領導還受到了廠領導的批評，甚至會影響到仕途，魏明突然意識到這裡面可以做一些文章。
~
就在魏明離開中藥二廠的同一時間，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龔樰疲憊地回到家。
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龔瑩立即迎了過去：「姐，怎麼樣，上影那邊怎麼說？」
龔樰嘆了口氣：「他們說有一部新電影叫《廬山戀》，女主角很適合我，不過很遺憾，已經確定了女主角。」
「誰啊？陳充嗎？」
兩年前謝進導演一部《青春》讓女主角陳充爆得大名，前段時間又被北影廠選中主演了一部叫《小花》的電影，男主唐國牆，劉小慶作配。
當時她年僅16歲，現在也不過18歲而已。
龔樰立即想到了同樣十八歲的魏明，哎呀，想他作甚。
「是張渝啦。」她告訴妹妹。
龔瑩當即道：「她長得沒你好看。」
「不要這麼說，她也很漂亮啊，只不過她是上影廠的人，條件差不多的情況下，上影廠肯定傾向於用自己人。」龔樰無可奈何。
龔瑩抱著姐姐道：「沒事兒，他們不用你，正好明天你陪我去外灘寫生怎麼樣。」
她這會兒正在跟著父親學畫，他們家父親和大哥都是學畫的，包括她們姐妹也都有這方面的興趣和特長。
龔樰猶豫了一下：「哎呀，改天吧，我回來一趟還沒見過那幾個老同學呢，明天找她們去。」
「行吧。」
「好了，我跟媽媽說一聲，借她相機一用。」說完，龔樰心虛地去找媽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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