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緊接著,春哥兒看到一旁瑟縮發抖的靈竹。
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果然,還是瞞不住母親……
他抬眼,果然看到秦九微一臉冷肅,面上沒有一點笑意。
往日裡她總是溫柔淺笑,這還是春哥兒第一次見她這般。
「春哥兒知錯,此事不應該瞞著母親。」
秦九微搖頭,「我並非因為這個生氣。」
春哥兒有些不解,「那是因為什麼?」
「我氣你不愛惜自己身體。」
秦九微輕嘆一口氣,她跟春哥兒相處不過四天。
春哥兒不願將一切告訴她,是人之常情,她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
她是擔心,春哥兒現在已經這樣不保重自身,日後上了戰場,恐怕更不知道愛惜自己。
「我知道你蟲毒沒有治好,既然沒治好,那我們就換個大夫,這個不行就再換一個,總能想到法子的。」
春哥兒緊抿著唇,小臉瘦削剛毅。
身形雖還未完全長開,卻已隱隱透出一股挺拔之姿,像一匹還未成長起來的孤狼。
「母親不用了,太麻煩了。」
秦九微聽到他這般說話,心中更是酸澀非常。
這三個孩子,從小便寄人籬下,一個比一個懂事,生怕麻煩了誰。
她溫聲道:「我已經為你請了太醫,這個病一定會看好的。」
「以後哪裡不舒服,都要告訴母親,身體是大事,不可輕忽。」
春哥兒怔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不僅為自己請了大夫,請的還是宮裡的御醫。
她竟為自己這般用心……
春哥兒抬眼看到秦九微溫柔含笑的臉,不由眼底一熱。
他昨晚割血止痛沒有哭。
在訓練場上受再重的傷也沒有哭。
但現在,他只是被她關心了一下,竟會有想哭的衝動。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人對他如此體貼在乎。
「少夫人,林太醫來了。」
侍女帶著一個高瘦的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三十出頭,身形頎長,面龐清瘦。
林安俯身,「見過世子夫人,給世子夫人請安。」
秦九微看著他,一時也有些恍惚。
前世她在宮中時,林安便是她的心腹太醫。
沒想到重生一世,自己還能見到他。
秦九微擺手,「林太醫快起身,不必多禮。」
「要看病的不是我,是我的大兒子春哥兒,他半年前腿上被毒蟲咬傷,近日總是發作疼痛難忍,還請林太醫幫忙救治。」
林安點頭,「世子妃放心,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他將藥箱放到一旁,從中取出銀針後看向春哥兒。
「還請春少爺讓我看一下傷口。」
春哥兒非常配合地將褲腿捲起。
這個蟲毒發作時,讓他簡直是生不如死。
他也想趕快看好病。
秦九微也湊近看了一眼。
春哥兒的傷口在左腿的膝蓋上方。
昨夜用刀割開的傷口還沒有癒合,傷口邊緣參差不齊,血肉微微翻卷。
滲出的鮮血已乾涸成暗紅色的痕跡,觸目驚心。
林安用銀針沾取血跡,垂眸觀察著。
過了一會,秦九微出聲問道:「怎麼樣?」
但還沒等林安回答,門口處突然響起一道尖銳的女聲。
「聽說春哥兒生了重病,我們特地來探望。」
秦九微轉頭,便看到謝婉寧扶著謝老夫人,身後還跟著侯夫人和侯爺。
一堆人浩浩蕩蕩地涌了進來。
謝老夫人走近,看到春哥兒腿上的傷口,頓時一駭。
「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謝婉寧好不容易找到秦九微的錯處,立刻厲聲問道:「大嫂,你是怎麼照顧春哥兒的,怎麼能讓他受這麼重的傷呢?」
春哥兒聞言眉頭緊皺,「這和母親無關。」
「春哥兒你不要怕,祖母和我們都在這,會為你做主的。」
謝婉寧繼續道:「你放心大膽地說出來便是。」
春哥兒現在由秦九微照顧。
春哥如今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秦九微自然逃脫不了關係。
春哥兒無語,讓他說什麼?這真的和母親無關!
謝婉寧見秦九微不說話,更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她下巴高高昂起,「秦九微,你以為不說話此事你便能逃脫干係嗎?
「讓春哥兒受傷就是你的失職!等大哥回來……」
「我回來會怎樣?」
清冷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
眾人轉頭,只見謝硯禮提步走進屋中。
他面容冷肅,眼神淡漠地掃了一圈眾人,在秦九微身上不動聲色地停留了一會,很快便又移開。
謝婉寧看到謝硯禮回來,先是一怔,但很快興奮起來。
前兩天,秦九微出盡風頭了。
又是綠豆湯,又是羊肉的,搞得她對孩子多上心多好一樣。
結果現在春哥兒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她倒要看看她能怎麼解釋!
謝婉寧拉著謝硯禮走到春哥兒旁邊。
謝硯禮看到那道駭人的傷口,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就要問大嫂是怎麼照顧春哥兒的了!竟然讓春哥兒受了這麼重的傷!」謝婉寧冷哼一聲。
謝硯禮冷如寒冰的眼神此刻也落到了秦九微身上。
想要聽她怎麼說。
秦九微溫聲道:「世子,你是否還記得,半年前春哥兒曾被毒蟲咬傷過?這傷口便是因為蟲毒。」
謝婉寧冷哼一聲:「秦九微,你編瞎話能不能變得認真點!」
「半年前被毒蟲咬傷的傷口,怎麼現在還會留這麼多血。」
秦九微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眼中滿是痛惜,聲調也不由提高了幾分,「因為半年前那次蟲毒根本沒有被治好!」
「這半年來,蟲毒每次發作時,春哥兒只能割血止痛,用另一種傷痛來轉移蟲毒帶來的折磨。」
謝硯禮頓時愣在原地。
什麼?
這半年來,春哥兒竟然在自殘割血止痛!
侯夫人注意到侯爺對她的瞪視,臉色一白。
半年前,春哥兒養還在她的院中,毒蟲咬傷這件事是她處理的。
當時大夫說治不好,但不會危及生病,只是偶爾犯病發疼。
她也就懶得管了,壓根就沒想到要再給春哥兒請個大夫。
想著春哥兒疼一點就疼一點,忍忍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他竟然已經疼到要靠自殘才能緩解的地步。
侯夫人看向秦九微的目光中更帶了幾分厭惡。
這個賤人實在事多,怎麼把這件事抖落出來……
害得侯爺都對她有意見了。
「春哥兒你告訴父親,這都是真的嗎?」
謝硯禮問道,聲音中帶著連他都沒有注意到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