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李觀瀾也很好奇。
蕭百草沒有直接往下說，只朝李觀瀾道：「觀瀾，隨我逛逛。」
劉扶搖心神領會。
人多口雜。
有些事情，不能直接在周圍這些侍衛和宮人面前說。
劉扶搖讓夏荷帶著侍女和宮人們原地等待，隨即朝蕭百草和李觀瀾跟了過去。
蕭百草牽著李觀瀾，一路走到演武堂大校場的對面，來到小亭子裡。
四下無人。
夜裡北風呼嘯，森寒刺骨。
李觀瀾自顧自的在橫木長椅上坐下，抬頭看星星，靜靜的瞪著蕭百草開口。
劉扶搖已是跟了過來。
「老爺子。」
劉扶搖道：「現在可否說說。」
嗯。
蕭百草點點頭，道：「首先要隔斷聲息……」
蕭百草說著抬起手，撐在涼亭的柱子上面，掌中顯出一圈圈如同翡翠光澤的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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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圈圈綠意順著柱子往下蔓延，在地面一圈圈散開。
頃刻間。
涼亭外面的聲息全被隔絕。
連呼嘯的風聲都聽不到了。
李觀瀾能聽到的，只有他跟劉扶搖以及蕭百草三人的呼吸和心跳聲，以及三人體內氣息流轉時微不可查的聲音。
這一手……
以後得學學。
李觀瀾看著站在涼亭里的蕭百草，等他說話。
「觀瀾這小子……」
蕭百草瞅著李觀瀾，朝劉扶搖說道：「他本就根骨卓絕，遠超尋常的絕品根骨，而且在修行一途的悟性，也一樣世所罕見！」
悟性？
劉扶搖坐在李觀瀾身邊，問道：「何以見得？」
蕭百草道：「根骨越強，修行速度就越快，但這要在學會了法訣以後，正式修行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而在修行之前，得先把法訣學會。」
「先學會了，然後再修行。」
「有人學得慢，有人學得快，這就是悟性上的差距。」
蕭百草瞅著李觀瀾，道：「道玄和我商量著讓觀瀾修行《天罡一氣吐納術》，就是想借著這部功法，來看看觀瀾的悟性到底如何。若能修行入門，那是最好。若沒能修行入門也沒關係，反正觀瀾還小，再換一部功法就是。」
此言有理。
劉扶搖點點頭，表示認同。
李觀瀾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蕭百草又道：「我道門的典籍資料里，記載的很清楚，千年萬年以來，那些適合《天罡一氣吐納吐納術》的，能把這門功法修煉入門的，全都是驚才艷艷之輩。這些人修煉入門的時間，有長有短，最慢的用了在半年左右，最快的則整整參悟了七天的時間。」
劉扶搖聽得眼神一亮，道：「我家觀兒，好像只用了一天！」
「非也！」蕭百草搖頭道：「觀兒修行入門的世間，並非是一天。」
哦？
劉扶搖問道：「觀兒修行這部法訣，是老爺子手把手教的，此事老爺子最是清楚，不知具體用了多久？」
蕭百草深吸一口氣，道：「一學就會！」
劉扶搖眼神一驚。
她只知道，蕭百草昨天教李觀瀾修行，等到晚上，明月高升的時候，李觀瀾已經修行入門。
至於李觀瀾用了多長時間才入門，劉扶搖並不清楚。
直到現在。
劉扶搖可算是搞懂了情況。
她也曾聽說過李觀瀾正在修行的這這部功法，明白這部道門根本法在修行時有多艱難。
未曾想。
李觀瀾連著門法訣，都是一學就會。
劉扶搖怔然看著李觀瀾，很好奇的問道：「觀兒，你覺著，功法難不難？」
李觀瀾道：「還行吧。」
劉扶搖又問：「觀兒又是怎麼入門的呢?」
李觀瀾道：「修行啊。」
劉扶搖再問道：「怎麼修行的呢？」
李觀瀾道：「照著秘籍修行。」
這個回答非常的直白，就跟沒回答一樣。
劉扶搖抬頭看向蕭百草。
蕭百草道：「對於你我而言，哪怕抱著秘籍苦讀十年，也難以領悟入門。可對於觀瀾而言，此事也許就跟幼麟院裡的孩子最初接觸算術時，學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可大人們若問幼麟院那些孩子，到底是怎麼學會的，他們自己也答不上來，甚至還會嘲笑大人，連這個問題都要問，非常的蠢笨。」
「所以，你就別問了。」
蕭百草語氣頓了頓。
劉扶搖抿抿嘴，果然不再多說。
蕭百草道：「觀瀾這樣的孩子，老夫教不了，最多也就是帶他學學基礎入門的法訣，再往後，老夫就沒那個能力了。若是強行去教，只怕會耽誤這孩子在修行路上的前程。」
劉扶搖柳眉微蹙，道：「我夫君時常不在景都，平日裡無人教導觀兒修行。若是老爺子都教不了觀兒，只怕連何掌旗，也未必教的了。」
蕭百草道：「不止何掌旗，甚至連道玄自己，也未必教的了。」
劉扶搖驚道：「怎麼連我夫君都教不了觀兒？」
嗯。
蕭百草點點頭，道：「觀瀾領悟的劍意若是跟他道玄相似，道玄或許還可以教一教。可是，他們父子倆的領悟出的劍意截然不同，這就意味著，觀瀾往後肯定會走上一條跟道玄不同的劍道之路。哪怕由道玄親自來教，也一樣會耽誤觀瀾。」
劉扶搖沉吟半晌，然後再問道：「那該如何是好？此事，老爺子可有什麼建議？」
蕭百草道：「我要去北境跟道玄當面說的，正是這件事情。若連道玄都不適合教導觀瀾，那就只有一個地方，能夠作為觀瀾的師門。」
劉扶搖眼神一抬，問道：「青雲？」
蕭百草點點頭，道：「正是我道門祖庭之一，青雲宮。」
劉扶搖沉吟半晌，道：「此事，我這婦道人家沒什麼主意，還請老爺子去一趟北境，和我家夫君當面相談，由你們做決定就是。」
說罷。
劉扶搖怔然看著坐在身邊的李觀瀾，目光里滿是不舍。
畢竟。
李觀瀾還小。
前往道門祖庭修行，拜入青雲宮，肯定是一件好事。
這一點，劉扶搖想是得通。
可又真心捨不得。
她忽而覺得心裡堵得慌。
一句話說不出來。
「觀兒……」
劉扶搖一把抱起李觀瀾，摟在懷裡，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百草道：「明日，就由宮裡的何掌旗，來東宮護著觀瀾修行吧。」
照這個說法。
蕭百草明天肯定已經前往北境去了，甚至是今夜就走，連夜去找李道玄。
蕭百草一走，能幫在李觀瀾修行時幫忙護法的，就只有何掌旗。
就連寧無舌，跟蕭百草與何掌旗相比，都差了些。
何掌旗有著掌控周天星辰陣旗的職責，同時也監控著離火大陣，在宮中身份超然，尋常人根本使喚不動他。
不過。
對於劉扶搖而言，把何掌旗請來護法，卻並不是什麼難事。
帶壺酒過去就行。
簡單得很。
「嗯。」
劉扶搖點點頭。
蕭百草則朝李觀瀾說道：「觀瀾，你若去了青雲宮，就能認識一些同齡的同門弟子，再交上一些新朋友。」
李觀瀾有些訝異。
同齡的朋友怎麼交？
都是些區區一兩歲的小娃娃，只怕連走路都不會走，連話都說不完整，只會叫爹叫娘，要吃要喝，甚至連自己上廁所都難以做到。
交流起來都很困難。
這樣的娃娃，能跟小公主劉清雅一樣，做到簡單交流，吐詞不清的聊上幾句，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跟他們交朋友……
從何交起？
於是。
李觀瀾問道：「同齡？」
嗯。
蕭百草點頭道：「青雲宮是道門三大祖庭之一，招收的門人弟子，都是這世間裡，天賦最好的娃娃們。
你應該是知道的，根骨天賦越強，發育速度就越快。
那些有著仙品根骨的娃娃，都是早早就能說話、走路、讀書習字……」
蕭百草道：「大多都是些跟你一樣，生來聰慧的娃娃，你們應該能聊得來。」
劉扶搖聽到這話，心中那滿是不舍的情緒漸漸散去了不少，反倒是因李觀瀾能去青雲宮裡交到同齡的朋友，而稍稍有些開心。
蕭百草又道：「不過，觀瀾要記著，若是不占理，一定要少打架。在青雲宮裡欺負了同門弟子，是要受罰的。」
劉扶搖卻問道：「那青雲宮裡，跟觀瀾同齡的娃娃，很多嗎？」
蕭百草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有一些，但不多。」
「世間這諸多皇朝，包括我大夏皇朝在內，能夠在你這樣的年齡就被青雲宮收入門牆的，加起來也就那麼些人，都是鳳毛麟角之輩，數量怎會多的起來。」
「不過，觀瀾跟那些仙品根骨的天才娃娃相比，說話走路的時間，也算是早的，哪怕在青雲宮裡，也算是根骨天賦最強的那一檔。」
「只可惜啊……」
蕭百草一言至此，喟然長嘆道：「觀瀾半歲時，曾中了萬古墮魂香那樣的魔道奇毒，根骨消耗太大，還需把根骨慢慢的養起來才行。」
劉扶搖聽著已是眼神安然，目光里滿是自責。
她始終覺得，就是她沒有照顧好李觀瀾，才會讓那些羽化魔教的邪道妖人得到機會，在北境王府里成功下毒。
於是。
劉扶搖把抱在懷裡的李觀瀾摟得更緊了。
李觀瀾卻道：「為什麼是青雲宮呢?」
蕭百草道：「我道門三大祖庭，道統稍有不同，各有各的根本法門。而你修行的《天罡一氣吐納術》，恰恰是青雲宮那一脈道統的根本法之一。」
原來如此。
修行了青雲宮的根本法門，若是不去青雲宮修行，而是帶著青雲宮的根本法，拜入別的地方，那肯定不太合適。
李觀瀾點點頭，問道：「蕭爺爺覺得，青雲宮靠譜嗎？」
哈哈哈……
蕭百草笑道：「既然你管老夫叫蕭爺爺，那麼對於你而言，哪怕青雲宮再不靠譜，只要你去了，那就是靠譜的。」
這下。
李觀瀾放下心來。
劉扶搖則輕聲說道：「觀瀾別怕，青雲宮本就是蕭老爺子的師門，而且跟我大夏皇朝也是關係匪淺。
我大夏皇朝立國之初，布置鎮壓國運的離火大陣之時，就有諸多青雲宮高手前來幫忙。
而且，你爹也曾去前往青雲宮，翻閱道宮裡的劍道典籍，用來補全自身劍道，磨礪劍意……」
劉扶搖仔細說著。
就怕到時候，李觀瀾哭哭啼啼不肯去。
這情況，有點像是小孩子在即將進入幼兒園的時候，入學之前，媽媽抱著娃娃做心理輔導，只為了降低小孩子的心理壓力，免得小孩子因過於害怕，而不肯去上學。
不過。
劉扶搖此舉，純屬想多了。
李觀瀾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他只是一想到母親往後會想著自己，會惦念著自己，心中稍稍有些傷感。
於是。
李觀瀾朝蕭百草問道：「要住在青雲宮嗎？」
蕭百草點點頭。
李觀瀾又問：「中間可以回家嗎？」
蕭百草道：「當然可以回家。在青雲宮裡修行的小娃娃，隔段時日，都可以回家探望父母。到時候，就由家裡人去接回來，或者由青雲宮的高手騎著仙鶴送回家。」
這下。
李觀瀾和劉扶搖都安心了不少。
劉扶搖是捨不得孩子這么小就去拜師修行。
李觀瀾則單純是不想劉扶搖太擔心自己。
蕭百草告辭而去。
劉扶搖則帶著李觀瀾回去睡覺。
次日上午。
劉扶搖提著一壺酒，親自去找了何掌旗一趟。
下午。
何掌旗提著酒罈來到東宮，如同前兩天的蕭百草一樣，先是帶著李觀瀾誦讀秘籍，一句一句的解釋秘籍里的法訣字詞。
隨即。
何掌旗站在一旁，睜著眼睛，守著李觀瀾入定修行，替他護法。
早在昨夜。
蕭百草就跟何掌旗說了，李觀瀾修行一次就提升了一個小境界，一日一境，一日一重天。
何掌旗當時就驚到了。
不是不信。
而是李觀瀾這樣的修行速度，過於驚世駭俗，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而現在。
在演武堂里守著李觀瀾幫忙護法的，不再是蕭百草，而是何掌旗自己。
今時今日。
這大夏皇朝宮中的第一高手何掌旗，倒要親自看看，這天賦卓絕的小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跟蕭百草說的一樣，坐下就吐納，吐納就入定，入定就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