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河很快也注意到了,先進屋,再隨便找了個藉口把楚母叫進來。
楚母一臉懵:「幹什麼呀?」
楚秋河:「我才想問媽你幹什麼呢?你和我爸怎麼老是往老陸臉上看!」
楚母沉默,眼裡飛快地閃過了一絲心虛。
楚秋河擰著眉頭想了一陣,突然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老天爺啊,你們不會是看陸桑城他長得俊,想給他介紹女人吧?!」
「誒我可告訴你們啊,人季呦呦雖然不怎麼好,但是老陸現在恨不得把她當眼珠子疼著,你們可不能做這種缺德事——」
楚母無語,拍了他一下:「說什麼呢?你媽我是那種人嘛?!」
楚秋河疑惑:「那你老是盯著人家看做什麼?」
楚母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我只是覺得,小陸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楚秋河沒多想,鬆了口氣,跟她開玩笑:「嗨呀,這正常的啦,不是都說長得帥的人千篇一律,長得醜的才千奇百怪嘛。」
但楚母依舊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楚秋河默了默,倒吸了一口涼氣:「您該不會是覺得老陸長得像您的初戀情人吧?!這可不行啊!我爸知道了一準兒得生氣!!」
「……」
楚母被他氣笑了,又錘了他一下:「滾蛋!你個混小子,這會兒倒是開啟你媽的玩笑了!」
楚秋河放下心來,沒一會兒就溜出去了,倒是楚母,透過窗戶又看了一眼院子裡的年輕男人,重重嘆了口氣。
沒過多久,楚父也找了個藉口進來:「人家小陸夫妻倆好不容易來家裡一趟,你老是躲在屋子裡面算什麼事兒啊?」
楚母搖了搖頭,直視他:「你不覺得……小陸長得很像……」
楚父瞬間想到了什麼,也跟著沉默。
楚母繼續道:「當年首長上了戰場受傷,命懸一線,身懷六甲的夫人聽說這件事放心不下,拼了命趕去戰場看他,卻沒想到走到半路,孩子就在火車上降生了。」
「當時條件簡陋,接生的人手也不多,等著夫人回過神來時,孩子已經被人趁亂偷走了,那也是個男娃,年紀和秋河差不多,老楚,你說會不會小陸就是……」
楚父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沒影子的事,你別亂說。」
楚母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這哪兒是沒影子的事?你也看到了,他和首長長得多像?!」
「當初夫人從這件事備受打擊,身體一直不好,直到現在也是纏綿病榻,如果她知道找到了那個孩子,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楚父卻沒有這麼樂觀:「沒你想得這麼簡單。」
他眸色沉下來,低聲提醒:「你別忘了,首長他們家現在……」
楚母頓時就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再次沉沉嘆了口氣:「都是些麻煩事啊。」
見丈夫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故意語氣輕鬆了些,跟他說剛才楚秋河的玩笑話:「秋河剛才還問我,老是盯著那孩子看,是不是想給他介紹女人呢。」
楚父也露出了無奈的笑:「這孩子。」
「別說小陸現在已經有老婆孩子了,就算沒有,如果他真是……給他介紹老婆的事兒也落不到我們身上。」
楚母贊同地點頭。
*
季呦呦倒是沒察覺到兩夫妻的不對勁,只有陸桑城,在兩個長輩並排著從屋子裡走出來時,眸色微微深了些許。
晚上是楚母下的廚,季呦呦想要去幫忙,卻被她趕出來了:「嘖!你來家裡你就是客人,哪兒有讓客人動手伺候我們的道理!」
「再說了,我是做點老北京的地道菜給你們吃,你也幫不了什麼忙!乖啊!出去跟兩個孩子玩兒,吃飯的時候再叫你們!」
季呦呦看著她就想起了遠在雲省的媽媽,可能在長輩們的心裡,他們的年齡再大,就算有了自己的小孩兒,他們也還是個小孩兒吧。
她依言轉身出去。
楚母的手藝很好,就算季呦呦不怎麼能吃得慣這邊的本地菜色,也不得不承認味道是挺好的。
楚父很喜歡陸桑城這個年輕後生,在飯桌上,陸桑城又陪著他喝了點酒。
楚秋河在旁邊吐槽:「我剛從雲省回來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麼歡迎我,還喝酒呢……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兒子!」
楚父盯著他冷笑了一聲:「我倒是恨不得小陸才是我親生兒子,你這玩意兒已經讓我夠糟心的了!!!」
「當初你不聽我的安排,非要跑到雲省那邊的窮鄉僻壤里去,現在才吃到苦頭了?我想把你調回來都不行!到處求爺爺告奶奶……」
這話像是戳到了楚秋河心虛的點,他一下就不說話了,安靜得像是個鵪鶉。
倒是陸桑城在旁邊為他說話:「伯父別這麼說,秋河也是為了家裡。」
楚父當然也知道,沉沉地嘆了口氣,舉杯換盞之間,眼眶都紅了。
當初上面查得嚴,部隊裡人人自危。
他們跟首長有些交情,首長夫人家情況複雜,那些人不敢朝首長夫人家開槍,就想用他們殺雞儆猴。
如果不是楚秋河主動提出要到雲省,從基層做起,上面的人一準兒得把他們兩口子下放了。
楚父用手遮住眼睛,可聲音里依舊是抑制不住的哭腔:「你說這孩子……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兒呢!」
「我和他媽都一把年紀了,做到這位置什麼風光沒見過,說句實話,就算是再留在部隊裡,也不怎麼可能繼續往上面升了,反倒是秋河,正經軍校出身,有大好的前途,何必為了我們兩口子……」
楚秋河的眼眶也微微紅了,但還說著話逗他們笑:「嗨呀,老頭兒,你也說了你們一把年紀了,沒機會往上面升,那要是被下放了,豈不是一輩子翻不了身?」
「倒是我,你也知道我年輕又有能力——」
楚父被他搞得都傷心不起來了,直接給了他一腳:「去你的!小兔崽子!」
「你那點本事我還不清楚?!」
屋子裡的氛圍又輕鬆起來,三個男人開始說別的話題。
屋子裡酒味兒弄,兩個孩子聞著都不太舒服,季呦呦就先帶著兩個小朋友去院子裡散味兒去了。
北京城有北京城的好,不過這會兒聽著屋子裡傳出來的談笑聲,她倒是有些想念家屬院的小院子。
那才是屬於她和兩個孩子的家。
沒一會兒,兩個小孩兒就被楚母喊進去吃水果去了,楚母還喊了她,她笑著回:「伯母你們吃吧。」
「我剛才喝了一杯,腦袋暈著呢,在外面醒醒酒。」
這倒不是撒謊,剛才看著三個男人喝酒的時候,她也喝了一小杯。她酒量不怎麼好,這會兒腦袋已經開始暈了,剛好在院子裡吹點夜風醒醒酒。
楚母沒有堅持,牽著兩個小寶進去了。
季呦呦一個人趴在亭子的石桌上昏昏欲睡,就在她眯著眼睛,即將要徹底睡過去的時候,驟然感覺到了什麼,睜開眼睛,朝著亭子外面的走廊看過去。
那兒站了一個男人,正眸光曖昧,又有些戲謔地看著她。
季呦呦心臟一凝,問他:「請問您是……」
這會兒的月光亮起來,她終於看清楚了來人的長相。
跟楚秋河有些像,不過楚秋河是那種更加正氣的板正模樣,而眼前的這個人,目光淫邪,身上帶著一種吊兒郎當,像是以前她在街上看到的浪蕩子。
「姑娘,我看你有些陌生,應該是楚秋河帶回來的朋友吧?」男人笑眯眯地問她。
季呦呦被他這麼看得不舒服,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但這是在別人家裡,她也不好鬧出更大的動靜。
「算是。」
男人黏膩的視線又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臉上的笑變得更加放蕩:「我看你長得不錯啊。」
「你應該不是北京城裡的吧?嘖,長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北京姑娘都標緻多了。」
「你這樣的,跟著楚秋河有什麼意思?楚秋河沒跟你說吧,他爹到處求人想把他調回北京城呢,哈哈哈!」
「你倒還不如跟著我,我這人吧,沒什麼優點,就是出手大方,我保管讓你過得舒舒服服的……」
季呦呦瞪大了眼睛,還沒等她說話,就看到了他身後走過來的男人。
她一下抿住了嘴唇。
男人沒聽到她的拒絕,還以為她心動了,慢慢上前:「一百塊錢睡一次,怎麼樣?」
「楚秋河那個廢物點心可沒辦法給你這麼多……」
他伸出手想要來碰季呦呦,但還沒碰到,就被身後的男人拽住了手:「是嗎?」
男人瞪大了眼睛:「???是誰?」
陸桑城甩開他,擋在季呦呦面前。
男人反覆看了看他倆,終於明白他們是一對。
裡面聽到聲音的楚秋河等人也連忙趕了出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看清楚和季呦呦兩個面對面對峙的男人,楚秋河瞪大了眼睛:「堂弟!又是你!你來家裡做什麼?!」
楚父楚母也面露不善。
楚家堂弟仿佛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輕佻地笑了笑:「能做什麼?我就是聽說堂哥好不容易從雲省那種窮地方回來了,上門來看看。」
楚秋河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楚家堂弟也沒期望他相信,又用那種黏糊糊的視線往季呦呦身上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往外面走。
楚秋河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長什麼樣子!」
然後轉頭跟楚父楚母說:「你們也是,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怎麼還老是讓他來家裡占便宜。」
楚母嘆了口氣:「那畢竟是你堂弟嘛。」
不過見楚秋河一臉不以為意,她又止住了話題。
楚父楚母看陸桑城兩口子的表情,差不多也猜出了剛才楚家表弟幹了些什麼事,輕聲跟他們道歉。
這事兒就跟他們沒關係,季呦呦再不懂事也知道這個道理,怕兩個長輩擔心,又恢復了笑臉。
等會去的時候,也是楚秋河送的他們。
楚秋河拍了一下方向盤,像是想起今天晚上楚家表弟上門的事也覺得晦氣得很,而後又跟季呦呦道歉:「對不住啊嫂子,我堂弟就是被家裡慣壞了。」
「明明也是個大院裡出身的,偏偏養成了這幅流氓的模樣。」
季呦呦搖頭:「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
陸桑城倒是問了一句:「他怎麼回事?」
楚秋河嘖了一聲,「還能怎麼回事,當初我自己要求去雲省的時候,那些親戚就說,我肯定沒什麼出息了,要把楚家的前途放在他身上。」
「就各種嬌慣他唄,在外面倒是耀武揚威,女人睡了一個又一個,在部隊裡,恐怕槍都拿不穩。」
陸桑城安慰了幾句,楚秋河又罵了幾聲,靠著兩個小朋友都好奇地看他,這才做罷。
楚秋河在招待所附近把他們放了下來:「嫂子,多擔待啊,那邊不好停車。」
季呦呦只笑:「不用這麼客氣,你和陸桑城關係好,我也不把你當外人看。」
楚秋河對上她的笑臉,竟然還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趕在自家老陸瞪他之前就跑了。
季呦呦在旁邊笑。
高大的男人把小閨女抱起來,放在肩頭上,一邊扶著小閨女的腰,一邊垂眸,漫不經心地看她:「以後不要黑漆漆的獨自出門。」
他稍稍想起之前楚家表弟看她的眼神,他就心裡莫名冒起一股火氣。
他自己就是男人,太了解男人了,他明明就是想——
如果他不是楚秋河的表弟,他今天一定會動手。
他一生氣,說話語氣就顯得又冷又硬,落在季呦呦耳朵里,只覺得他是在怪她黑漆漆地亂跑。
季呦呦當即瞪大了眼睛:「你是在怪我嘛陸桑城?」
她又氣又委屈:「我就是在院子裡醒酒,又沒有單獨出去!還是說你覺得我是故意看著他人來了,就出去,就是想勾引他?!」
「我就是這種人?」
陸桑城沒想到她一點就炸了,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我沒有這麼想。」
「我看你就是這麼想的!」
季呦呦委屈極了。明明她遇到楚家表弟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怎麼這個人就把事情怪在她頭上!
她又沒有跟以前的「季呦呦」一樣,出去到處拈花惹草!
季呦呦氣沖沖地一個人往前面去了,只留下陸桑城和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
「……」
陸星衍頓了頓之後,默默開口:「爸爸,你太過分了。」
陸桑城無奈:「我沒有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