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嗎?
霍晚絳差點忘了,衛驍也借住在溫嶠家。
她不知道衛驍是如何以口舌之力說服溫嶠協助替她出逃的,其中艱辛,只有他才知曉了。
她必須要想些方法回報二人。
霍晚絳疑惑不已:「可我記得,衛將軍好像不會做飯?」
在嶺南那幾年,他寥寥幾次住在家裡的時候,就算要去廚房給阮娘幫忙,也只是打打下手。
方才那份鮮美滋養的飯食居然出自他手。
「那是從前的事了。」衛驍不知何時抱劍倚在屏風邊,「走南闖北,總要學會些本領,不然會餓死。」
霍晚絳臉蛋通紅。
衛驍跪坐在坐墊上,仰面望她:「去了雲中有什麼打算?」
他希望她的出走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當真決定好了來路,否則他的幫助也許會害了她。
離開溫室的花,很難扛住外面的風雪。
霍晚絳半躺回榻上,對上衛驍暗忍期翼的目光,她老老實實道:「我……我既然去了雲中,以後就是衛將軍治下的子民了,我敢保證不會給您添亂。」
衛驍和溫嶠聞言,紛紛輕笑出聲。尤其是衛驍,幾乎很少見到他笑的時候,其實他這張臉有種特殊的吸引力,笑時好看,不笑時居然更好看。別人擺副臭臉都像家裡死了人,他臭著臉卻俊美無比,世上多得是喜歡冷臉郎君的女孩子。
霍晚絳又說:「去了雲中,將軍不用擔心我會餓死,我能自己養活自己的。我會紡織,會做繡活,甚至連做豆腐我都會,實在不成我再去雲中大族家中毛遂自薦做教書先生。」
她小心看著衛驍,問道:「雲中可是北地第一大城,這回總不至於讓我那些繡品賣不出去了吧?」
繡品?
都好幾年前的事了,她忽然提起,衛驍一個激靈,險些露出破綻。
她那些繡品,他當時口口聲聲說幫她變賣,實則是自己偷偷保管起來了,再拿出適量的錢財給她,騙她說賣出去了。
畢竟他這張嘴皮子又是會做生意的料,青蓮鎮人煙又少,怎麼可能賣得出?
如今她突然又提,以她之智,早就發覺其中端倪了吧。
不,衛驍默默安慰自己,一孕傻三年,她現在連月子都沒出,不必擔憂。
他強行冷臉答她:「不會的,雲中城繁華不輸長安,做什麼生計的都有。」
「不過——」衛驍又看了看她,「你去了那邊,不必做這些事了,我名下有些產業,養你一個還是養得起的。」
開什麼玩笑,她就算脫離了「霍晚絳」這個身份,可她依舊是霍雲夫婦的女兒,他對霍雲夫婦有著極高的敬意,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女兒去勞作?
霍晚絳卻是連連擺手:「將軍願意捨命救我出宮,我此生已是無法償還這份恩情,怎能一再麻煩將軍。」
衛驍直言:「我府邸上缺一個管事,你聰明且識字,由你去做最合適不過。你放心,該得的酬勞我不會少你,這是交換,絕非施捨。」
他的太守府占地不小,府上僕從雖有意裁減過,可要打理偌大的太守府也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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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晚絳考慮了片刻,雖然她原本不打算繼續賴著衛驍,可她去了雲中,屆時孤身一人,相貌也不差,很容易被人盯上。
若是能為衛驍減輕些負擔也不錯,且在他府中,她不必擔心安全問題。
霍晚絳笑眼明媚:「好,那到了雲中,我便做您府上的管事。」
到時候,她能幫衛驍做的事可多著呢,她願意幫他安置流民、照顧安撫被匈奴掠奪過的百姓,以他的名義在外施粥,甚至她也可以做生意,默默將錢納入他府上帳目回報他。
衛驍說完正事便起身走了,房中頓時又只剩霍晚絳與溫嶠二人。
如何報答溫嶠,霍晚絳已經有了想法。
她解下那枚彌足珍貴的玉帶鉤,雙手奉上:「溫大人若識得此物,便知此物含義何為。我手中最值錢的東西便是它了,還請溫大人不吝收下,權當我對您救命之恩的報答。」
幸好幫她更衣換裝的宮人將玉帶鉤掛在了她腰上,許是阮娘,又或許是姒萱,總之現在它有了大用處,也不枉被做成飾物。
世人或許會咂舌,這麼一枚來頭不小的玉帶鉤,最終的歸宿居然是不問政事的溫嶠。
溫嶠擺手拒絕:「女郎,你從來不欠我什麼。此物對你而言意義重大,嶠受之有愧。」
從前幫她,是因為兒時那驚鴻一瞥和她的善意;後來得知她必須要嫁給廢太子,他惋惜過,也感慨過,更是默默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如今出手相助,全因她是皇后,他將自己當成了她的心腹。凌央和她非要他二選一效忠的話,他一定會選擇霍晚絳。
士為知己者死,忠僕為主而生,就是如此簡單的道理。
可他低估了霍晚絳報恩的決心。
二人扯了半日嘴皮子,溫嶠怕消耗她的元氣,才勉為其難收下了。
……
霍晚絳在溫嶠家住了近一個月。
再有兩天,她就能跟隨衛驍啟程去雲中。
她沒少夢到雲中,可那些都是出於她憑空的想像罷了,真正的雲中城究竟是何種模樣呢?
霍晚絳很是雀躍。
不想,她今日剛下地活動時,溫嶠便著急忙慌地趕回了杏林醫館。他並不當值,卻受霍家邀請前去霍府給霍舟看病,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霍晚絳還沒問個明白,溫嶠就利落地將她住的屋子鎖得嚴嚴實實。他緊張道:「女郎,陛下要帶太子來杏林醫館,我也是方才在霍家得知。」
隔著門窗,霍晚絳瞪大了雙眼:「凌——天子?他來這裡找你作甚?」
溫嶠嘆息:「太子病了,他又不想成天讓太子成日悶在宮中,便決意親自微服登門。女郎,你藏好別出聲。」
他接待客人的正廳與霍晚絳住的屋子僅有一門之隔。
太子病了。
霍晚絳無力地回到榻上。
她的兒子和凌曦不同,凌曦是她親自奶大的,她的兒子卻要在宮中吃別人的奶水。
會不會是孩子與她有心靈感知,又或者是出於別的原因,總之他身體不好,吃不慣別人的才生病呢?
若是……若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若是凌央沒有對她動殺心,她可以快快樂樂地親自哺育孩子。
溫嶠剛鎖好門不過彈指間,門外正廳已經響起了凌央疑惑的聲音:「溫大人,你不在霍府?」
霍晚絳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同時,她豎著耳朵試圖去聽兒子的聲音。
溫嶠遊刃有餘應付道:「陛下親登寒舍,臣怎能失禮?故而只得先舍霍家返回醫館,待晚些再去。」
凌央輕笑了笑:「難為你要得罪霍霆了。」
溫嶠:「陛下才是臣的主子,臣自是分得清。」
沒有做主子的對這種話不受用,凌央又淺淺一笑,親手抱著孩子走到溫嶠面前:「愛卿快瞧瞧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