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前方,一個身著舊軍裝的年輕女同志面帶燦爛的笑容,朝著這邊走過來,穿著藍衣黑褲,皮膚雖然有點黑,但臉圓圓的,笑起來兩個酒窩,看著很親切
女同志也很自來熟,笑著道:「感覺怎麼樣?這藥是我們村的村醫調配的,效果超級好,三包下去就能藥到病除,可惜我就只剩下一包了。」
女生的聲音像是鈴鐺般清脆,說話間染著笑意,叫人不自覺被她的活力感染。
「挺好的。」周芸晚不禁也跟著彎了彎唇,又想到了什麼,客氣地說:「多謝你的藥。」
趙珺紅擺了擺手:「沒事,這都是舉手之勞。」
「我叫趙珺紅,是回城的知青,你們呢?也是知青嗎?」
這兩年,有門路的知青通過招工、招生、招兵等途徑陸續返城,只要能在城裡有單位接收,便能打報告返城,大河村里之前也有知青返城的例子。
周芸晚搖頭:「不是,我是跟我……哥哥一起回京市的。」
聽著這聲轉了好幾個調的「哥哥」,沈宴禮凝眸側首,目光落在那一張一合的唇瓣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給她堵上。
趙珺紅沒聽出她語氣里的怪異,反而覺得有些驚訝:「啊你們是兄妹啊?我還以為……」
說到後面,她自覺說錯了話,適時閉上了嘴。
「沒事,我們不是親兄妹,你誤會也正常。」周芸晚歪了下腦袋,嬌嗔他的一眼嫵媚動人,嬌滴滴的聲音更是讓他耳朵發麻:「是不是啊?哥哥。」
沈宴禮一垂眸,就能看見她近在咫尺的面龐,她漂亮瞳孔里藏著的戲弄似是帶著鉤子,輕而易舉就能攪亂心神,多看一眼,他眸中晦澀就更深了一分。
而她光是嘴上調侃還不夠,說著說著還輕輕撞了下他的胳膊,柔軟的觸感隔著布料輕輕拂過,莫名地灼燒著他的理智和清醒,他眼睫顫了顫,一絲不自在在面上蕩漾開。
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極力隱忍什麼。
周芸晚仔細打量著他的變化,見目的達到,心裡忍不住的偷笑,他把她當妹妹看之前,也不問問她有沒有把他當哥哥看,哼,看她捉弄不捉弄他就完事了。
趙珺紅性格大大咧咧,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細微的磁場變化,只覺得兩兄妹就算不是親生的,感情竟然也是頂頂的好。
「我也是京市人,以後在城東供銷社工作,有空可以聯繫啊。」
「好啊。」
兩人做了約定,就揮手告別了。
和趙珺紅說完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發作了,周芸晚感覺耗費了僅剩的精力,打了個哈欠就又困了。
周芸晚緩緩眨了眨眼睛:「哥哥,我繼續休息了。」
本來普普通通的一個稱呼,從她嘴裡喊出來卻平白變了個味道,叫得沈宴禮敗下陣來,沙啞嗓音壓低了兩分:「以後還是叫我沈大哥吧。」
周芸晚盯著他看了幾秒,唇角露出興味弧度:「怎麼了?你不喜歡我叫你哥哥嗎?」
她說著,笑吟吟往他面前湊近了些,一股淡淡的水蜜桃香氣拂過他的鼻尖,是他剛剛給她的糖果味道。
沈宴禮將她狡黠的壞笑收入眼底。
偏偏他拿她毫無辦法,喉結一滾,只能認栽:「隨你喜歡。」
「哦?」周芸晚歪了下頭,眼尾瀲灩一彎,又朝他逼近了些,無辜地看著他說:「我喜歡什麼都可以嗎?」
「那我要是喜歡……」
說到這,她刻意停了停,就像是國畫裡的留白,以無勝有,惹出無盡遐想。
眼見她的鼻尖都要貼到自己的胸膛了,沈宴禮勁腰往後一縮,精準避開她的觸碰,臉色愈發沉鬱,眯了眯眼:「沈大哥和哥哥,這兩個,你隨便選一個……」
他隱隱有種直覺,他要是再不打斷她,她肯定會說出讓他無法接受的話。
周芸晚卷翹睫毛忽閃忽閃,停下了靠近他的動作,就這麼定定地瞧著他緊抿著薄唇的冷峻面容,從他的臉型弧度,精緻硬朗五官,再到他修長脖頸和喉結。
視線毫不掩飾,堪稱直白。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看多少次,眼前這個男人都完美地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她是個挑剔的人,錯過這個,很難再有下一個。
當哥哥實在是可惜了。
盯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周芸晚眸光微動,悠悠揚了揚紅唇,做出選擇:「那還是哥哥吧,我覺得你更喜歡我這麼叫你。」
沈宴禮眼瞼顫動,望著她的笑顏愣了神,心跳亂了節奏,不自覺暗暗攥緊了拳頭,努力克制住內心的燥熱。
喉嚨發緊,呼吸也急促了兩分,他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車廂內人聲鼎沸,她的笑聲明明是那麼的輕,卻像是會法術一般,令四周瞬間變得靜寂無聲,唯有她的聲音在跳動。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若無其事地轉身上了床位,把被子一蓋,就像是剛才在他心頭點火的人不是她一樣。
腦中迴蕩著那一聲聲的「哥哥」,他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癢。
周芸晚沒骨頭似的側身躺在床上,品味了兩秒他方才的表現,某人口口聲聲說把她當妹妹,這會兒一想,也不盡然呢。
她覺得她只要多叫兩聲哥哥,某人就會不攻自破。
不急,他們來日方長。
*
隨著一聲鳴笛聲,綠皮火車減速慢行,緩緩抵達了此次的終點站——京市。
按捺不住激動的眾人逐漸躁動起來,不少人都提前提著行李在車門口等候,爭先恐後,恨不能第一個衝出車門。
直至火車徹底停穩,列車員打開車門,寬闊的站台立馬就被乘客給占領,周芸晚還在推搡的人群中看到了趙珺紅的身影,兩人隔空打了個招呼,但很快就被人流給衝散。
周芸晚收回視線,緊緊跟在沈宴禮和鄭懷國的後面,好不容易擠出出口,又要在成千上萬的人中找到來接他們的人,她好奇地四處打量。
首都不愧是首都,遠比其他地方發達得多,最直觀的一點就是路上的小汽車明顯多了起來,還有行駛在路中央的有軌電車,以及隨處可見的二八槓自行車。
「鄭叔!沈教授!」一個身著筆挺綠色軍裝的青年男人扒開人群,來到他們跟前。
鄭懷國拍了拍他的胳膊:「是小劉啊,好久不見。」
「首長派我來接你們。」小劉是沈德文的警衛員,跟兩人經常見面,已經混得很熟了。
簡單寒暄兩句,幾人就一起上了小轎車,小劉是個話癆,路上一直在嘰嘰喳喳介紹著沈家的近況。
「聽說你們今天抵京,首長昨天就出院了,傷口恢復得不錯,但還是要休養一陣子,郭主任今天也請了半天假,親自去買了菜,正在廚房裡忙活呢,就派了我過來接你們。」
小劉奉命過來接人,只知道沈教授從山旮旯裡帶了個女同志回來,據說是為了救首長犧牲了的那位戰士的女兒。
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人在私下裡議論,說沈教授善心泛濫過了頭,被救命之恩沖昏了頭腦,給自己領了個大麻煩回來。
在他們普遍的認知里,鄉下人目光短淺,粗鄙不堪,什麼都不懂,又愛占小便宜,以後沈家的日子必定不得安寧。
哪成想,竟然是個長相如此標緻的女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