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躍龍門

  「師父，莫要說這種玩笑話了，若真的偷偷跑了，那我也沒有臉面再回來了。」莊行說，「不管長輩們有什麼要求，我都一定想辦法完成。」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莊行在玄清觀里學到了很多，不只是符道法這些技藝，像是他此時用的佩劍，都是託了鍛劍堂的吳師傅才能鍛造出來。

  去了別處，想找到一位鍛造工藝如此出色的大師，絕非易事，就算找到了，

  想請大師為自己量身打造一把劍，也絕非幾張錢票就能搞定的事情。

  他在觀中，受了太多的關照，做人要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自然也該必報。

  他不會一言不發，默默離開，就算要走，也要將這些年虧欠的全部還清，這是他做人的準則。

  「你這麼說，不怕我們故意刁難你？」老道人問。

  「若玄清觀真是一個會故意刁難人的地方，那我也不會坐在此處與師父商討了。」莊行說。

  「你這孩子，話倒是說的好聽。」老道人笑了，「就算我們不刁難你，這事，恐怕也不是你隨意糊弄幾下就能過去的，雖然此事尚未討論出一個結果，但你應該知曉，你與芸苓，本是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兩人。」

  「我道門每十年才會下山主動去招收一次弟子，少的時候，只有十多人，多的時候，能帶二三十人上山，再加上下山除妖時，遇見些有機緣之人，上觀求學之人，十年約莫能添上四五十個人丁。」

  「如今我門下弟子共二百六十七人，紫穗長老十二人，黑穗弟子二十六人，

  赤穗弟子五十三人，餘下的皆是青穗，白穗弟子，而十來歲就能成為赤穗弟子的，不過你們二人，此外最年輕的赤穗弟子，都已二十過半，黑穗弟子更是都年過四十。」

  「你們二人此時離去，雖說只丟了兩個赤穗弟子，但長老們都篤定，你們將來定能接手長老之位，老道我更是覺得你能按祖師爺的祖訓，接下那劍意，承得這掌門之位。」

  「所以你們暫且只是赤穗，但若真要走，恐怕要按長老的規格，讓你們平帳「師父，怎麼說？」莊行側耳傾聽。

  他聽老道人的意思，是已經有了一些打算。

  「你主修劍術，為攻，我主修火法，也為攻，而攻者，最要緊的事務，自然是應對強敵。」老道人淡淡道，「近些年來，天寒地凍，妖怪也不安分起來，各地常有妖災，尋常小妖還好，弟子們去除掉是，但若是遇見十三年前，那化人虎妖一類的大妖，小輩們束手無策，便只能讓我們這些老頭子出面。」

  「如今我們這些老頭子尚在，尚能出面頂一頂，你若留下，再過個十年，那時就算我們先去了，我也相信你已能扛起大旗來，就算不能，你的師兄師姐們，

  也還有一戰之力，你莫要怪老頭子我對你期望太大，你確實天賦出眾，倘若你能留在觀中，定能保我道門興旺多年。」

  「但你這一去，你的師兄師姐們即便都在勤學苦練，但他們之中，難有人在天資上與你相當。」

  「所以.．.你若是能想出法子，填補這空缺，長老們才能啞口無言。」

  「不過你畢竟只是個少年郎，這有點太過為難你了。」老道人說，「我會再與長老們多多商討，你只需.．.」

  「師父，我明白了。」莊行打斷了老道人的下一句話，「即是因我走了才留下的簍子，我一定會將其補好。」

  老道人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年紀輕輕就如此誇下海口。

  

  「你可知此事有多不易？」

  「再不易，也是我該做的。」莊行說，「若做不成，我就不該下山，更不用說出海了。」

  ·.」老道人沉默片刻後，眯著眼笑著看他，「孩子，你越是這麼說，我越不想讓你走了。」

  「我會努力讓師父心甘情願放我走的。」莊行答道。

  「要是宋玉那孩子能像你一樣就好了。」老道人吹了吹茶杯上的熱氣，細細地品茶，「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便將你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諸位長老。」

  「師父說便是了。」莊行說，「但我這邊的事情暫且定好，芸苓那方又該如何呢？」

  不管去到哪裡，他都不會丟下芸苓，這是很早以前就答應她的事情。

  「芸苓乃是元嚴長老親傳。」老道人說，「她主修藥理，觀中靈藥多是產自那田中，有她在，那田中長勢甚好，不過就算她走了，那田本是塊培育多年的好田，也不至於荒廢，只是說，沒人能再像她一樣細心呵護那田，日後元嚴長老能不能再找一個心儀的接班人，也是個說不定的事情。」

  「此事，我不好說，得看元嚴長老怎麼想才行，但那藥田是她一輩子的心血所在，只要那田能好，她或許就能寬心。」

  老道人話里話外都在提示莊行，芸苓要走，重點在於那藥田。

  這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但至少有一個方向，不至於讓人捉摸不到頭腦。

  「弟子明白了，多謝師父替我們出面了。」莊行拱手行了弟子禮。

  這一番談話下來，他知道了自己應該如何回報。

  若是連此事做不成，就更不用說出海了，只能說明他沒有那個本事和能力去這天地以外的地方看看。

  他沒有說假話，他就是這樣覺得。

  如果他沒有那個本事，那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山上吧。

  他不是一個腦子熱了就上頭的中二少年。

  他的想法從未變過，他不覺得那鯉魚從池塘里游出來，有什麼錯。

  錯的不是游出池塘，錯的是小鯉魚沒有那樣的本事就遊了出來，落在了岸上擱淺。

  傳說鯉魚躍過龍門，便能化作真龍。

  但莊行想，不是因為鯉魚躍過了龍門，才化作了真龍，只是鯉魚化作真龍的時候，才有人看到了它，在別人看到它之前，卻不曾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在水中逆流而行。

  那些被流水沖走的鯉魚，就該乖乖當一隻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