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鋪前,吳父吳母,都凝視著他們的小女兒,吳大哥和吳二哥同樣也捏了一把汗。
走出家門,他們深知這對許多人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對這個孩子有多麼困難。
他們無聲地靠在那孩子的周圍,倘若她昏厥或是耳鳴了,他們會立刻把她帶回院子裡,以緩解她的症狀。
莊行對著小茉莉伸出手,小茉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六歲的莊茗眨眨眼,她鬆開哥哥的手,跑到了另一邊去,牽住了小茉莉的另一隻手。
或許她只是在學自己的哥哥,又或許,她感覺到了姐姐身上的不安與志忑,所以用自己的方式來鼓勵姐姐。
小茉莉微微一笑,她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做好了準備。
「我們走吧。」莊行給了她一些時間。
「嗯。」小茉莉點頭。
莊行牽著她往茶鋪外走去,當她跨越門檻之時,冬日的冷風撲面而來。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此時她尚處於茶鋪的屋檐之下,她覺得那道陰影好像無形的屏障一般保護著她。
街上有許多不認識的人走過,男女老少,黃童白叟,吵吵的說話聲傳入她的耳朵,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她覺得那些人群之中好像有幾道冰冷的視線,冷冷地盯著她,那些隱藏在人群背後的視線,時刻等待著她放鬆警惕的一刻,或許忽然來到她的背後,捂住她的口鼻,
抓住她的手腕...
她頓感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屋檐下的陰影和外面的陽光相交之處,是一道分界線,當她快要跨過去的時候,額頭有冷汗滲出。
直到莊行回過頭來,直到她看到這張熟悉的臉。
不知不覺之中,她才踏出了那一步,來到了陽光之下。
那讓她心慌意亂的嘈雜聲音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好像她忽然從渾濁的水下浮了上來,呼吸到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她回過頭,看向了自己的家人,哥哥嫂嫂,爹爹娘親,都對她投來關切的目光。
她嘗試著從莊行手中抽出手,莊行感覺到了她的動作,放開了手掌,小妹也學著哥哥放開了手小茉莉一個人往前邁了一大步,她站在了人流之中,站在了最前面,她的臉上浮現一個明媚的笑容,她抬頭看向天,她發覺了,這天,和她在院子裡看到天的,並無不同。
宜都,北市。
小茉莉牽著小妹走在莊行的前面,兩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左看看,右瞧瞧。
北市本就是宜都最大的集市之一,就是平時的日子,來這裡買東西交易的百姓也絡繹不絕,更不用說廟會將至,這裡更是人擠人,熱鬧非凡。
看起來小茉莉似乎是克服了自己的心病,至少有莊行陪著的時候,小茉莉一點沒表現出什麼不良反應。
莊行任由兩個小姑娘跑來跑去,他跟在後面,見到她們有什麼感興趣的就拿錢出來買給她們,
節假日的物價漲了一些,但莊行財大氣粗,反正不買什麼名貴珠寶首飾,肯定是花不了他什麼錢的,要真遇見坑的要死的,那他也不是傻子,非得掏這個錢不可。
況且小妹還沒到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的年紀,她目前最沉迷的,莫過於吃和玩,逛了一圈下來,也就是買了些棗果糕點,買了個小木陀螺。
至於小茉莉,妹妹買了什麼,他給小茉莉買什麼,兩個孩子他一視同仁。
不過小茉莉不像莊行妹妹一樣是個吃貨,她對吃沒有太多的興趣,反而對於昨晚的滑車更有積極性。
昨天時間太短,莊行只給她講了基礎的原理,她雖聽懂了原理,但要應用到實際中去,光有理論知識可不行。
在困擾了她好一段時間的難題被解決之後,她有種求知若渴的求知慾。
莊行儘自己所能為她解答,對於滑輪組,他的確還知曉一些較為巧妙的結構,比如由兩個定滑輪和兩個動滑輪組成的滑輪組,最容易想到的排列組合,是讓四個滑輪排成筆直的一列成線性結構,但還可以讓兩個動滑輪和兩個定滑輪固定在同一根軸承上,這樣能節省不少材料,還能讓起重機的整體結構不必太臃腫。
他與小茉莉在討論這些的時候,小妹通常是一臉正經地點頭,像是個氣氛組一樣,時不時來兩句,哥哥說的對,就是這樣。
要是問她到底懂什麼了,她就會咬一口手裡熱乎的糯米棗糕,含糊不清地鳴鳴兩句。
走著走著,三人便也到了那家紙店前頭。
莊行懷中揣著清虛子道長寫的信件,探頭看了看。
老先生正悠閒地坐在炭盆邊,手中握著一個酒壺,一邊喝酒暖身,一邊烤火。
莊行鬆了口氣,老先生看來身體還硬朗。
他帶著兩個妹妹,踏入了門檻。
這紙店裡沒看到什麼客人,雖說明面上看不到什麼生意,但這年頭會來買紙的,大多都有組織有紀律。
要麼是佛廟道觀來購買祭祀畫符用的紙,要麼是文人墨客來購買書畫所用的紙,這店裡不賣燒給死人用的紙錢,所以平常人家自然不會光顧,最多是過年結婚的時候來此買一副寫好了字的對聯,貼到自家門窗上。
老先生家開個門面,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實際上,他們真正的客人,都是提前好幾個月預定,付了定金,到時候直接交貨,不會跑到店裡來買些三瓜兩棗。
莊行這回來宜都,只穿著常服,沒有穿道衣,他變化不少,但老先生皺著眉看了他幾眼,還是把他認了出來。
「你是那個誰,那個叫什麼來著,莊...莊..:」老先生努力地回想。
「小輩名叫莊行。」莊行恭敬答道。
「那老頭來了?」老先生看向了門外,卻並沒有看到老朋友的身影。
「家師年歲已高,腿腳不便,不好再走遠門了,但家師還念著老先生,這才托弟子前來宜都,
送了書信。」
莊行從懷中取出信件來,遞了過去。
「這傢伙..:」老先生又氣又笑,還是把信件接了過去,放下了酒壺,坐正了身子,拆開來,
認認真真地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