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從窗戶外面照射進來,在簡陋的房間裡,阿瑤坐在蒲團上,正在打坐中。她呼吸綿長,每一次呼吸間,就有靈氣朝著她聚集而來,她周身縈繞著碎星點點的華光。
大約兩個時辰後,阿瑤聽到了陸雲深的傳音:
「小七,開一下陣法,三哥哥有事情找你。」
阿瑤想要罵人,怎麼就是不給人清淨呢。
之前在陸雲星走了之後,阿瑤就將在外面布下了法陣。陸雲深帶人來此,看到法陣,不好強闖,所以便傳音一道。
阿瑤站起身,走出去開門,看到陸雲深站在閣樓外面,身後帶著幾個侍女。阿瑤撤掉了陣法,問陸雲深:「有事情嗎?」
陸雲深輕輕地笑了笑說:「不請我進去嗎?」
阿瑤聽了,讓開身子。
陸雲深踏進裡面,他看著神情淡淡的阿瑤,有點無所適從。他不習慣這樣的阿瑤,以前的七妹妹雖然張揚任性霸道,可是從未如此冷漠對待過自己,她總是想用各種辦法吸引他們的注意。
她現在死心啦,不想要你們的關注,也不要你們的關心啦。
心裡忽然有個聲音說。
「小七,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事情。她讓我過來看看你,母親還要我們幫你添置一些東西。」說著陸雲深一揮手,身後幾個侍女朝著阿瑤行禮之後,就各自施法,忙碌起來。
一個侍女看著空蕩蕩的桌子,揮手間,就添置了價格不菲的茶具,然後又在空蕩蕩的架子上擺上了各種奇珍物件。一個侍女看到用舊了的屏風,揮手撤掉,換上了鑲嵌著月光石的鮫綃屏風,又有一個侍女撤下了白色的紗幔,換上了更加名貴的稀有的布料……
阿瑤看著她們忙活完了大廳,又想去她臥室,她說:「行了,別忙了。給我的東西都放下,我自己來布置。」
侍女們都停下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以前沒人尊敬阿瑤這個七小姐,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四十九個倒霉鬼,誰還敢再造次?
陸雲深說:「這些是她們該做的,小七你哪裡不滿意,讓她們改就是了。這幾人,以後就是你的侍女。」
阿瑤說:「我不需要侍女。要什麼侍女,我這裡又沒油水給她們撈。」
那幾個侍女一聽,驚慌失措,立馬就全部跪了。
阿瑤說:「別跪我,這裡真沒油水給你們。」她跟陸雲深說,「三哥哥要是真疼我,就給我鍊金傀儡吧,至少鍊金傀儡不會在背後罵我。」
陸雲深聽了這話心裡憋悶的難受,他說:「那些人我都處置了,三哥哥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事情。小七你……」
阿瑤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需要侍女,我很認真的。鍊金傀儡,元嬰期的,給不給?陸雪寧好像有不少呢。」
陸雲深看著阿瑤的眼睛,覺得那目光似乎能洞穿自己的靈魂。那句「陸雪寧有不少」刺痛了他的心,他說:「好,這侍女你不要就不要吧!」
他轉身跟侍女們道:
「你們都退下吧!」
侍女全部退出。
接著他一揮手,幾道光從他儲物袋飛出來,落地的瞬間,變成了一個個穿著白袍的劍客,這幾個劍客長得一模一樣,身後背著兩邊長劍,都是鍊金傀儡,修為都在元嬰中期。
陸雲深抹掉了傀儡上自己的禁制,跟阿瑤說:「這幾具鍊金傀儡都是元嬰中期修為,小七以你現在的修為操控起來會比較難……」
「我又不會永遠停留在築基期,三哥哥對我這麼沒信心嗎?」阿瑤說。
「不不不,我不是這意思。」陸雲深趕忙說。
阿瑤揮手將幾具傀儡收入自己的儲物袋後,走到蒲團那裡,坐下來。陸雲深看著她的側臉,輕聲說了句:「小七,對不起。」
阿瑤愣了下,旋即恢復原樣。
對不起,她居然還有機會聽到他的道歉。
上輩子,她傾其所有,也不過想要聽到這句話,只是到了最後,也沒人跟她說這句。只是,這話來得太晚了。晚了十幾萬年,上輩子她都不在意了,現在更加不在意。
她失去了親情,她已經在師尊那裡得到了。
她眼前好像出現了高大的梧桐神木,師尊站在樹下,接住了一片吹來的金黃葉子,風吹起她披帛飛揚,她轉身輕笑,絕美容貌若月華明珠,她說:
「阿瑤,朕沒有孩子,但在朕心裡,你就是朕的孩子。」
「阿瑤,若是有一日朕隕落,你就是新皇!!」
「阿瑤,你要守護好鳳凰一族!!」
眼前忽地又出現了破碎的天空,邪惡的力量充斥著天地,涅槃之火,點燃了整個冥界,卻也未能阻止魔尊。
魔尊玄天的笑聲迴蕩在虛空中。
「什麼不死鳥,還不是死在本座手裡——」
然而,她沒能回報師尊的恩情,沒有能力救下師尊,也沒守護好鳳凰一族,最後自己也死了。
真是沒用。
記憶消失,阿瑤低著頭,身上溢出了無比痛苦的悲傷,這悲傷氣息感染了陸雲深,他並不知道阿瑤沉浸在了前世的記憶中,只以為她的悲傷、痛苦、難過是因為自己,因為父母、兄長和弟弟們的忽視。
「阿瑤我……」
他說:「阿瑤,母親,母親還有四弟他們都是關心你的。」
阿瑤抬頭看著他,問道:「是嗎?那為什麼除了三哥哥你還有四哥哥,他們都沒來看我一眼呢?是不認路嗎?」
阿瑤天真有好奇地眨眨眼睛,欣賞著陸雲深僵硬的表情,他張張嘴巴,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三哥哥,你回去吧!接下來我要閉關了,大約要閉關個三兩年的。若是沒事,請三哥哥還有其他人,跟以前一樣都忘掉我吧!」阿瑤笑著說。
陸雲深看著她的笑容,她眼中沒有憎恨,沒有委屈,沒有難過,什麼都沒有了。
他腦子轟然一震,想起了阿瑤三歲生辰的那一日。
他們弄丟了阿瑤的那一天,他的腦子也是這樣轟然間空白了。
他又把妹妹弄丟了。
陸雲深不知自己如何走出映秀峰的,他站在雲海上,看著映秀峰上的閣樓,雙眼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