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枕頭下嗡嗡的震著。
客廳里的座機也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柯母睜開眼,房門應聲推開。
丈夫手裡拿著手機,神色無奈,「找你的……」
???
找她的電話,怎麼打到他那兒去了?
柯母一愣神的功夫,枕頭下的手機又嗡嗡的震了起來。
「柯主任,出事了……您快來趟醫院吧!」
隔著話筒都能聽到那邊的嘈雜。
像是有緊急病患和不講理的醫鬧一起來了似的。
看一眼時間,還不到八點。
急急起床,飯都沒顧上吃就出了門。
車子開向醫院,柯母心裡直犯嘀咕。
她所在的第五人民醫院是帝都老牌的公立醫院,而她是退休又被返聘回來的。
醫院有那麼多年輕能幹的醫生,就算真的出了什麼疑難雜症,也還有幾個坐鎮的院長副院長在呢。
怎麼就輪到她頭上來了?
還是說,前幾天的那個患者,她病例開錯了?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路,車子開進醫院。
正看到台階下那烏泱泱的一群人。
老的小的,年輕力壯的,一眼看去來了好多人。
兩個個子最高的壯漢手裡打著橫幅。
【神經外科退休主任何以惠仗勢欺人,欺壓弱勢群體!】
橫幅後還有個舉著大屏幕的。
正在循環播放的畫面里,柯母盛氣凌人推過銀行卡,眼睛裡的鄙夷幾乎滿的溢出來。
「100萬,離開帝都!……100萬,離開帝都!……100萬……」
魔音穿耳。
循環往復。
柯母走上前,只一眼,便兩眼一黑。
果然是來鬧事的。
但不是醫鬧。
「你們……誰讓你們來的?你們血口噴人!!!」
柯母氣的血壓都飈起來了。
可她的聲音淹沒在人群的議論聲和魔音穿耳的100萬里,沒人能聽得清她說了什麼。
「她不是醫生嗎?不是說醫生工資都不高的嘛,她怎麼能氣定神閒一出手就拿出100萬的啊?」
「呵呵,工資不高的是那些給咱們看病的普通醫生啊……像她這種有職稱有職位已經熬到退休的,指不定從醫院撈了多少,又收了多少病人紅包呢!要不然誰願意退休了還回來上班啊?」
「100萬,就想讓人家離開帝都?呸!!!好大的口氣,帝都是你家的嗎?」
「我老婆的病,前天就是她給看的!我就說怎麼進去不到十分鐘就看完了,原來是沒塞紅包啊,我可去特麼的,害群之馬!!!我現在嚴重懷疑她是返聘回來撈錢的黑心無良醫生!要求醫院徹查,給我們患者和家屬一個說法!!!」
腦瓜子嗡嗡響著,柯母想問問保安呢?
可身體裡的血像是一下子涌到了頭上。
頭重腳輕,一個沒站穩,嗡的倒了下去。
……
桑晚一路從公寓走到公司,從距離公司大門還有幾十米的地方起,心就高高提了起來。
可什麼都沒有。
里外都沒有柯母的身影。
提心弔膽了一整天,以至於桌上的座機一響,她就以為狼來了,前台通知她下去處理。
臨下班前,手機叮咚。
「小晚……」
電話那頭的柯一帆,聲音里聽得出的歉疚,「我媽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你現在方便見個面嗎?」
桑晚鬆了口氣。
再下樓,就見柯一帆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似的,再沒了前幾次見面時的意氣奮發。
「小晚,我不知道我媽找過你了,我也沒想到,她,她會……」
隸屬於不同的醫院,五院發生的事,柯一帆直到母親暈倒住院才清楚始末。
又怒又氣,可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柯母,他有種滿腔氣憤無處發泄的無力感。
有那麼一瞬間,柯一帆後悔了。
如果當初知道桑晚出事的時候,他只是過來幫個忙,沒有一時衝動調回帝都,那之後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小晚,對不起!」
柯一帆鄭重道歉,「我已經跟醫院提出了申請,把手裡的幾台手術做完,就調回魔都,再不回來了!以後……我不會再對你造成任何的困擾了,你放心!」
桑晚想說,給我造成困擾的從來都不是你。
柯一帆像是看出來了,嘆氣道:「小晚,我知道,我媽有今天,是她咎由自取。但是,她到底做了幾十年的醫生,名聲和口碑於她而言,比性命都重要。你能不能……撤回那些投訴和舉報?」
???
「你說什麼?」
桑晚一怔。
柯一帆也愣住了,繼而很快反應過來,不是桑晚做的。
那就只有……
腦海里浮出一道高冷深沉,壓迫力十足的挺拔身影。
柯一帆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
轉身要走,被桑晚喚住。
柯一帆頓住,回頭看向桑晚,「小晚,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兒上,能不能,請樓少高抬貴手?」
柯一帆的話說的雲山霧罩,桑晚聽得一頭霧水。
只最後一句聽明白了。
跟樓野有關。
再想到昨天晚飯前樓野那頭沒頭沒尾的話。
桑晚像是猜到了。
打開手機點開視頻號,本地新聞里,熱度最高的那一條,儼然就是早晨發生在第五人民醫院的那場鬧劇。
短暫的失控後,醫院安保和警察很快控制了現場。
院長收到了舉報信,信里附帶了監控和其他有關柯母的確鑿舉報證據。
記者更是第一時間到場。
院長甚至連組織說辭的機會都沒有,當場看完舉報信後,黑著臉表示,一定會嚴肅徹查此事,給大眾一個交代!
最新的新聞里,醫院已經做出了調查通告。
鑑於在職期間無違規違紀,院方結束對柯母的返聘。
桑晚怔怔的。
昨晚被噩夢驚擾,她有些走神。
樓野起先還耐著性子哄她。
可她不想他知道柯母去找過她,更不想他知道她那些真假摻半的黑歷史,絕口不提。
後半段,樓野像是生氣了。
像頭髮怒的獵豹。
懲罰一般兇狠的吻。
狂風暴雨一般狠戾的撞擊。
很快就把她那些殘存的猶豫以及理智撞得七零八落。
而這一刻,桑晚才知道,樓野悄無聲息的做了多少。
以及,他為什麼那麼生氣。
轉身就跑。
甚至都沒想好,她要跟他說什麼。
桑晚只知道,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見到樓野。
下班高峰期,一樓大堂人進人出。
電梯門一開,人群嘩啦啦的朝外。
眼尖的看到有一列人少的電梯,桑晚急急衝進去。
一個朝里。
一個往外。
桑晚一頭扎進了樓野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