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一個面試而已。
可對上樓野漆黑深邃的眼眸，仿佛他真的能看穿她遲疑的內心。
桑晚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我……我沒有。」
「你有！」
樓野看著桑晚，聲音慵懶，「你怕你已經跟社會脫節了，不能勝任建築師的工作。你怕樓氏能人輩出，你已經不像當初在帝大的時候那麼優秀，會很快泯然於眾人。你還怕，全職數年讓你昔日的光環不再，學業、婚姻、家庭……統統一團糟，最後一事無成。」
年輕帥氣的男人姿態懶懶的斜倚在沙發扶手旁。
一副渾身沒正形的懶散模樣。
目光也淺淺的。
可桑晚無端覺得他的注視像窗外刺目的太陽光，一路刺進她心裡，刺破了她那些畏首畏尾的糾結遲疑。
「我沒有。」
桑晚倔強的否認，聲音比起方才堅定許多。
雖然她全職了6年，可當初熱愛的那些東西，她從未放棄過。
哄睡了陸小沐，等待陸瑾年回家的那一個又一個夜晚，她翻過的書看過的視頻資料，全都是國內外最近落成的建築物。
設計圖是哪位設計師做的，出自哪家公司哪個設計室。
採用了哪些新近研發出來的新型環保材料。
所有這一切，桑晚如數家珍。
只除了實操。
離開陸氏前她已經是中級建築師。
去了樓氏，最差最差，也就是從初級建築師做起。
她不怕重頭開始，更不怕丟臉。
「我才不怕呢。」
桑晚抬眼，「樓野，你別看輕了我！」
「當然不會。」
樓野神色認真，「你可是我最欣賞的學姐，看輕誰我也不會看輕你啊！」
桑晚覺得，一定是正午的陽光太刺眼了。
以至於樓野的目光都熱烈到讓她無法直視。
桑晚挪開眼。
就見樓野重新靠回了沙發里。
不過方寸的距離，卻有種熾熱終於散開的感覺。
桑晚呼了口氣。
就見樓野笑道：「學姐，歡迎你加入樓氏。當然，前提是……你能通過設計部的面試。」
桑晚：……
敲門聲響起，服務生進來上完菜退了出去。
樓野揚了下下巴，「邊吃邊聊……」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
眼見桑晚放了筷子，樓野招手，服務生進來收了餐桌。
桑晚收起手機放回包里，只等樓野起身，就結束今天這頓飯。
就見服務生手腳麻利的端了茶盤進來。
看著樓野慢條斯理的清洗茶具篩選茶葉，桑晚莫名有種違和感，「現在很少有年輕人能靜得下心來煮茶了。」
年輕人？
樓野失笑，「你很老嗎？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
「大概心老了的緣故吧……」
雖然她只比樓野大兩歲。
可到底死過一次。
桑晚笑道：「我覺得我心理年齡有好幾百歲了。」
樓野指尖一頓，似是想起什麼。
斟好一杯玫瑰花茶遞給桑晚，「在我們仙界，你這種幾百歲的還是小妖呢。」
桑晚：……
走出餐廳已是八點多，天色漆黑。
樓野拉開副駕的車門，示意桑晚上車，「反正我回去也是一個人，孤家寡人的。你就當我是順風車司機，這總行了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推辭倒顯得矯情。
桑晚坐進車裡。
法拉利疾馳駛向酒店。
窗外是帝都燈火闌珊的夜景。
車子疾馳向前，萬家燈火明明暗暗。
看到的一切靜謐深邃，且美好。
桑晚怔怔的看著。
過往幾年，她晚上從來沒出過門。
要給陸小沐講繪本洗澡哄睡。
要等陸瑾年回家。
這樣漂亮的夜景，她已經很多年沒看過了。
「果然，還是單身好！」
桑晚笑著嘆道。
夜色里的樓野像是變了個人，聲音微涼，「那是因為你嫁錯了人！」
「喂！不帶這樣捅刀子的！」
吃了好吃的飯。
喝了香香的玫瑰花茶。
還聊了那麼多從前一直想聊卻無人可聊的天。
桑晚心情很好，「那你呢？訂婚當天退婚，是覺得娶錯了人？」
「對啊。」
樓野承認的坦然，「本來覺得，可以將就一下。結果發現，不行，還是將就不了。」
「那你為什麼沒早點發現？站在幸福的角度，能理解你。但是作為女人，站在邵小姐的角度，你有點……渣！」
最後一個字，桑晚說的極輕。
可樓野聽到了，「渣就渣吧！只要能娶到我想娶的人，擁有我想要的幸福，其他人怎麼看我，我都無所謂。」
果然。
還是當初帝大時那個張揚紈絝的樓野。
桑晚心裡發笑。
車子穩穩停在斑馬線前。
能感覺到樓野回頭看她。
桑晚扭頭，就見樓野開口問道：「學姐，你呢？你也覺得我渣嗎？」
「我……」
心莫名跳的飛快。
桑晚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
滴滴的鳴笛聲響起，再回頭，就見紅燈已經轉綠。
「綠燈了……」
提醒了一句，桑晚扭頭坐直。
車子發動，車廂里一片安靜。
看一眼時間，還不算太晚，桑晚給程婧然發微信，約了明天上午十點的面試。
程婧然秒回，【OK！明天見！】
不想重回剛才的尷尬。
桑晚點進許一一的對話框跟她聊天。
車子再度停下時，已是酒店門口。
「謝啦……你回去開車小心點！」
打了聲招呼，桑晚順著滑開的車門下車。
走出幾步，再回頭，就見法拉利已經沒入夜色看不到了。
桑晚忍不住輕呼了口氣。
再轉身，剛剛邁開，身後響起了一道涼涼的聲音，「桑晚！」
桑晚回頭。
正看到停在路邊樹下的奔馳，和斜倚在車門前的陸瑾年。
「剛剛那個野男人是誰？」
扔掉手裡的菸頭，陸瑾年幾步上前，臉上帶著涼薄的笑，「怪不得急著跟我離婚，原來是已經找好下家了！不過桑晚，你眼光有點差啊！」
夜色中，簇新的黑色車子車門浮誇，翅膀一樣徐徐打開，再徐徐落下。
想當然的以為那是最近剛上市那款國產車。
也是車友論壇里被人點評笑話過的屌絲男裝B專用車。
陸瑾年臉色陰鬱的冷笑道：「桑晚，怎麼說，也做了好幾年的陸太太。這樣的男人，你睡得下去嘛？」
啪！
巴掌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