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蹙緊眉心。
她嫁入宋府二十載,從未頂撞過老夫人半句,一些即便她覺得不合理之事,但還是能忍則忍。
可今日看著女兒屢屢被老夫人訓斥,心中泛起涼意。
徐氏堅定道:「娘,玲溪的婚事我不能做主,這傳出去外人如何看待宋府?我還要去準備進宮赴宴一事,先行告退了。」
「你!」
老夫人瞪圓雙目,不敢相信向來唯命是從的兒媳竟忤逆她!
孟氏都是滿面錯愕。
大嫂居然為了宋曦晚跟老夫人翻臉?
眼睜睜看著兩人遠去後,徐氏才湧起一陣慌張。
「娘,玲溪該怎麼辦?」
老夫人咬牙道:「先把張家的人打發走,張家這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
孟氏攥緊手帕,實在不想丟這個臉。
但也不能讓玲溪往這個火坑裡跳,只得應下。
都怪宋曦晚這個小賤種!
……
翌日。
每年中秋佳節來臨之前,皇上都會擇日舉辦一場宮宴,上京城裡的皇室貴族,以及朝中大臣都會攜帶家眷前來,一起舉杯慶祝。
宋曦晚同阿娘乘坐一輛馬車。
徐氏上車等了一盞茶時間,也不見宋玲溪,怕耽誤時間讓人去找。
「玲溪呢?」
丫鬟滿頭大汗地跑出來稟報,「二姑娘似乎早就出發了。」
徐氏詫異,「什麼?」
「玲溪妹妹這是還在生氣?」
宋曦晚不露痕跡地點破宋玲溪那點小心思。
昨日阿娘明確拒絕不為宋玲溪拒親後,宋玲溪在院子裡一哭二鬧三上吊,鬧了一整宿。
這不,耍脾氣呢。
徐氏目露不悅,進宮赴宴豈能兒戲?
「速速跟上。」
等她們到的時候,已有不少人入座,正在侃侃而談。
「宋大人和宋夫人當年可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連宋公子去年都已連中三元,誰知找回來這麼一個上不了台面的女兒。」
「我聽聞這宋曦晚不僅大字不識一個,從前還當過屠戶的童養媳,清白怕是早沒了。」
「時也命也,比起這位嫡女,還是這宋二姑娘更勝一籌,可惜昨日聽聞落水被張坤凌救了?」
「救了又如何?張坤凌哪裡夠資格娶這宋二姑娘!誒,宋二姑娘來了!」
「……」
徐氏沉了臉,擔憂看向曦晚,卻不由得恍然。
今日的曦晚似是跟以往不同,一進宮後,她舉足之間的儀態,根本挑不出一絲差錯。
此刻,撲面而來的閒雜言語也沒對她造成影響。
「阿娘,玲溪在那。」
宋曦晚還給她指了一下。
徐氏這才抬頭看去。
宋玲溪穿的是一身嬌俏又不失大方的紫紅色羅裙,髮髻別了兩支紅寶玉步搖,隨著她的步子左右搖擺,可愛又別致。
「玲溪,聽聞你昨日落水了,可有受驚?」
徐妙宜是徐氏侄女,自幼跟宋玲溪玩得好,這會忙上前關懷。
宋玲溪露出勉強笑容,輕微搖頭,「沒事,當時若不是我落水,曦晚姐姐可就遭罪了。」
眾人紛紛露出異色。
這是什麼意思?
徐妙宜驚呼,「你是為了救她才落水的?」
宋玲溪苦笑道:「姐姐從未游過船,難免會想四處看看,我也不好勸阻。」
這一說,眾人對宋曦晚更是嫌棄反感。
「遊船有什麼好看的?真是個土包子!」
「誰知道是不是真不小心,反正現在是宋二姑娘成為眾矢之的了。」
「這種鄉野來的心裡精明著呢,這樣一來,宋二姑娘名聲也受損了。」
「……」
宋玲溪眼底閃過一抹得意,表面還在為宋曦晚說好話。
惹得眾人越發憐愛。
徐妙宜甚是生氣,「她人在哪?我倒要看看她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你別這樣,曦晚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和大伯母同坐一輛馬車,路上應該耽擱了,還沒到呢。」
宋玲溪眼中的失落顯而易見。
徐妙宜為她打抱不平,「姑母怎能這樣對你?」
京中誰不知宋玲溪和宋夫人的關係向來都親如母女,如今才找回親生女兒就直接冷落宋玲溪,當真是無情啊!
「原來妹妹想和我阿娘坐一輛馬車,怎麼不早說?你早早就坐著馬車走了,我和阿娘還找了一番。」
這時,一道清冷嗓音乍然響起。
眾人皆是一驚。
等抬頭看去時,紛紛呆住。
一個身穿水藍綢面華服的女子緩步走來,略施粉黛便將那瓊鼻朱唇描繪得精緻惹眼,整個人宛若出水芙蓉。
「這是哪位世家小姐啊?我怎麼不曾見過?難道是哪位藩王的郡主?」
有人情不自禁問出聲。
宋玲溪渾身僵住。
接著,她抬眼看過去,眼底閃過嫉恨!
那個下賤胚子怎會有如此氣質?
徐妙宜怔愣過後,慢慢回神,注意到跟隨在後面晚一步進來的姑母,一心惦記著好姐妹報仇。
「姑母,今日曦晚表妹不來嗎?」
眾人注意力被分散些許。
對啊,宋家那草包嫡女呢?
宋曦晚淡聲反問:「表姐找我可是有事?」
宋曦晚清冷嗓音像是砸落在一潭死水上,激起一層層駭浪。
眾人震驚!
她就是宋曦晚?
可是不都說宋大人找回來的女兒是個草包嗎?
瞧瞧這儀態氣質,京中能做到這一點的貴女怕是沒幾個!
宋曦晚面色坦然地承受著這些打量目光,她不會再讓任何人拿她當藉口羞辱阿爹阿娘和大哥!
「你,你就是曦晚表妹?」
徐妙宜氣勢驟然泄掉一大半,語氣都恭敬許多。
宋曦晚淺笑回答:「是。」
「這,姑母……」
徐妙宜瞪圓雙目想要求證,可徐氏這會正臉色暗沉著地看著宋玲溪,沒空理會。
方才玲溪說的話太容易讓人對曦晚產生偏見了。
「大伯母。」
宋玲溪注意到徐氏臉色變化,暗暗心驚。
徐氏沉聲問:「你怎獨自進宮了?」
「我,我想著曦晚姐姐初次進宮會緊張,大伯母在身邊照顧著總歸是好的,所以獨自乘坐了馬車,我派人告知了大伯母的。」
宋玲溪自知不好辯解,垂下雙眸回答。
這話不知有幾分真。
到底是在宮中,徐氏沒有讓宋玲溪太過難堪,只是道:「下次注意些,這裡不是府上。」
「是。」
宋玲溪悶悶應著,心中恨極著宋曦晚。
一定是這賤人跟大伯母吹耳旁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