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屯齊夜遁
湘江滔滔,耒水嗚咽。屯園、坪頭嶺夾在湘江和耒水之間,對赤軍和清軍都很不利。
清軍初戰失敗,兩失失大將,前有尼堪之死,屍首無存,今有佟圖賴之亡,更令屯齊頓失臂膀。
盛夏將至,北兵不耐南方潮熱,往往要到北方避暑。屯齊軍中已有疫病,難堪久戰。他當機立斷,連夜率八旗搶渡湘江,遁向衡州府城。
偵侯探明消息,急忙來報。
丹初從睡夢中驚醒,問明情況,自忖道:「想不到,屯齊竟如此果決,能連夜撤退。」
馬寶已經來到帳前侯命,說道:「這廝動作如此速度,要麼是畏怯,要麼是聰明。」
「敢於抽兵撤退,及時止損,亦是一種勇敢呀。屯齊這韃子,不可小覷。」
馬寶若有所悟,問道:「請示國主,是否出動虎賁鎮窮追猛打?」
遙望月空,今夜是個下弦月,月色不佳。丹初嘆道:「打仗,殲敵是首要的,奪城是次要的。江西之戰,虎賁鎮重創滿洲火器營,遂能奪取吉安,西進衡州。但鰲拜逃歸南昌,赤軍無法放手經略江西,至今為憾。
「今夜若讓韃子跑了,日後再經湖廣,就得逐城逐地爭奪,費心費力。傳令,虎賁鎮全軍出動,遍起火把,與韃子夜戰。
「城壁,你率騎兵協先行,務必奪下湘江浮橋,斷敵退路。本藩率親兵第一協、炮兵協劈山炮標在後,鼓譟而進,迫擊屯園。」
「諾。」馬寶聞戰則喜,毫無疲倦,大踏步退出中軍帳。
侍衛長楊鼎真望著馬寶的背影,嘆道:「馬鎮台精力充沛,毫無倦態,真是一員虎將。國主慧眼識珠,用馬鎮台統領虎賁鎮,真是天縱英明。」
丹初呵呵一笑,沒有搭話,說道:「快去準備衣甲,拿幾樣點心上來。」
戰鬥之前,總要墊墊肚子,不能餓著肚子打仗。這是最簡單不過的道理,在明朝卻是一道始終無法解決的難題。明軍時常餓著肚子打仗,邊軍更是大量淪為農民軍。
今夜,士卒只能吃乾糧,丹初有點心隨時供應,已經心滿意足。
未幾,大營內外哨聲四起,刺破了夏夜的寧靜。各協緊急集合,清點人馬武器,秩序忙而不亂,動作相當迅速。
騎兵協最為快速,馬寶不等人馬畢集,先令第一標南下,直撲浮橋。馬蹄聲鏗鏘有力,猶如急瀉的暴雨,急向清軍撲去。
湘江上游水淺,畢竟不能徒涉。清軍在屯園左翼湘江上搭設了兩座浮橋,用以溝通兩岸。今夜渡河,當然是滿洲八旗先過,其次是蒙古八旗,再次是漢軍八旗,最後才是綠營兵。留在湘江東岸掩護渡河的,自然也是綠營兵。
綠營人馬最眾,但多步兵,行軍速度緩慢,有的還被赤軍步兵協咬住,主力還沒趕到屯園。
清軍此次渡江,組織得相當匆忙。八旗不分滿蒙漢軍,大多一人兩馬,甚至三馬。渡橋狹窄,又是夜間,渡江速度並不快。
當虎賁鎮騎兵協趕到前線時,屯齊已隨滿洲兵先行渡江,蒙古八旗、漢軍八旗各用一座浮橋,正在加緊渡江。
赤軍騎兵鼓譟而進,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馬背上開槍射擊。
八旗主力已經渡江,剩餘兵馬根本就無心戰鬥,胡亂上好弓弦,向赤軍拋射弓箭。
赤軍原不重視火箭,這次夜襲,騎兵協把隨軍戰備的火箭也帶過來了,對著浮橋方向一通轟擊。
火箭本身殺傷力有限,但對敵人軍心影響頗大。一道道火箭,有的拖著長長的火光,有的發出刺耳的尖嘯,令急於渡江的清軍更加驚慌,落水淹死者無數。
夜戰通常都是混戰,清軍無意反擊,只想著儘快逃到湘江對岸。赤軍還沒摸清狀況,隔在一百步外遠遠地開槍放箭。
未幾,遠方漸漸出現一道魚肚白,透過槍聲漸漸傳來雞叫聲。天快亮了,馬寶一聲唿哨,喚來騎兵協協統、標統,言簡易賅地說道:
「天要亮了,看韃虜形勢,已經無心戰鬥。咱們也不必放槍了,各部不必保持隊形,只管衝殺過去。務必刀要見血,馬要出汗,人要帶傷。散開之後即刻進攻,去吧。」
「諾!」諸將倏忽而去,帶領所部沖入敵軍。馬寶帶著親兵,督率第一標進攻浮橋。
「啪!啪!」他揮舞著標誌性的鞣鞭槍,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聲音。真是先聲奪人,韃子一聽見這鞣鞭槍,便知馬寶已至,無人敢膺其鋒。
這鞣鞭槍長兩三丈,非大力士不能用此武器。槍頭上綁著一支雙開刃的槍尖,狀如馬槊,可在兩三丈外取敵性命。
負責屏衛浮橋的綠營兵,原本還想負隅頑抗,向赤軍拋射弓箭。赤軍騎兵衝殺過來,綠營兵乾脆丟下武器,跑得快的奔上浮橋,會泅水的脫去盔甲,直接跳入江中。還有些就像無頭蒼蠅一般,向南方奔跑而去。
馬寶勇不可當,騎一匹口外大西馬,直撲浮橋而來。絕大部分八旗兵已經渡江至對岸,橋上擠著少量八旗兵、綠營兵。
他用馬蹬輕夾戰馬,座騎仿佛通人性一般,直衝浮橋而去。
「啪!」的一鞭下去,對面傳來幾聲嘶叫。緊接著,敵軍連人帶馬落入江中。赤軍見鎮統如此神勇,個個振奮不已,緊隨馬寶登上浮橋,使用馬槍射擊敵軍。
一股無形的壓力逼迫著清軍拼命向前,無數人馬落水,卻無人敢回身反擊。
當岑丹初率親兵第一協趕來時,天色已經微亮。騎兵協來往馳騁,肆意收割清軍首級。綠營兵被遺棄在湘江東岸,群龍無首,被騎兵協分割成數部,毫無反擊之力。
有一支宣化、大同一帶的綠營兵,最早是明朝邊軍,去年初受清廷調遣,來到湖廣戰場,受洪承疇節制,將領有高萬里、張鵬程、李榮、張洪德等人。
這些人可都是老兵油子,知道怎麼避戰,怎麼保存實力。混戰中,高萬里、張鵬程、李榮、張洪德不約而同地引軍撤向南方,互相用宣大邊軍訊號傳遞消息,漸漸匯合到了一起。
「老高,怎麼樣?」張鵬程資歷老,在眾人中威望較高,見高萬里身上掛了彩,問道。
「腰上挨了一彈,穿透了鐵甲,肋骨那裡疼得很。」
張鵬程很有經驗,就著晨光看了下傷勢,說道:「還好,都是皮肉傷,把鉛子取出來就好了。你還剩多少人馬?」
「十不存五,大概不到六百人了。」高萬里心中悲戚,生怕眾將遺棄了他,說道:「張大哥,我沒關係,還走得動。」
「漫山遍野的都是赤軍,就算能走得動,還能走到哪去?」李榮為人魯莽,直接說道。
「屯齊這狗日的,把我們丟下不管,自己帶著八旗渡過江去。」
「都是當兵吃糧,憑什麼旗人要高人一等?戰馬是我從宣化帶過來的,還要讓給旗人。現在情勢如此緊急,我部下只有不到二十匹戰馬。這鳥氣我受夠了,乾脆降了赤軍,帶赤軍打屯齊,既立了功,也奪回了戰馬!」
「張大哥,你說句話,給個主張,弟兄們都聽你的。」
張鵬程沉吟片刻,說道:「看情形,今日是逃不過了。岑丹初是榆林鎮之後,咱們是宣府鎮、大同鎮之後,說起來都是九邊之後。久聞他善撫士卒,咱們今日就降了他,日後不愁富貴。」
眾人計較已定,隨即收攏人馬,舉起白旗,主動向赤軍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