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臣女前幾日確實救過一位婆婆。」沈璃低著頭,認認真真回道。
剛才太緊張,忘了把嘴角的點心碎屑擦掉,她不敢抬頭。
面前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人,沒人敢在她面前放肆。自己本也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怎麼就陰差陽錯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這一下,缺少教養行為粗鄙的名聲算是坐實了。
坐就坐吧,誰也不認識誰,報完仇,自己就浪跡天涯去。
找到回去的路,馬上離開這個勞什子朝代,動不動見人就跪,還那麼多規矩約束......
正胡思亂想著,頭頂,一隻溫暖的手掌撫摸上她的頭髮,和藹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好孩子,你救的那個婆婆可是哀家的姐姐,她來不了,特意拜託我今天替她謝謝你呢。來,跟哀家來,說說你想要什麼獎賞,過來。」
底下的人神色各異,看著眼前這一幕。
趙氏手裡的帕子都快絞爛了。
她明明已經命人四處散播,說冠勇侯府老夫人從病發到救人,說不定都是細作下的套。
但凡冠勇侯府感激救命恩人,就有中計的可能。
如今這形勢,正是戰爭一觸即發之際,一點點的嫌疑都應嚴陣以待。
為了不中計,即便冠勇侯府得知救人的是沈璃,都得先遠離,留出時間去查清真相。
而這個查出真相的時間,就是自己讓沈璃消失的最後機會。
可如今,冠勇侯府不但沒有遠離,反而還上達天聽,讓太后替他們感謝。
這......
難道真的再也沒有機會把這個眼中釘弄死嗎?
想起方氏當年指著自己鼻子大罵無恥小人的舉動,這口氣堵在心裡十年了,實在是咽不下,咽不下啊。
趙氏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刷刷向沈璃扎去。
沈照江心裡五味雜陳。
既高興沈璃在太后面前得臉,自己會跟著水漲船高。又覺得這樣的榮寵落在沈瑤身上該有多好。
蕭辰澤在聽到皇祖母說沈璃救了姨祖母的時候,就在打量沈璃了。
當初暗衛查過,出現在醫館後院的兩個人里就有這個沈大姑娘。
今日看來,只是個中規中矩,蠢呆膽小的丫頭,跟記憶里那個孟浪囂張的人一點都不像。
反倒派暗衛去夜探丞相府的時候,暗衛回來說,那位溫姑娘絕不是白日裡表現的那樣溫婉聽話,而是個很有主意,敢動刀子的人。
因為暗衛趴在房頂,親眼見到她拿著一把刀子,把差點絆倒自己的白狗砍了,砍得狗兒嗷嗷直叫,血肉模糊。
蕭辰澤眯起眼睛,淡淡地看了眼坐在不遠處的溫婉瑩。
去過醫館的另一個人就是她,救自己的人會是她嗎?
太后身邊的鄭嬤嬤將沈璃扶起來,太后拉著沈璃的手,來到自己位子旁。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們身上。
沈璃的尷尬症又犯了。
她不怕有人對她強硬,就怕有人對她太好。
尤其是那種恨不得把她護在身邊使勁呵護得好。
一對她好,她的手腳就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好孩子,跟哀家說說,你喜歡什麼?」
太后坐下來,示意沈璃站在身邊,眉眼溫和地看著她。
沈璃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偷偷去瞄舅舅。
方遙很得意。
外人都道父親與冠勇侯關係不睦,以為冠勇侯聽到那些傳言會心存芥蒂。
殊不知兩人當初吵架也是因為楚後崩逝,皇上要立姚貴妃為後。
冠勇侯支持,父親不支持,兩人吵急了,差點打起來,這才翻的臉。
但是私底下,父親說冠勇侯忠君愛兵,是個好將領。
冠勇侯說父親用兵如神,對皇上忠心耿耿。
他們兩個人可以吵架吵到動手,但是別人想給兩人挑撥,門都沒有。
所以嘛,冠勇侯老夫人請太后幫忙感謝璃兒,方遙一點都不奇怪。
今天這樣的日子,外甥女能以這樣一種方式在眾人面前亮相,狠狠打臉那些說她痴傻瘋癲的人,他能不得意嗎?
於是他又咧嘴笑了。
嘿嘿兩聲之後,對沈璃道:「實在想不起來,就跟太后老人家要幾個金錠子吧。」
眾人哄堂大笑。
太后差點笑岔氣,指著方遙道:「你這潑猴,恁大年紀了,還這麼不長進。」
說歸說,太后果然賞了沈璃十個金錠子,外加一隻白玉手鐲,和幾匹進貢來的上等蜀錦。
沈璃跪下謝恩,在姑娘們羨慕嫉妒的視目光中,回到座位上。
經過蕭辰澤的時候,下意識看他一眼,卻發現他垂著眸子,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奇怪,還是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
崔蘭兒高興壞了,一見沈璃就道:「姐姐今天賺大發了,以後再有這樣的宮宴我們倆還來,我陪姐姐一起,看姐姐領賞,氣死她們。」
沈璃也笑。
她也沒想到今天收穫這麼大。
小聲問:「金錠子總可以送你了吧?」
崔蘭兒皺眉想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宮裡娘娘們的首飾不能送人。聽我娘說,那上面都有司珍坊的印記,隨便送人或者買賣被人發現,是要治罪的,」
「金錠子我不知道,不過姐姐不用給我,我有錢花,爹爹每個月給我五兩銀子的月例呢,姐姐你的月例是幾兩啊?」
「我也是五兩,原先在莊子上的時候連一兩都沒有。」
「啊?那你們怎麼辦啊?不都說沈家老爺老夫人對你娘和你挺好的嗎?這麼點錢,你們夠花嗎?」
「肯定不夠的,我們得去山上采果子吃,我奶哥哥還去山上打獵給我們弄野雞蛋吃,有時候也去幫人家干點活換米吃,算了不說了。」
崔蘭兒看著沈璃,心裡難過死了。
好可憐哦。
靠野果填飽肚子,還去給人家幹活換米吃。
她快要哭了。
「她們太壞了,這哪裡是對你們好,分明是想餓死你們。回頭我一定告訴爹爹,讓爹爹參他們去。」
沈璃低笑一聲,悄悄道:「皇上不管這個的,你爹爹只能參那些當官的,管不了人家府里的家事。」
崔蘭兒連連搖頭,小聲道:「姐姐有所不知,爹爹他們什麼都管,不論私事還是公事。你沒聽說嗎,前段時間大皇子調戲民女,他還說這是私事,就是御神台彈劾的。皇上氣極了,打了他十幾板子,我聽爹爹說,屁股都快打開花了,嘿嘿。」
前面一聲咳嗽,崔蘭兒的臉都白了。
壞了,光低著腦袋湊到一起說得高興,忘了大皇子就她們前面坐著。
天啊,他會不會找自己麻煩?
蕭辰澤動了動,重新換了個姿勢歪著,似睡非睡。